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白烏黑的眼楮在卓驍身上轉了轉，然後轉到卓驍旁邊瘦小的男生身上。
舒明陷入了猶豫。
顧一白的話應該不假，他也早就有所猜測，只不過因為原因太超出常識，加上細微的矛盾，所以不敢確定。如今這個狀況，似乎卓驍跟這些人在一起會安全一些。然而按顧一白方才所說，軍隊大損，一直位于邊緣的異能組已經被迫被推到最前線，正是離危險最近的地方。連前線的軍隊都已經在喪尸潮中覆滅大半，形勢的緊張不言而喻。如今卓驍若冒然加入軍團，無疑跟送命沒區別。
然而他了解卓驍，卓驍不是怕事的人。如果今天不是自己還活著，卓驍估計二話不說就會和這些人離開。
喪尸像瘟疫一樣橫掃全國，卻比瘟疫還可怕百倍。誰不希望避得越遠越好，他怎麼可能推著卓驍去送死。潛意識里，避難點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然這話不可能說出口。
車廂里鴉雀無聲，只有打火機點燃香煙和顧一白嚼餅干的聲音。
陡然的剎車聲打破了寂靜。
「到了。」陸讓道。
舒明表情復雜，最終沒有開口。顧一白似若有所思地看了舒明一樣，隨後收回視線，攏了攏餅干袋的口，抬起一邊，張開嘴，一仰頭，把剩下的餅干渣倒進嘴里。
然後放下袋子，拍了拍手上的餅干渣，「到了，下車吧。」
林清儀率先下了車，舒明低著頭，內疚地躲避著顧一白的視線。
卓驍解了安全帶，拍了拍顧一白的肩，道︰「今天多謝了。」
「你的刀借我看看。」顧一白的目光飄向卓驍的腰間。
卓驍大方地解下腰間那把長刀，扔給顧一白。
顧一白好奇似地拿在手里，一手握著刀鞘，上下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把玩了一陣，然後扔還給卓驍。
「挺不錯的刀，就是有點鈍了。」顧一白道，「等什麼時候需要磨刀了，可以再聯系我。」
車里重新恢復了兩個人的寧靜。
顧一白不緊不慢地剝開一顆女乃糖，含進嘴里，「真可惜。」
「看來你招兵政策不怎麼樣啊。」陸讓向座位里靠了靠，袖手旁觀地調侃了一句。
「這個自然不能急于一時。」顧一白吮著女乃糖，說話有些含糊，「等今晚見了組長，我跟組長說說看。」
「那恐怕就是暴力解決了。」陸讓看好戲地吐了口煙，搖開了車窗。
集裝車很快在塵土飛揚中開走，卓驍向車開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向前看去。
此處依然是郊區，周圍沒有什麼建築，地上長著一片雜草。馬路對面，赫然是一個工廠。
四周由鐵欄圍起，主樓上立著幾個大字「雙雙食品加工廠」。
這是個規模不小的工廠，院內廠房林立，食物儲備應該很充足，況且建在郊區平原，應該是避難點不錯的選擇。
卓驍三個向公路對面走去，鐵欄里面似乎有人影，見他們走過來，立刻向廠房的方向跑去。
「不會是把咱們當喪尸了吧。」林清儀道。
「不奇怪。」卓驍道，「這里離a市這麼近，地勢又在下坡，路過的喪尸應該比人多。」
路上滿地遍布著喪尸的尸體，有些已經開始腐爛，東一具西一具，觸目驚心。還有幾具尸體身上穿的是綠色的軍服，手里還拿著槍。舒明臉色不太好，向旁邊退了幾步，卓驍蹲下來，扒開那個喪尸血色紫黑的手，把那把槍拿了出來。拉開彈匣，里面還剩了三發子彈，連同皮帶上的槍套一起拿下來，別在腰間，又向喪尸的胸口和腰間模了模，沒模到子彈，便站了起來。
三人悶聲不響地走到大門外，院子里有幾個小孩兒在玩跳格子，家長在旁邊寸步不離地看著。門外沒一個守門的，卓驍用力拍了拍鐵欄，幾個母親听到鐵欄撞擊的聲音，受驚地抬頭看了一眼。
「我們是來避難的！」林清儀在一邊喊，「麻煩阿姨開一下門！」
听見是人在說話，一個中年婦女小步跑了過來，動作迅速地替他們開了門。
「你們是……」
「我們是b市來的。」卓驍道。
「先快進來吧。」女人向鐵欄外緊張地看了一眼，把三個人拉進鐵欄內，然後鎖上了門。
「叫我劉姨就行。我是從a市過來的。」劉姨帶著三個人向附近的廠房走去，「自從前兩天軍隊把我們送到這里，陸續來避難的不多，游蕩路過的喪尸倒是不少，把我們都給嚇怕了，要不是孩子在房間里呆不住，又怕總在屋里呆著也不好，我們也不可能出來。」
「那門口沒有守衛的軍人嗎？」卓驍問。
「開始是有。」劉姨道，「但昨天一大波從北邊游蕩來的喪尸路過，咬死了一大半。」
「槍響了半個小時，最後滿地是血。」劉姨低聲唏噓，「尸體也沒處理干淨，好不容易把變成喪尸的軍人也給殺了，誰都不敢再去廠院外面了。」
幾個人都沒說話。
「對了。」林清儀小聲開口，語氣有些迫切，「你有沒有踫見一個叫方銳的男人？一米八三，挺瘦挺壯的，說話帶點東北口音……」
「這個我哪記得住，待會兒你們可以到登記處去問。」劉姨道，「現在就得去登記處，登記完了還要檢查身體。」
卓驍抬頭，「檢查身體？」
「是啊，昨天早上來了一對小夫妻，也是來避難的，男的看上去挺年輕帥氣一小伙子，沒什麼問題，就給放進來了。」劉姨聲音有些發抖，「沒想到到晚上突然變成了喪尸，宿舍里被咬了二十多個人，後來才發現那個小伙子胳膊早就被咬了，一直沒吱聲。整個一層樓的人都空了，然後開始大規模檢查身體，這幾天下來搞得人心惶惶，真是……真是……一周前還好好的……唉……」
「那被咬的二十多個人呢？」卓驍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劉姨不肯再說了，把他們引到了一間廠房，停在門口，「登記處進門左拐，進去吧，檢查完身體領了卡，還可以去食堂一起領晚飯。看你們幾個小年輕走到這兒也不容易，好好歇歇，壓壓驚。」
「嗯。謝謝劉姨。」舒明道了句謝。
進了大門，大堂的一側一排緊閉的門，一個青年拎著熱水壺從大堂路過，上了樓梯。
推開登記室的門，一個黑瘦的男人坐在桌子後，听見聲音，掀起眼皮，瞄了他們一眼。
「登記？」黑瘦子頭也沒抬，「哪兒來的？」
「b市。」卓驍道。
「b市，這邊是a市安置點，你們沒自己安置的地方啊？」黑瘦子大著嗓門道。
「這邊是最近的避難點。」卓驍看了一眼黑瘦子，答道。
「都往一個地兒擠，以為我們都是慈善會啊？」黑瘦子不滿地抬頭，「你們不會繞點遠道去自己的地兒？」
林清儀瞪起眼楮，忍無可忍地向前邁了一步，被卓驍一把攔下，淡淡道︰「請問登記需要什麼手續？」
黑瘦子也不翻登記本，往椅背上一靠，道︰「帶身份證了沒？」
「身份證早沒了。」卓驍道，「你要記記個名就行了。」
「沒身份證我怎麼知道糧食都浪費給誰了？」黑瘦子道，「要是難民都來這兒混吃混喝，我們這兒的人還活不活了？」
「 」的一聲悶響，黑瘦子突然撕開嗓子，嚎叫了一聲。
一把鋒利的短刀從空中插落下來，順著 黑的指縫劃過，整個刀刃陷進桌子里。
片刻，木質的桌面沿著刀刃的縫隙緩緩裂開。
後半句驚叫吞進嗓子里，黑瘦子僵硬在那里，臉色瞬間白了。
「我也覺得，你在這兒混吃混喝是有點說不過去。」卓驍左手重新插回衣帶里，慢悠悠道。
黑瘦子整個人呆住了，直挺挺坐了半晌，這才回了魂，戰栗著把手從刀鋒的邊沿撤了回來，抖著翻開了登記本，「名……名字。」
「卓驍，舒明，林清儀。」卓驍臉色如常地報了一遍。
「啊哈，哈哈。」黑瘦子干笑了兩聲，「你看，我這不是例行公事嘛。」說著從包里掏出一根煙，遞給卓驍，「小兄弟就是太認真了。來，來一根。」
「我不抽煙。」卓驍冷冷道。
黑瘦子悻悻地收了回去，「別太認真，別太認真，哈。」
正說著，身後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中年禿頂男人出現在門口，剛要說話，看見桌子前的三個人，語氣一轉，道︰「這是……又有來避難的了？」
「王總！」黑瘦子站起來招呼，「您來啦？」
「我就路過看看，見里面挺熱鬧的。」禿頂男人笑了笑，視線飄向瘦瘦弱弱的舒明，林清儀，然後是最里面的卓驍，「這是……學生啊？」
「是……」黑瘦子道，「那個……這個小哥練過跆拳道，功夫不錯，我就把他們三個收下了。」
禿頂男人的目光落在卓驍身上，在臉上淡淡轉了兩圈，隨即眼楮一眯，露出了個笑︰「那是自然，難民我們都是要收的。」
卓驍面無表情地回視，沒說話。
禿頂男人笑道︰「等會兒你們登記完了，去食堂吃點東西，然後給你們分配宿舍。」
「啊……王總慢走！」黑瘦子哈腰看著門關上，這才重新拉過椅子坐下，對卓驍道，「那個，王總是這兒的頭兒，過來關心關心新人。這廠子就是他開的。」
卓驍沒答話，回過頭，翻了兩下登記本，「你們這里有叫方銳的人嗎？」
「方銳？我看看，我看看。」黑瘦子挨個登記表翻找，「啊，有兩個，有一個是今天早上過來的。」
林清儀臉色一下亮了起來︰「真的嗎！在哪兒？阿銳在哪兒？」
「分配在北區宿舍樓，等會兒你可以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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