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四年.就在這一片清冷的氣氛中過去了.我生活中所剩無幾的安慰.除了太後一如既往的疼愛.就只剩下偶爾從密道去和十三哥見面的溫馨.以及每日收到的四爺的信.
康熙五十五年的春天來了.院中的楓樹抽出了新的枝條.開始呈現出一種生機.我淘換了鉛條和素描紙回來.偶爾坐在院中畫素描.多少年不曾動過.有一天九爺來坐了一會兒.無意瞥見竟還夸了我幾句.倒叫我不好意思得很.
三月十七夜里.我正睡著.突然卻被蝶十七叫醒.
「怎麼了.」
蝶十七一臉凝重︰「主子.行痴大師快不行了.」
我騰地坐起來︰「怎麼回事兒.」
「派人傳了信來.說是大師自己說的.大概就是這前後兩個月的事情了.讓您快馬加鞭趕緊去一趟呢.」
我突然清醒過來.長出了一口氣︰「我立刻進宮請旨.我們連夜出發.」
我趕緊換了衣服.騎了踏雪就往宮里跑.此時宮門已經落鎖.我亮出金牌.宮門口的侍衛趕緊把我放進了宮.在這深更半夜里.我飛快的馬蹄聲是這靜謐的皇宮中唯一的聲音.
我把馬停下.恰好今天是小順子守夜.我趕忙讓他進去回話︰「小順子.十萬火急.快去叫醒皇上.就說我貌似求見.」
小順子看我披頭散發的確是著急得很的樣子.趕緊去回了然後出來叫我︰「公主.皇上讓您進去呢.」
我走進去.給康熙爺請安後使了個顏色.康熙爺道︰「都下去吧.小順子.誰都不許靠近.知道了嗎.」
「奴才遵旨.」
等到真的沒人了.我抬起頭看著康熙爺︰「皇上.行痴大師傳信.讓我快馬加鞭連夜往五台山趕去.說是……大師可能快不行了……」
「你說什麼.」
「暗衛剛剛傳來的消息.大師自己說自己也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兒了.讓我趕緊去一趟.所以吉雅不得不深夜求見.向皇上請旨了.」
康熙爺對先皇的感情很深.對他來說.要接受先皇行將作古這一消息.是很難的.他仿佛瞬間衰老了十幾歲.臉上滿是苦澀︰「好……你快去吧……要用什麼.拿著金牌.讓小順子去辦……小順子辦不了的.讓魏珠去辦……」
「謝皇上.」我起身要走.康熙爺卻叫住了我︰「如果是真的……告訴他.我想他……」
此時此刻的康熙爺.不再是一個皇帝.甚至不再是一個老人.而只是一個可憐的.即將再一次失去父親的、可憐的孩子……
回到府中.一切都已準備好了.我只帶了蘭玥.帶了兩套衣服然後就趕緊上了路.
我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五天之後.到達了五台山.
丟下蘭玥.我直奔行痴大師的禪房.推開門.我卻愣住了.他看起來精神矍鑠.完全不像是……
「大師……」
他抬頭笑著看我︰「哎呀.施主你來了啊.累了吧.快坐下.貧僧提前準備了消困解乏的好茶啊.」
我坐下.喘著粗氣︰「大師.您這不是嚇唬我玩兒嗎.」
大師倒了杯茶遞給我︰「誰嚇唬你了.貧僧是真的快不行了.」
「您看起來精神好得很啊.」
大師笑著搖搖頭︰「施主.貧僧的命途.貧僧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啊.貧僧只是不放心你.所以趕緊讓你來一趟.好把你的事情辦妥.貧僧就可以安心了.」
我嘆道︰「大師.您在說什麼啊.」
「貧僧終于找到了能夠在貧僧圓寂之後.保你之後魂魄無憂的法子.你今天且去休息.我們明天開始做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喝下杯中的茶.退了出去.
到底這些日子累得厲害.我沐浴之後在腿間的擦傷上抹了藥.躺下就睡著了.
山中寺廟.晨鐘暮鼓.清晨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我也就跟著醒來了.更衣之後.打了山泉洗臉.又用一根素淨的檀木簪挽起長發.我獨自走向大師的禪房.
行痴大師正準備好了兩人份的早膳︰「施主.快來用早膳吧.」
我走過去坐下.行禮道︰「大師早.」
「早.快多吃點兒.一會兒要做法事.有你累的時候呢.」大師笑著勸道.
我也就安安心心好好吃饅頭喝粥.
吃飽了.我跟在大師身後.從他房間走進密道.然後進入了密室里.
庸醫竟然也在.仍舊是花枝招展的模樣.沖著我笑道︰「小美人兒.」
我皺眉︰「你在佛門淨地也不忘了要這麼流里流氣的嗎.」
庸醫笑道︰「大師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
我看大師確實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來跟庸醫互相開了幾句玩笑.
大師不知道在布置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是什麼陣法似的.庸醫拍拍我的肩.遞給我一碗藥︰「喏.喝了這個.不然你可受不了這接下來的辛苦.」
我奇怪這到底是要干什麼.但是我相信他們不會害我.也就安下心來喝下了藥.頭開始有些昏昏沉沉的.我扶著庸醫的肩︰「我.有點兒暈.」
「暈就對了.給你下了些安神的藥.你會睡一會兒.乖.等你醒來.一切就都好了.」
當我的神智漸漸被藥物迷惑的時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找機會打庸醫一頓.
安神的藥物雖然讓我進入了昏迷一樣的睡眠.卻無法阻止我進入夢境.而這樣的夢境.卻是我多麼不想醒來.多麼想永遠沉溺的甜蜜幸福
「玉冰.玉冰.」我睜開眼.四爺正笑著看我.而我則靠在他懷里.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該起床了.今天得進宮給皇阿瑪請安啊.」
我揉揉眼楮︰「四哥……」
「怎麼還叫我四哥.不該叫我夫君嗎.」
「夫君.」這是怎麼回事兒.
四爺卻寵溺地笑著點點我的鼻子︰「我們成親了.傻瓜.」
成親.怎麼可能.康熙爺怎麼可能容許我們成親呢.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可是四爺怎麼會騙我呢.
「乖.起來了.」四爺拉著我起床.親手幫我擦臉.幫我換衣服.然後把我按在鏡前.幫我描眉︰「我家玉兒真好看.不化妝也很好看.」
我羞紅了臉.他趁機在我唇上偷了個香︰「我幫你梳頭發.」
四爺站在我身後.為我梳頭綰發.我看著銅鏡中他的身影.覺得格外不真實︰「四哥怎麼會梳頭發.」
「為了給你梳頭發啊.玉兒.除了你.還有什麼能成為讓我做這些事的理由呢.」
我的四爺.溫柔的一面.都只是為了我而存在.我看著他把我的頭發挽起.把架子固定好.然後纏繞成漂亮的發髻.下面又梳成漂亮的燕尾.他親手為我簪上了發簪.然後看著我︰「玉兒.你是我的……」
我笑得甜蜜.是啊.我是他的.我終于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
四爺選了淡藍色的宮裝給我穿上.自己穿了深入暗夜的墨藍.我們兩個站在一起.一對璧人一樣.
「走吧.我們進宮請安去.」
乾清宮里.康熙爺見了我們.笑得格外慈祥︰「快起來快起來.來來來.讓朕看看.」他打量著我︰「嗯.看樣子是沒受欺負.」轉而又對四爺說︰「老四啊.玉冰是朕最疼愛的孩子.你可不能欺負了她啊.有了玉冰.往後府里可就不許再娶旁的人了.」
四爺點頭笑道︰「是.皇阿瑪.兒臣有玉冰一位嫡福晉已經足夠.旁人再不需要.而且.兒臣絕不會欺負她的.她是兒臣唯一心愛的人.」
康熙爺滿意地笑著︰「好好好.你們年輕人好好兒過日子.我這個老頭子就開心了.」
我跟著陪笑.心里卻奇怪.唯一的嫡福晉.那那拉氏呢.耿氏.鈕祜祿氏她們呢.李氏呢.如果她們都不見了.那麼孩子們呢.懷恪呢.弘時呢.弘歷呢.
我心里亂作一團.大概臉上也不太對勁.康熙爺問了︰「玉冰.怎麼了.突然臉色不好.」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開口.咬了咬唇.我說︰「皇阿瑪.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四爺金帳地摟著我︰「怎麼了.突然又不記得什麼了.」
我嘟囔著︰「我不記得.我們什麼時候成婚的.也不明白.你府上其他的妻妾哪兒去了.為什麼我成了唯一的嫡福晉……我……」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這一切明明都是我做夢都想要的東西.可是為什麼如今反而會有不安的感覺.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驚慌了.恐懼了……
四爺摟著我.拍拍我的肩︰「沒事兒沒事兒.你別怕.自從那次你魔怔了一段時間後.就偶爾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你別怕.我慢慢跟你說.那拉氏三年前病逝了.其他妾室.沒有孩子的都休回家了.有孩子的.都讓我遷到莊園去了.我們是兩年前成婚的.皇阿瑪指的婚.你是我唯一的福晉.我的嫡福晉.而且你肚子里.現在也有我們的孩子了.兩個月了.」
我愣了.我模著自己的小月復.這里竟然有一個小生命.
四爺見我愣怔著.安撫道︰「玉冰.沒關系.你慢慢接受這一切.慢慢來.不要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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