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驍手里的叉子頓住了。抬起頭,神色不由有些凝重。
「怎麼可能?那豈不是——」卓驍聲音一頓,忽然想起那天顧一白在車上說的話。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
這樣看來,異能者面對喪尸,雖然有絕對的優勢,但同時存在絕對的劣勢。稍有不慎,就不是變成喪尸這麼簡單了。
「這就是相克的後果。」戚刃不咸不淡地道,隨即淡淡看了卓驍一眼,「但你似乎是個特例。」
卓驍沒再說話,埋頭三兩口吃完了早餐。
「你是什麼異能。」戚刃忽然問。
「似乎是電。」卓驍道,「不過很不穩定,從開始到現在也一共只出現過幾次,還都是不受我控制的情況下。」
戚刃沒有接話,繼續問︰「什麼時候覺醒的?」
「大約五六天前吧。」卓驍道。
「讓我看看。」戚刃帶著手套的右手微微抬了抬,示意卓驍開始。
「……」卓驍道,「我說了不受我控制,我已經嘗試過好幾……」
話音未落,眼前的人忽然消失,快得用肉眼看不清,電光火石之間,一陣劇烈的風劈向後腦!
卓驍條件反射地回身,一手擒住劈向後腦的手臂,卻不料戚刃動作快的驚人,下一秒,肩上挨了重重一擊!
一陣劇痛從肩膀裂開,半邊胳膊沒了知覺,卓驍踢開凳子,一躍而起,另一只手擊向戚刃的要害,卻被戚刃毫不費力地閃過。卓驍一連幾擊,卻全以毫米之差滑過。戚刃站在對面,似乎根本沒有移動,卓驍手速極快又狠,卻只是堪堪擦過衣角。曾經在部隊近戰搏擊壓倒性的優勢,如今在這人面前完全使不出來。
兩人從房間一直進退到牆壁,突然,卓驍一個手刀,狠擊向戚刃頸側!
一道厲風劃過,再無死角,戚刃抵在牆壁上,微微一偏頭,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卓驍的手腕。
電光火石之間,一股強勁的電流毫無征兆從卓驍手臂飛躥出來,在兩人相接的地方炸裂開!
「 啪」一聲厲響,空氣中閃過一瞬強烈的電光。
卓驍手腕被戚刃反握著,卻沒再感覺同樣的發麻,似乎電流從體內而出,直接順著戚刃的手掌,直擊入手臂。
緊接著,布料燒焦的味道在手腕相接處蔓延開來。一股黑煙從手腕的緊貼處慢慢散出。
電流持續了半分鐘,燒焦的味道也越來越重。忽然,手腕隱約感覺到一片冰冷,戚刃松開了手,卓驍後退了一寸,穩住了身體。
用出來了?卓驍看了看手腕,袖子的地方竟然被電燒焦了一個洞。
空氣里都是電焦的焦味,想起剛才一瞬間亮起的白光,卓驍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擊出多少伏電壓,卻沒見戚刃有觸電反應,不確定地抬頭看向戚刃的手︰「你沒事吧?」
戚刃走到房間一側,把燒漏了的手套扔進垃圾桶,又換上了副新的,道︰「勉強可以。」
「……嗯?」卓驍一愣。
「對于新覺醒的異能者,爆發力中等,強度中下,勉強說得過去。」戚刃道,「你這種程度,連阻止喪尸的行動能力都困難,上戰場基本只能拖後腿。」
卓驍︰「……」
「難道你覺得喪尸到你面前,會乖乖把腦袋送給你電?」
卓驍︰「……」
戚刃沒再繼續,走到桌子邊,收拾了桌子上的盤子,去了廚房。
卓驍在原地站了半天,回過神,一把扯下燒焦的袖口,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坐了下來。
半晌,才慢慢恢復平靜。
剛才短短的幾分鐘交手,幾乎超出了他的認知。曾經在同屆特種兵部隊,他幾乎能跟幾個教官打成平手。而對著戚刃,別提擊傷率,甚至連近身都難以企及。
這個男人強到可怕的程度。面對成群的喪尸,甚至不用動手,便能輕而易舉讓喪尸群全滅。
戚刃說的沒錯,且不說能不能使得出來,他不可能在踫見喪尸的時候,按住每只的腦袋直接電死,而如果只是電擊手臂,最多讓喪尸麻痹幾分鐘,其余都無濟于事。
末世這幾天來,他一直都在用短刀和槍械,雖然對付十幾只,幾十只還撐得過來,如果再多,就基本無從下手了。
卓驍抬起手,上下左右看了看。剛才電流從體內激出的時候,一瞬間有種清晰的感覺,像是從體內某個地方涌起,順著手臂的經絡流過,在身體相交的地方爆發而出。
卓驍一動不動看著右手,試著回想剛才的感覺。良久,一股電流從體內漸漸涌出,清晰地順著手臂游走。
片刻,「 啪」一聲電擊的聲響,手心亮起一道白色的電光!
卓驍眼楮一亮,抬起頭,卻見戚刃正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我竟然能控制了。」卓驍動了動剛才亮起電光的右手,歪了歪唇角。
戚刃站在門邊,早已經穿上了平日的大衣,只說了兩個字,「走了。」
「啊。」卓驍也站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是該回去了。」
昨天折騰了一天,結果虛驚一場。不知道幸存的那幾個人順利回去了沒有,舒明沒準真以為他掛外面了,宿舍會不會一地花圈都說不定。想起小時候捉迷藏,他爬到施工手腳架上面,舒明直到晚上也沒找到他人影,蹲在地上哭了半個小時,卓驍笑出來。
外面傳來開門的聲音,卓驍跟在戚刃後面,走到門口,一抬頭,赫然發現一輛白色的集裝車停在路上,正是那天接他們去避難點的那輛。
估計是昨夜雨下的太大,早上降溫,地上的水都結了冰。風刮進領口里,卓驍攏了攏敞著的領子。
車門開了,顧一白裹得跟北極熊一樣從車上跳下來,見到戚刃喊了聲︰「組長!」然後殷勤地拉開後面的車門。
戚刃坐進車內,卓驍剛走到車門外,就被一頭白熊結結實實撲了上來。
「太好了!」顧一白整個人掛在卓驍身上,右手猛力拍著卓驍後背,「哈哈,這簡直是我這二十年听過最好的消息!我空了三天的實驗室終于又有新的小白鼠了!」
「……」卓驍毫無準備,整個人被樹懶一樣的白熊貼得喘不過氣,「恭喜……你先下去行不。」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顧一白一手扒著卓驍的肩膀,兩根手指撐開卓驍的眼皮,整張女圭女圭臉湊過來,仔細地檢查著卓驍的瞳孔,卓驍正想月兌開,突然,身上的白熊被整個剝離開來。
陸讓站在車門前,左手拎起顧一白的領子,把人從卓驍身上提了下來。「你上不上車。」
「先讓我檢查檢查。」顧一白完全沒理會陸讓,又湊了上去。
「檢查不需要全身肢體接觸。」陸讓毫不留情地從後面揪住領子,把掙扎的顧一白拎上車,自己也從另一側坐了上去。
卓驍終于擺月兌了顧一白,拉開後門,坐進了後座。
車發動了,顧一白這才老老實實系上安全帶。
車上有一瞬的安靜,卓驍靠在靠背上,這才發現戚刃就坐在旁邊不到一尺遠的位置上。
氣氛明顯跟上一次不同,說不出的壓迫感充斥在狹小的空間,整個車內的氣壓升高了一倍。
又或者……
卓驍瞥過去,見陸讓一手捏著方向盤,一邊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咬出根煙叼進嘴里,用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口煙。顧一白埋頭在車前的盒子里翻找零食。
……只有他一個人這麼覺得。
卓驍略微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姿勢。
顧一白終于忙活完了,回過頭,腦袋從椅座的縫隙間伸過來,剛想繼續剛才的話題,忽然,視線落在卓驍的衣服上︰「啊,你穿的這是什麼?」
卓驍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那套大了不止一圈的襯衫跟褲子,跟睡衣似的罩在身上。
「啊,這不是我的。」卓驍道,抬手朝著戚刃一比劃,「我衣服被扔了。」
「這個尺寸一看就是組長的。」顧一白眼楮一閃,正想說什麼,見戚刃在邊上,立刻回歸正傳,「對了,把你的手給我。」
不知道顧一白要干什麼,卓驍還是擼起燒焦的袖子,把右手伸到顧一白面前。
顧一白伸出手,細白的五指抵上卓驍的指尖。片刻,五條絲線一樣的脈絡從相連的指尖蔓延進來,順著手臂深入。細線從手臂游走到肩,微麻的感覺漸漸控制住神經,一直蔓延到脖頸,探入腦內。脈絡不斷延伸,纏繞住神經,一圈圈探向深處。
卓驍略微擰起眉,這感覺不是很舒服,大腦也像陷入了輕微的麻痹。
突然,絲線般的脈絡一圈圈松開來,順著手臂縮回五指,在指尖消失。
顧一白松開手,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外,「不對。」
卓驍感覺體內的神經被松開了般,瞬間放松了身體。活動了一下腦袋,道︰「什麼不對?」
「你被喪尸咬了之後,有什麼感覺?」顧一白盯著卓驍的雙眼。
「還能什麼感覺。」卓驍道,「頭暈,月兌力,體溫降低,癥狀和正常情況完全一致。」
「然後呢?」
「醒過來就全恢復正常了啊。」
「不對。」顧一白道,「按理來說,異能者被喪尸咬傷之後,不可能出現人類的反應和癥狀。」
「人類有兩個變異方向,一個是異能者,另一種就是喪尸。喪尸是變異的失敗品,變異成喪尸,基本跟死亡無異。腦中只剩下的唯一意識,就是吞食人類,擴增同類。」顧一白頓了頓,道,「異能者和喪尸屬于完全對立的存在,異能者可以輕而易舉殺死喪尸,相對,只要被喪尸咬傷,就會立刻死亡。」
「所以我開始以為你身體里可能還存有沒完全覺醒成異能者的部分。」顧一白道,「不過剛才我檢查了一下,你早已完成初步覺醒,跟正常的異能者基本無異。」
「所以?」戚刃抬起眼,淡淡接過話端。
「所以我申請詳細研究。」顧一白一手拽過卓驍的手臂,「組長,把他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對他負責的!」
陸讓挑了挑眉。
「……我真感動。」卓驍道,「你打算跟我回避難點?」
顧一白睜大了眼楮,「你以為你還能回避難點?在被組長追回之後?」
「你開的不是這條路嗎。」卓驍看了眼窗外,正是來時候的路線,完全沒有爭論價值。
「只是路過。」顧一白道,「這是去基地的路。」
「那麻煩順路停一下。」卓驍道,「我至少得回去報個信先。」
「不用想了。」顧一白道,「就讓你的小伙伴安心呆避難點,反正……」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半晌,顧一白的臉上的笑忽然漸漸消失,表情一點點沉肅下來。
「前面路口右轉!」顧一白回過身,對陸讓道,「前行一公里,左轉零點二五公里!」
戚刃黑色的眸里閃過一瞬寒光。
車猛地轉了個方向,向小路駛去,窗外的路飛快地後退,在盡頭的路口,轉向左方。
卓驍向窗外看去,路線越來越熟悉,心底隱約涌起了不祥的預感。
車進入郊區,遠處的工廠慢慢靠近。一個迅猛的剎車,集裝車在工廠正前方停了下來。
卓驍一動不動看向車窗外,身體幾乎凝固在座位上。
工廠欄桿鐵門大敞著,里面涌滿了喪尸,在廠院里漫無目的地行走著。滿地的尸體一直蔓延到門外的公路上,黑色混著暗紅的血跡干涸在地面,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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