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覺得腦中懵了片刻,她倒抽了一口氣,沒有想到顧延東竟然真的會變得這般無情。g在提到慕時銘的時候,他眼神中的殺意顯露,讓秦笙不寒而栗。
這真的是她所知道的顧延東嗎?五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這麼多?
她嘴角牽扯了一下,方欲開口反駁,只听得傅雲的聲音響起,這個久違了的聲音,在人前依舊是那般溫和。
「老三,你也不能因為過去的事情對人家秦小姐太苛刻了,這鐘參謀的病大家伙都看在眼里,秦小姐救不了也不是她的錯,畢竟是半路出師,不比其他專業些的醫生。」傅雲上前,對顧延東道,但是字字句句都仿佛是對秦笙說的一般。
顧延東的眉心緊皺,不發一言,只是看著秦笙的眸子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
秦笙倒是寧願他動怒,這般冷漠的顧延東,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然而傅雲的話卻讓秦笙憤怒不已。
她深吸了一口氣,轉眼看向臉色平常如許,淡然看著秦笙的傅雲,冷淡道︰「傅女士對我的稱呼似乎不對吧。我已為人妻,怎麼是小姐?莫不是傅女士年歲大了,記不清楚事情了?還有,我在德國學習了三年的醫術,又在北平醫院看診了兩年,說什麼比不得專業的醫生?傅女士這句話是不是說的過了些?」
秦笙臉色冷淡至極,仿佛每一句話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因為每一個字都暗含著嘲諷的味道。
傅雲一听,臉色果然變了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顧延東將秦笙的話听在耳中,也自然看到了傅雲臉色的變化,便冷視秦笙開口道︰「有何過之有?她說的難道不對?!」
顧延東的眼楮略微眯了一下,卻是仍舊緊緊地鎖在秦笙的身上寸步不移。
一旁的醫生們將這一幕幕看在眼里,心底早就已經驚訝地不行。他們都在猜測,這個從北平來的秦醫生看上去年歲不大,但是出人處事都成熟穩重,不像是會得罪督軍的人啊,可是依照今天的情形來看,她可是把督軍得罪地不輕啊。
秦笙覺得可笑,反駁︰「顧延東,你難道看不清你的大嫂是一副什麼嘴臉嗎?!」
秦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漲紅,她怒指著傅雲,而這一聲更是讓顧延東憤怒不已,方欲發作卻被傅雲給壓下了。
傅雲深吸了一口氣,搶在了顧延東發怒之前對秦笙牽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我是一副什麼嘴臉大家都清楚。如今既然你都已經來北平了,不如這樣,今晚來顧公館坐一坐,我們敘一敘舊如何?」
傅雲的笑意有一絲狡黠的味道,但是秦笙又怎麼會懼怕呢?她冷笑︰「既然傅女士都這般開口了,我怎麼好拒絕呢?況且…」
秦笙話語到了一半,轉眼看向了顧延東,嘴角含著意味深長的笑意,似乎是做給顧延東看的。
「況且我也是有好些年沒有見到顧少了,心中亦甚是思念呢。」秦笙說完這句話,便看到了顧延東臉色沉了沉,臉色難看至極。
然而秦笙這句話並非是對顧延東所說,她的矛頭,是指向鐘慧心和傅雲的。
果不其然,當一只守在鐘參謀身邊的鐘慧心听到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瞬間就變了,她倏地站了起來,怒指秦笙︰「你這個踐人!當初是你背叛了延東,現在還在這里不要臉說思念延東,踐人,你不得好死!」
鐘慧心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病情加重刺激了她,此時的她完全沒有一副督軍夫人的模樣,倒像是一個潑婦一般。
秦笙只是優雅地笑,在這一點上,她便已經贏了鐘慧心了。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下班了。那麼傅女士,顧少,晚上見。」秦笙月兌掉了手上的橡膠手套,將白大褂月兌下,不顧顧延東那冷漠如鷹隼一般的目光,徑直走了出去。
***
秦笙來到顧公館的時候,身上穿了一條顏色出挑的旗袍,將她姣好的身材全部襯托了出來。她不希望在任何一方面輸給鐘慧心,五年後的她,不會再軟弱了。
她站在顧公館的大門面前,環視了一眼顧公館周圍之景。五年前就是在這里,她曾經被驅趕出來過,就是因為傅雲,和鐘慧心!
五年後她重新回到顧公館,已經是別樣的心境了。她今日之所以會答應傅雲的邀請,是為了了結這段往事,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她踩著高跟鞋走進了顧公館的大門。
方走進庭院,便听到了不遠處似乎有孩子的聲音。
秦笙的神經立刻緊繃了起來。孩子…難道這五年,顧延東和鐘慧心有了孩子了?!
秦笙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停滯,她強迫自己邁開腳步,卻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男孩的身影。
男孩的身旁便是顧延東。離開軍營的他身上穿著一件風衣,身姿依舊挺拔。他手中拿著一把手槍,彎腰正在教那個男孩射擊。
秦笙看到這個庭院被布置成了一個小小的射擊場,很顯然是為這個孩子特意準備的。
想至此,秦笙忽然覺得心底很堵。
要是她的軒軒還在的話,應當也有這般大了。當初慕時銘曾經說過,只要軒軒長大了,他便親自教他射槍,親自教他騎馬,讓他去戰場上歷練…
如今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那個男孩的聲音還有些稚女敕,對顧延東道︰「爸爸,我什麼時候才能自己一個人射槍?」
秦笙就站在那里听見顧延東的聲音格外溫和︰「等你再長大些,便可以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男孩撅了撅嘴巴,抬頭看著顧延東,「長大了我要上戰場殺敵人!我要成為像爸爸一樣的大將軍!」
「打仗沒什麼好。」顧延東寵溺地看著孩子,眼神里盡是溫柔。他模了模男孩的頭發,嘴角似乎有一絲笑意。
秦笙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了一下。曾經,在軒軒剛剛出生的時候,劉媽開玩笑一般地說這孩子長大以後一定也是一個大將軍…
秦笙的神經恍惚了那麼一刻,就那麼一瞬間的功夫,男孩注意到了不遠處站著的秦笙,便一聲不吭好奇地跑了過去,站在了秦笙的面前仰著頭看了她好一會。
顧延東原本沒有注意到秦笙,在孩子跑到秦笙面前的時候,他的眉心緊蹙了一下。
她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孩子仰頭一直看著秦笙,他見秦笙似乎出神了,便伸手拉扯了一下秦笙的手臂,用稚女敕的聲音道︰
「阿姨,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家?」
秦笙被這個聲音驚擾了,連忙將思緒拉回。
可是就在她拉回了思緒的那一剎那,目光卻撞上了走近了的顧延東的眼楮,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閃躲。
她為了躲避顧延東咄咄逼人的目光,連忙低頭看著這個長相酷似顧延東的孩子,含笑道︰「阿姨是來你家做客的。你歡迎我嗎?」
孩子笑得燦爛︰「阿姨這麼漂亮,當然歡迎了。爸爸,你什麼時候說過會有一個漂亮阿姨來我家做客啊?」
顧延東只是靜靜地看著秦笙,他發覺了她這五年間的不同。
她比五年前瘦小的身子豐韻了不少,臉龐也是紅潤。她周身都散發出一股女人味,是成熟女人獨具的味道。
她比五年前,更加美麗了。
然而這種美麗,卻讓顧延東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仿佛看到的,並非那個真正的秦笙。
孩子見顧延東不回答他,便繼續纏著秦笙,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見到秦笙就覺得親切。
「阿姨,你家在哪里?我以後可以去你家做客嗎?」孩子有一雙極為漂亮的眼楮,雖然年紀小,但便有了一股堅毅的東西在里面。可能是隨了顧延罷。
秦笙苦笑,真是童言無忌。她俯身,模了模孩子的頭笑道︰「阿姨家在北平,你什麼時候去北平,就什麼時候來阿姨家做客啊。」
秦笙聲音溫柔,讓顧延東的神經愈發恍惚了一下。她總算不是那般咄咄逼人。
但是他的眉心仍舊皺著,他不喜歡看到孩子和秦笙親近。
這五年他抵觸所有有關秦笙的東西,只因為五年前他以為秦笙背叛了他轉投向了慕時銘。沒有人知道他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他一直沉浸在戰爭之中,只為了不讓自己有空下來的時間去想她,他希望自己能夠將她忘得一干二淨,于是便不讓任何人提起有關秦笙的一切。
所以,這五年來他所知道的有關秦笙的事情,不過是她去了德國留洋,然後回了北平這兩件事情罷了。
就連期間許世平去了北平遇見了秦笙這件事情,許世平都沒有敢跟他提起。
這五年,秦笙于顧延東而言是一個禁忌。
秦笙絲毫不知道顧延東此時在想什麼,她只是笑著對孩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笑地天真爛漫︰「我叫顧民軒!」
在孩子出口的那一剎那,秦笙倒抽了一口氣,呵,命運仿佛是要同她開玩笑一般,這個孩子的名字,和她的軒軒,就僅僅相差了一個字。
然而,他終究不是她的軒軒啊。
秦笙的眼眶不禁泛紅,卻沒有注意到一旁顧延東的眼神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