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在這個幽深的山谷里,山谷的夜很涼,空氣中浸潤著潮濕的味道,仿佛雨後青苔那種腐爛中帶著一點清香味兒。
秦笙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房間。她在房間里陪了昏睡不醒的慕時銘整整一天了。他仍舊沒有醒。
「姑娘,你晚上也別守著了,你也剛剛撿回一條命,身子骨強不到哪里去,還是趕緊去休息吧。」婆婆看見秦笙一個人站在房間的門口仰望著星夜,勸道。
秦笙回頭,對婆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她看見婆婆手里拿著剛剛收回來的衣裳,便上前道︰「婆婆,我幫您疊衣服吧。」她不想平白無故地住在別人家里,什麼事情都不做還給人家添麻煩。
「不用不用!怎麼能讓客人動手呢。」婆婆喜笑顏開,是打心眼兒里的喜歡秦笙這個姑娘。
秦笙確實搖頭,硬上前拿了婆婆手里的臉盆進了屋子。
婆婆拗不過秦笙,便開始和秦笙一起疊衣服。
秦笙的動作很笨拙,婆婆看在眼里,會心笑道︰「一看你啊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從小沒有干過什麼粗活吧?」
秦笙看著婆婆動作麻利地疊好了一件衣服,自己確實笨拙的很,于是便尷尬一笑︰「是我太笨了。」
婆婆笑了︰「你丈夫一定很疼你吧,在家里啊,一定什麼活都不用干。」
秦笙的神經抽搐了一下。慕時銘…….被婆婆這麼一說,眼淚一下子便溢到了眼眶,眼楮一下子變得酸澀了起來,眼眶泛紅。
思緒回到了當初和慕時銘生活的一點一滴。
「笙笙,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你的孩子,我視如己出…」
「笙笙,我答應你,只要常州一有顧延東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慕時銘的話語一下子沖擊了秦笙最脆弱的神經,眼里啪嗒啪嗒掉了下來,她伸手立刻擦拭掉了眼淚,重重地吸了吸鼻子。
「喲,怎麼了?」婆婆見秦笙哭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伙計上前,替秦笙擦了擦眼淚,「是不是婆婆說錯什麼話了?」
秦笙搖頭︰「沒有,是我自己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婆婆,我….能不能問你一些事情?」
「你說。」婆婆的眉心皺了皺,有些替秦笙擔憂。
兩人坐下,秦笙把心底的疑惑傾訴給婆婆听︰「婆婆,你說…如果有一個男人他可能曾經欺騙過我,為了得到我做出過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她對我很好很好。你說,我該不該愛他?」
「你說的是你的丈夫吧?」婆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方才一說到她的丈夫之後,她的臉色就變了,之後還哭了。現在問這樣的問題一定是因為這個。
秦笙的心提了提,最終重重頷首︰「是的。其實我和他雖然一起生活了五年,但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感覺。有的時候覺得他像是我的家人,更多的只是依賴而已。」
「依賴就夠了。感情久了,那種感覺啊,就是愛了。愛和依賴原本就沒有什麼分別,只是你自己沒有察覺罷了。婆婆是過來人,都明白的。」婆婆拍了拍秦笙的手背,慈祥道。
「可是…」秦笙的心底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矛盾。愛了?她一直覺得自己對顧延東的感情才叫做曖,而對慕時銘,僅僅是依賴而已。
或許,真的有一種愛,叫做依賴。
***
翌日清晨,秦笙靠在慕時銘的病榻便醒過來,昨晚她就這樣陪伴了慕時銘一個晚上。♀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有一股目光正盯在她的臉上,讓她不得不早早醒過來。
但是方一睜開眼楮,秦笙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醒了?!」秦笙的聲音幾乎都顫抖了一下,從椅子上立刻支撐了起來,看著慕時銘蒼白的臉色頓時有一種想要哭的沖動。
但是她不能夠哭,他醒了這時候天大的好事!
慕時銘早已從床上支撐起了身子,不知道就這樣端坐著看了熟睡的秦笙多久。
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變顏色,只不過多了一絲思念的東西。
「我睡了多久了?」慕時銘看著秦笙,看著她通紅的眼眶便知道她心底在為他擔心,不禁有一絲愉悅。
秦笙連忙上前遞給他一杯水,順手用手背試了一下他額頭上的溫度︰「還好燒已經退了…你昏迷了好幾天了,不過現在沒有什麼大礙了。」
秦笙看著慕時銘,眼底有一絲埋怨︰「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睡過去,拋下我一個人…」
秦笙的話不自覺的有一些嗔怒,但是更多的卻有一種撒嬌的味道,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慕時銘嘴角忽然輕扯了一下,他不愛笑,卻因為秦笙而變得經常笑。
「有你這個好醫生在,我怎麼敢死。」慕時銘喝了一口水,浸潤了一下干澀的喉嚨。
這幾日的昏迷讓他的喉嚨變得像是被火烤過一般干澀。
「呸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秦笙連忙啐了一句,佯裝怒意瞪著慕時銘︰「以後別說晦氣話了。」
慕時銘含笑頷首。
「笙笙,多謝。」他沉靜下來,話語認真地對秦笙開口。
秦笙的臉龐忽然染上了一層紅暈,微微側過身去道︰「有什麼好謝的,若不是你,我早就從火車上摔下來摔死了。」
慕時銘听著秦笙說話不發一言,他敏銳的察覺到,秦笙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這不像是秦笙對待他的態度,以往就算他怎麼同秦笙說話,她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就算是他們朝夕相處的那五年時間里,她對他都只能做到不排斥。
然而如今,卻是有些不同……
其實,慕時銘不知道,秦笙態度的轉變全然是因為昨晚和婆婆的那一番談話。
雖然在秦笙的心目中,她仍舊覺得她對慕時銘的依賴不可能是愛,但是她卻忽然發覺,自己真的已經離不開慕時銘了,就在他昏迷的那段日子里,秦笙每日都安慰自己︰他會醒過來的,一定會醒過來的…直到現在秦笙才知道,慕時銘對她有多麼重要。
即使,無關愛與否。
***
山谷入夜很快,慕時銘醒來後被秦笙逼著不得下床走動,直到晚上才被允許出去放放風。
他的身子浸入的寒氣太多,入了夜的山谷很涼,秦笙便在慕時銘身上披了一件很厚重的衣裳才肯放他出去。
這一整日慕時銘想了很多,他在思考究竟該怎麼離開這個山谷。如今外面的局勢肯定已經亂透了,如果他再不會到北平,可能一切都會改變。
但是一看到秦笙在山谷里的人生活的和睦融洽的樣子,慕時銘又忽然在想,如果一輩子呆在這里不出去了,那他們是否能和這些村婦村婦一樣,相守到老,平淡地過完一輩子?
他知道這是秦笙所想要的生活,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秦笙想要一起相守到老的人,不是他。
那麼,就存著這一個夢也好,起碼能夠珍惜當下。
秦笙攙扶著大病初愈的慕時銘走出了房間,門外一片歡天喜地的鑼鼓聲。
「婆婆,發生什麼事情了?」秦笙被山谷里突入起來的熱鬧給驚到了,便拉住了從面前匆匆走過的婆婆問道。
婆婆一臉的喜慶,笑道︰「你忘記啦,我昨日同你說過的,今天是村南翠玲姑娘出嫁的日子,全村的人都在吃喜酒呢。你趕緊和慕先生一起過去吧,熱鬧的很呢。」
秦笙一听是喜事,臉色一下子容光煥發,大概是在山谷外面經歷了太多的悲傷事情,一听到喜事秦笙就來了精神,硬要拉著慕時銘一起去吃喜酒。慕時銘自然是拗不過秦笙的,只好笑著無奈跟著秦笙走了。
兩人來到翠玲姑娘家的時候,人家已經開始拜天地了。
秦笙挑了一個空的位置拉著慕時銘坐下,她遠遠地看著那對新人在拜堂,目光觸及到身旁的慕時銘身上,,思緒回到了五年前他們結婚時候的樣子。
那是純西式的婚禮,因為他說她喜歡。
其實秦笙是傳統的女子,並不是那麼喜愛西式洋派的東西。她那時厭惡的是和他的婚姻,而不是婚禮。
村里的人開始起哄,秦笙拉了拉慕時銘的衣袖,將慕時銘的思緒從那對新人身上牽扯了回來。
「時銘,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秦笙看著他,眼眸生動不已。
慕時銘的嘴角略微夠了一下,有一絲邪氣和戲謔的味道︰「你說的,是哪一次?「
「噗嗤」一聲,秦笙被慕時銘逗樂了,沒想到在這樣輕松的情況下,像慕時銘這樣的人都會開玩笑了!
「你說呢?」秦笙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
慕時銘的眼眸忽然變得認真,凝視秦笙的眼楮里是沉靜的顏色。
「笙笙,當初若不是我大意,便不會讓你在婚禮上落到顧延東的手里,也不會發生日後這麼多的事情……「
話至此,秦笙抽了一口氣,心底忽然酸澀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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