微冷的夜風打過身體，吹得衣服嘩嘩作響。
舒明的眼楮一點點睜圓了，滿臉掩飾不住的震驚，鼻子吸動了一下，片刻，突然撲了上來，一把摟住卓驍的脖子。
「我以為你……我還以為……」舒明的聲音一抽一抽的，鼻音漫了上來。
卓驍冷不丁被撲得向後一仰，差點栽個跟頭，好不容易站穩，伸手揉了揉舒明毛絨絨的腦袋，「我這不好好的麼，哭啥。這點出息。」
舒明又在卓驍脖子上勒了一會兒，聲音慢慢平穩下來，吸了兩下鼻子，手又不相信地收緊，感覺到實體的存在，這才慢慢放開。
「我回去的時候，看見避難點整個都被喪尸埋了，倒是真吃了一驚。」卓驍道。
舒明撥開護目鏡，擦了擦發紅的眼楮，「方銳說你變成喪尸了，果然是騙我。」
卓驍神色變得有些復雜，「沒，我當時確實被喪尸給咬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死成。」
「沒死成？」
「嗯，睡了兩天，又恢復了。」
「異能者被喪尸咬，不是會……」舒明欲言又止。
「你知道了？」卓驍道，「我也不清楚為什麼，組長說我是個特例，沒什麼奇怪的。」頓了頓，卓驍挑了挑眉，「當然在他眼里啥都沒什麼奇怪的。」
「組長……這麼說你加入軍團了？」
卓驍聳聳肩，沒否認。
舒明倒也沒多吃驚。他在看見卓驍還活著的一剎那，基本上就猜到事情的經過了。按卓驍的性子，會干什麼事做什麼決定，不用想都猜得出來。不過說到底還是有些擔憂，然而有些話不好明說，卓驍畢竟和他不一樣，做了什麼決定，他也無法阻止。
「別擔心。」卓驍笑眯眯拍了拍舒明的肩，「等我能單挑組長的時候，我就立刻月兌團。」
「……」舒明道，「這個理由真敷衍。」
「不過沒想到你也覺醒異能了。」卓驍道，目光落在舒明不離雙眼的護目鏡上，眉心微蹙，「我剛才就想問了，這個是怎麼回事？」
「視力弱化的反噬。」舒明道，伸手踫了踫鏡周，「避難點喪尸爆發那天晚上，我就覺得看不清東西，當時王總帶著幾百個人收拾物資逃難，我從擠滿喪尸的宿舍樓爬到樓下，好幾次不是險些被喪尸咬到就是差點摔下去，最後還是林清儀把我拽上的貨車。」
卓驍臉色沉肅，光想想就知道那天晚上有多驚險。
「後來我為了戰斗方便……咳，逃命，就把鏡片組裝在護目鏡上，這樣被喪尸追著跑的時候，就不用擔心眼鏡會掉了。」
「……」卓驍道，「這還真像你干的事。」
那個小男孩兒一直站在邊上，听著兩個人的對話，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小竟。」舒明招招手，小竟愣了一下，跑了過來，「舒明哥！」
「你女乃女乃風濕這幾天犯了嗎？」
「還好。」小竟道，「多虧了舒明哥那個電暖氣。」
「過幾天我和王總說說，看能不能把你們調到北區。」舒明道，目光轉向卓驍，「你們的人都在這兒了嗎？」
卓驍用手比了比，「在里面呢。」
「我帶你們去我住的地方吧，然後我們再仔細說。」
卓驍帶著舒明進了房間，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說了，一行人跟著舒明，一起去了校舍的南區。
南區明顯是改建過的新樓，四層高，似乎是原本的教授宿舍，門前花壇里還種著花，地上的地燈亮著，陸讓向四周看了看，吹了聲口哨，「這條件不錯啊。」
舒明白皙文靜的小臉有點紅，打開了門，帶著幾個人進了樓。
走廊里干淨得一塵不染，似乎有人定期打掃。舒明壓低了聲音，道︰「小點聲，最好別讓別人听見，否則可能會有麻煩。」
幾個人上了樓，在二層的一個房間停下，舒明拿出鑰匙，開了門。
即便之前听那個小男孩兒說過，卓驍還是驚異的挑了挑眉。
房間很寬敞，供暖很足，沙發和寫字台之類的家具一應俱全，臥室里放著一張寬大的雙人床，廚房里還有冰箱，爐具和微波爐，連浴室的洗浴設施也很齊全，簡直就是一間豪華賓館房了。
一群人在听說舒明是卓驍哥們之後，像得了不用客氣的暗示似的，立刻回老家似的四散開來。顏映跑去廚房，從冰箱里翻出幾盒水果罐頭和餅干飲料，圍著桌子地坐下就開吃，順便給紀炎開了一罐旺仔牛女乃。左襲翻出單機游戲的珍藏版，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抱著游戲機躲進臥室。陸讓月兌了外套，拿著浴巾進浴室泡澡去了。
卓驍在身後掃了幾眼，見戚刃並沒有跟著參觀，獨自一人站在窗台前，望向窗外，于是後退了兩步，拐到戚刃身後，挑釁道︰「怎麼樣，比你們條件強多了吧。」
戚刃並沒有回頭，「正好，我正打算把你這個累贅扔下。」
卓驍愣了愣，隨即恢復如常，伸出食指在戚刃面前的窗台點了點，「心胸狹窄。」扔下四個字，心滿意足地抬腿去參觀臥室了。
戚刃面對著窗外的夜色，神色溫和，唇角微不可見地揚了揚。
「哇，你這里竟然有實驗室！」顧一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闖了進去，撲到黑色的大理石實驗台前，四處看了看台面，拿起試管架上的一個試管，看了兩眼，又拿起一個載玻片，「血清提取液，毛發標本，細胞標本……這是異能者的？」
「對。」舒明道，「這次地震之後普遍出現的異能者變異，我想研究這種變異的根源和異能者能力的拓展。」
「哦？」顧一白撐著跳坐上實驗台，一臉感興趣，「比如？」
「我覺得這次喪尸大批量變異，並非病毒導致，而是人類向異能者變異的失敗產物。」舒明嚴肅道，「而隨著異能者進化，殺死的喪尸越來越多，剩下的喪尸很可能會出現類似人工選擇的情況，最終向抵制異能者能力的方向發展。這只是我根據三種生物細胞dna序列的一個猜想。」
顧一白認真听完，道，「看你年紀不大，倒是挺不簡單的啊。」
舒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學生物化學的，初中的時候就對這個感興趣了。」
「確實有這個風險。」顧一白道，「這就是為什麼我最初說，不應該用異能者對付喪尸。」
舒明神色有些沉重。
顧一白無所謂地攤了攤手，「嘛，當然這種事也是無法避免的。畢竟批量剿滅喪尸，也只有異能者做得到了。」
「話說回來。」顧一白漆黑的眼楮犀利地看向舒明，「你是自然系木屬性異能者？」
舒明點點頭。
「這個能力挺有用的。」顧一白捏著下巴沉思，片刻抬頭，「你們還有什麼異能者？」
「還有一個身體能獸化的，一個能和各種動物交流，獲取情報的。」舒明道，「剩下兩個很不好對付，其中一個是自然系操控冰的異能者，還有一個……」
正說著，門鈴忽然響了。
舒明皺了皺眉。
「我去看看。」舒明道，「你們別出去。」
舒明走到門口，開了門，一個身材黑瘦的男人站在門口。
「趙青？」舒明道，「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听說你帶了幾個朋友回來。」趙青道，「方哥說想見見他們，順便招待招待。」
「就是兩個普通朋友。」舒明道，「沒必要這麼麻煩。」
「是麼？」趙青手插在褲袋里，吊兒郎當地靠上門框，腦袋探向門內，一眼看到了站在窗邊穿著深色衣服的背影，「普通朋友？」
「誰啊。」卓驍听見聲音走了過來，擋住了趙青的視線，「大半夜串門，來打麻將的？」
「喲。」趙青嘿嘿一笑，「你就是舒明帶回來的朋友？」
「廢話少扯淡。」卓驍道，「三缺一去外面挖個喪尸湊數。」
「別啊。」趙青笑道，「方哥就想招待招待你們，你和里面那個兄弟，上樓一起去喝口茶唄。」
「方哥？」卓驍尾音一揚，「方銳？」
「你們認識？認識就更好說話了，正好上去敘敘舊。」趙青朝卓驍揚了揚下巴，一抬頭，目光正撞進一個沉冷的視線里，趙青渾身下意識一震。剛才窗台邊那個男人正站在卓驍身後，沉默地看著他。
趙青喉嚨一噎，隨即嘿笑了兩聲，聲音立刻放乖了，「這位大哥，我們方哥听說你們是舒明的朋友，想請你們上去坐坐。」
戚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趙青臉上掛著的笑漸漸發僵，褲袋里的手心也出了濕汗。像是過了幾分鐘，趙青臉上的笑快要掛不住，戚刃淡淡開了口，「帶路。」
四個人出了房間，趙青老實了很多，在前面一言不發地引路，上了頂樓，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敲了敲。
「進。」里面傳來一個聲音。
卓驍戚刃和舒明走了進去，一個膚黑俊朗，肌肉勻稱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見人來了，抬眼看了過來。
正是方銳。
方銳看到卓驍，臉上明顯露出了些許震驚，隨即又恢復了常態，站起身，走到幾人面前。一個滿臉戾氣的男人跟在方銳身後，走了過來。
「卓驍。」方銳伸出手拍了拍卓驍的肩，「沒想到竟然是你。當時回去的隊伍里不見你，我們都以為你遭遇不測了。」
「沒事兒，過去就過去了。」卓驍道，「林清儀呢？」
「清儀很好。」方銳放下手，視線落到戚刃身上，「這位先生是……」
「戚刃。」
「戚兄，想必你也是異能者吧。」方銳道，「幸會。」
戚刃並沒有看方銳伸過來的手。
方銳並不尷尬，手放了回去，笑了笑，開門見山道︰「二位要不要加入我們？」
卓驍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索性也直接道︰「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做。只在舒明這兒借宿兩個晚上。」
「有事？」方銳道，「什麼事？」
「我們沒打算呆在一個地方。」
「地震之後，因為喪尸進化，部分人類也突然發生了變異，形勢一直不甚樂觀。」方銳道，「這種時候，單獨行動十分不利，你們人也不多，食物和武器不足，行動會很危險。」
「我們這些人，駐扎在這兒已經有一陣子了。」方銳道，「這個校區面積不小，大概有五百人，其中異能者有五個，但實力超群。而且糧食儲備很充足，足夠幾百個人吃上四五年的了。加入我們，對你們絕對有利無害。」
方銳身後的男人已經很不耐煩，道︰「方哥，跟這些人嗦干什麼，干趴下了他們不就乖乖加入了？」
「周向。」方銳低喝了一聲。
「誰干誰？」卓驍笑了，「方教官，你手下的人還真素質啊。」
周向瞥了眼卓驍，看著卓驍白淨的臉，冷笑一聲，「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這兒還沒你說話的份。」
「我勸你嘴放干淨點。」卓驍斜起一邊的唇角，右手上凝聚起了電光。
說時遲那時快，周向目光一厲，右手一動，剎那間，一道冰錐從掌心飛躥出來，徑直刺向卓驍的脖頸！
在離卓驍半寸的地方，冰錐生生停了下來，一道電光緊緊纏繞在冰錐上， 啪閃著，電流向冰錐里絞去，碎冰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十分清晰。
周向手一用力，冰錐的尖端向卓驍的脖頸又近了一厘米，卓驍目光炯炯與周向對視，電光越絞越緊，「啪」的一聲，冰錐碎成碎片，飛濺了一地。
電光火石之間，四道冰錐同時從四邊八方向卓驍刺了過來！
卓驍向上一躍，避過一根冰錐，一道電刃從手中而出，手起刃落，削去了兩根錐尖，正將第三根劈成兩半，突然，周向右手一動，避過的冰錐在空中瞬間一轉，向卓驍的後心刺來！
舒明一驚，大叫了一聲︰「住手！」
突然，一簇火苗在冰錐的尖端躥了起來。
火在冰錐上燃燒起來，像燒一根樹枝，將冰錐一點點燃盡，火勢迅速順著冰柱向周向的手燃去，周向一驚，正要收手，火卻已經沿著冰柱燃到了手心。
周向渾身一寒，正要將火撲去，火焰卻在燃盡手心隨後一點冰碴之後，消失了。
周向抬起頭，目光正落進戚刃黑沉的雙眼。
像是被迫對視，周向忽然渾身僵硬，一瞬間動彈不得，身體被一股難以言說的壓迫感籠罩，呼吸停滯，冷汗順著臉側滑落下來。
只是一瞬間，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周向震驚地喘息著，看向站在卓驍身側的戚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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