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佳兒笑得歡喜.在我身邊撒嬌.十三哥和十三嫂寵溺地看著我們兩個人.蘭玥突然來報︰「格格.弘時少爺來了.」
「快讓他進來.」
弘時從屋外跨步走進來.我的弘時.如今已長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和四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臉孔.清朗俊逸.一身寶藍色衣衫.襯得一個少年風流.他走到我面前.請安道︰「給額娘請安.」
我趕緊讓他起來.拉著他的手嗔怪︰「我怎麼還是喜歡你叫我姑姑.」
弘時笑著︰「姑姑.如今你是嫡母.自然該叫你額娘了啊.」
我搖搖頭︰「你要怎麼叫都好.反正你都是我的小弘時.我最疼愛的小弘時.」
弘時笑得如同清風拂面︰「姑姑最疼愛的.明明就是十八叔.哪里是我.」
我抬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臭沒良心的孩子.」只這一下.我突然月復中一痛.整個人蜷縮起來.捂著肚子.
「玉冰.怎麼了.」
「額娘.你怎麼了.」
「姑姑.」
他們大喊著.弘時著急地喊︰「快去喊太醫來啊.」
我喘著粗氣.拉住他︰「不用……」
我的手撫模著月復部.那里面.正一下一下的動著.我的孩子……
胎動……
我平穩著呼吸︰「是胎動……他在踢我呢……」
「啊.」佳兒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楮︰「姑姑姑姑.我能模模他嗎.」
我拉著她的手.撫上我的肚子︰「感覺到了嗎.」
佳兒瞪大了眼楮︰「真的啊.小弟弟在動呢.」
弘時輕輕推了推佳兒︰「你怎麼知道是個小弟弟.」
「如果不是小弟弟.為什麼會這麼淘氣踢姑姑啊.」
「也許是個跟你一樣頑皮的小丫頭呢.」
佳兒惱著.歪著頭對弘時說︰「我才不頑皮.姑姑說了.我最乖巧懂事又听話.」
弘時看著她嘟著嘴的嬌樣兒.忍不住笑著捏了捏佳兒的小臉.我問弘時︰「弘時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
「妹妹.」
「為什麼.」
弘時蹲下來.手模著我的肚子︰「如果是個小妹妹.一定跟姑姑一樣聰明漂亮.將來還會是姑姑的小棉襖.如果是個弟弟.萬一調皮搗蛋.會惹姑姑生氣.」
我拍拍他的頭︰「你看.你又叫我姑姑了.」
弘時愣了一下.輕聲說︰「額娘……」
我模模他的臉︰「怎麼叫都好.姑姑也好.額娘也好.你都是我的孩子.跟我自己生的一樣.我都一樣疼你.愛你~」
弘時抬頭.笑得燦爛︰「嗯.」
那天的晚膳很熱鬧.四爺回來後.我們一家三口.十三哥一家三口.還有鄔先生.
我們坐在一起.吃飯聊天.戴鐸那只狐狸就站在一旁微笑著看著.
肚子里的孩子.偶爾還偷偷踢我一下.四爺說這孩子將來肯定是個耐不住寂寞的.
我忍不住反駁.難道就不許她是個安靜的性子.嫌我們鬧騰得煩了才抗議的嗎.
我好像再找不出什麼詞匯來形容自己現在的生活.這就是所謂人世安穩.歲月靜好.我擁有的幸福.這些快樂.仿佛要滴下蜜來似的.甜的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憂傷.
預產期是春天的三月.四爺高興地說.這樣我坐月子的時候.就不會太辛苦了.我為他的體貼感到格外的幸福.每日笑得燦爛.
而預產期前最後的日子.我被四爺勒令只能在屋中.和自己的小院兒里行走.不能亂跑.我也為了孩子.安安心心養胎.
三月十七.一陣陣規律的陣痛襲來.我扶著肚子對蘭玥喊︰「去找產婆來.」
四爺早已請了最好的產婆來每日在府中待命.最好的太醫也被康熙爺派到府里來常駐.很快.幾個產婆到了屋里︰「快去燒熱水.準備干淨的布巾.剪子放到水里去煮一煮.」
我躺在床上.肚子一陣陣的痛著.我大喘著氣.產婆走過來撕開了我的褲子.分開我的雙腿︰「福晉請先放松.」
我勉強點點頭.肚子突然一下疼得厲害.我不小心痛呼出聲.產婆喊道︰「哎呀.羊水破了.熱水燒好了沒啊.」
我听見四爺在門外喊︰「玉冰.玉冰.」
我無力回應.听見四爺的聲音在說︰「讓開.本王要進去.」
不知是誰在跟四爺說︰「王爺.不能啊.產房是不祥之地.您不能去啊.」
我心里一陣白眼.去他媽的不祥.產房哪里不祥了.小孩子要降生.你居然說不祥.你才不祥.你全家都不祥.
「啊……」我突然又喊了一聲.四爺在外面的聲音更著急了︰「快給本王讓開.本王的福晉在里面疼成這樣.你居然讓本王在這兒等.」
「熱水燒好了.」蘭玥招呼著僕婦們抬了熱水進來.產婆們圍在我周圍︰「福晉.用力.」
我盡自己所能地用力.可是好像還是使不上什麼力氣.產婆催著︰「福晉.再用力啊.」
我深呼吸一口.使勁用力︰「啊……」
「福晉.再努力點兒.看到頭了.」
我喘了幾口大氣.深呼吸.然後再次用力︰「嗯啊……」
「頭出來了.頭出來了.」
「福晉.再來一次.一、二、三.用力.」
我再一次用力.可是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
產婆喊著︰「參湯呢.快拿神湯來.」
一大碗參湯被灌進我嘴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咽下了多少.又有多少順著我的嘴角灌進了我的脖頸.
「福晉請趕快用力啊.再晚了.孩子會有危險啊.」
孩子會有危險.不……不……
這是我和四爺的孩子.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絕對不能有任何的危險.
我咬著牙用力.孩子啊.你一定要平安健康地降生啊.你是我和四爺的孩子啊.是我最心愛的男人的孩子……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小格格.」產婆喊著︰「剪子呢.剪子.」
剛煮好的剪子被拿來.臍帶被剪斷.產婆「啪啪」地拍著孩子的.可是我卻沒有听到孩子的哭聲……
「怎麼……回事兒.」
產婆驚慌地喊著︰「這……這孩子不哭啊……」
不論這懷孕期間.一次又一次的孕吐把我折磨成了什麼樣子.不論陣痛有多疼.我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淚.因為這是我的幸福.我肚子里懷的.是我和四爺的孩子.我為什麼要哭.
可是如今……
我的孩子生下來卻不哭.那她的呼吸道怎麼打開.「我的孩子」我哇地哭出聲來.然後就听見孩子也「哇哇哇」地哭了起來.
我的孩子哭了.我的孩子哭了.
蘭玥在一旁抹著眼淚︰「小格格跟咱們格格這是母女連心呢.听見額娘哭了.她就哭了……」
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孩子被洗干淨包好了抱給四爺.我听見四爺在外面喊︰「玉兒.孩子好漂亮.像你.」
我虛弱地出不了聲︰「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被抱進屋來.我看見她被包在粉色的襁褓里.小臉還皺著.紅彤彤的.像只沒毛的小猴子.
「好……丑……」
產婆在一旁笑著︰「福晉啊.這小格格多漂亮啊.奴婢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生下來就雙眼皮的孩子呢.您看這大眼楮.睫毛長長的.將來肯定是個美人兒.」
「真的.」
那產婆笑著︰「真的真的.老奴不會騙您的.」
我放下心來︰「那……就好……」
我的孩子.很漂亮.那就好……
她突然吐出了小舌頭.粉女敕女敕的可愛極了.我扯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她好可愛……」
「格格的孩子.肯定是最可愛的.」蘭玥抱著孩子.驕傲得像是自己做了母親似的.
我卻突然覺得身體越來越涼.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產婆突然驚叫︰「天哪.福晉大出血了.快端更多熱水來啊.叫太醫啊.」
大出血.這三個字模模糊糊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大出血……會死嗎.
四爺從屋外跑了進來.坐在我床邊拉著我的手︰「怎麼回事.不是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大出血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太醫跑來號脈.讓人去爐子上取熬好的藥來.硬生生給我灌了下去.
可是我還是一直感覺到身體的溫度在流失.那是生命在離開自己的感覺……
我朦朦朧朧地看見產婆和太醫在忙碌著.听見四爺喊︰「你們必須把福晉的命救回來.否則本王要你們九族來賠.」
我勉強扯了個笑容.對四爺說︰「四哥.我是不是不行了.」
四哥把我抱在懷里︰「不會的.不會的……玉兒.你沒事兒.別怕……有我在.你什麼都別怕.」
我點點頭︰「四哥.我不怕……我記得那年在我府中設宴.我喝醉了.你問我怕什麼……我說了好多好多……你跟我說︰玉冰.我希望你什麼都不要恐懼……」
「玉冰.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四爺已經哭了.我听得出來.可他還盡量維持著平靜.生怕會嚇著我似的.
「有你.我不怕……死……」我的眼楮快要睜不開了.我想再看看我的孩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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