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找出自己今天這些反復無常的最大原因.嫉妒……
我內心不願承認的嫉妒……
這幾乎要把我燒成灰燼的嫉妒……
這被我故意視而不見.熊熊燃燒著、叫囂著的嫉妒……
我猛地站起來.看著浴桶中晃動的水中自己的倒影.眼里已經毫不掩飾的嫉妒讓我整個人看起來面目全非.
不……我不能這樣……
絕對不能讓四爺知道我這個樣子.他不會愛著這樣的我的.不會的.不會的……
他會討厭我.會厭惡我.會憎恨我.會鄙夷我.會離開我……
不.
不.
不.
絕對不能讓四爺知道.絕對不能.
絕對不能失去四爺……
我大喘著氣.任憑身上的水珠漸漸流失了溫度.冷得讓我的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
我不顧蘭玥用一塊干淨的布巾裹著我的身體.拼命喊我︰「格格.格格.您這是怎麼了.您這樣會著涼的啊.」
我只是看著水中的自己.腦子里亂作一團.嗡嗡作響.無數個念頭在來回沖撞著.撞得我的理智都不見了……
然而.我的腦袋里突然就清淨了.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忽然停下來.不再叫囂.都安靜了下來我看到.左邊鎖骨下面.昨天四爺留下的吻痕……
四爺留下的……
吻痕……
四爺摟著我時溫柔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重播︰「你回來了.回到我身邊……玉冰……我的玉冰……我的玉兒……是真的.在我身邊……」
「我愛你……」
「我笑啊.你還是會吃醋的.這樣我才知道.你並不是不在意的.你在乎我.會為我吃醋.我是在高興.」
四爺說.我為他吃醋.他是高興的……
「因為我的心都給了你.不論我看起來在寵著誰.都只不過是表面上寵著罷了.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只愛你.我最真的寵溺也全都給你.你還爭什麼呢.」
他說他的心都給了我……
我的四爺.他說他的心都給了我……
「格格.」蘭玥怯生生地喚我.
我的聲音顫抖著︰「蘭玥.四爺說.他的心都給了我……」
「格格.那是肯定的啊.您還見四爺跟誰笑過啊.就算四爺在府里寵著那年玉瑤.可是也從沒對她笑過.」
他.從未對她笑過……
「格格.您快坐進水里去.您再這樣.要生病的.」
我乖乖讓蘭玥拉著我的手.把我按在浴桶里做好.她輕柔地擦去了我臉上冷冰冰的水.不放心地囑咐我說︰「格格.您可好好坐著.奴婢去再抬點兒熱水來讓您暖暖身子.行嗎.」
我點點頭.看著蘭玥走出了房門.忍不住輕聲喚了蝶十七出來︰「蝶兒.」
「主子.您怎麼了.」蝶十七有些擔憂地問我.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願意去解釋.只是吩咐道︰「派人把十三嫂典當出去的所有首飾都找回來.偷也好.搶也罷.如果能贖回來也行.讓蝶影用我的錢去辦.還有.通知柳影和庸醫.那件事.盡快吧……」
我閉上了眼.想到自己要讓年玉瑤受苦.心下升起一絲報復的快慰.而下一瞬間.我想到她失去孩子.下半身被粘稠的血染成一片駭人的紅色.我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忍……
「主子.您別不忍心.那女人不能有孩子.否則對弘時阿哥還有弘歷、弘晝兩位小阿哥都不好.」
蝶十七安慰著我.我點了點頭.她隱去了身影.
蘭玥拎了一大桶的熱水來.又把浴桶中本來的水盛出去一部分.這才把新燒的熱水倒了進來.
我漸漸在這有些微燙的水中恢復了身體本該有的溫度.不只是身體.還有心里……
我的腦袋清醒了許多.身上那已經淺淡的吻痕.竟成了我的救贖……
我的四爺愛著我.也只愛著我.他說他的心都給了我……
那我還在嫉妒些什麼.我這樣瘋瘋癲癲的又是要做什麼.
孩子遲早會有的.我和四爺的孩子.必定會健康地長大.不會像年玉瑤一樣.一再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蘭玥也說.四爺愛我.四爺從沒對她笑過.可是四爺總是對我笑得很溫柔.很溫柔很溫柔.像是一池冰潭融成了一汪溫泉.撓著我的心.醉了我的神……
夠了.這就夠了……
我不需要再計較更多了.真的.
此時此刻.我只要擁有四爺的愛.這就夠了.不必再奢求更多了.不要再奢求了……
我得心境更堅定些.才能熬過這一切.年玉瑤懷孕不會只是這一次.有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在她死之前.她還會懷孕好幾次.
難道只這一次.我就要被擊垮了嗎.
不.絕不……
我怎麼可能這麼脆弱.
我說過.我不會是四爺的負擔.我不會是他的累贅.
所以.我得更堅強一點兒.更堅定一點兒.我會等到最後.站在他的身邊.陪他看塵世浮華.雲卷雲舒……
想通了這一切.我終于能夠閉上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格格.您沒事兒了.」蘭玥試探地問了我一句.
我點點頭︰「蘭玥.幫我熱一碗牛女乃.」
我得喝點兒東西.壓一壓這胃里被糾結的情緒帶起來的糾結的苦痛.
蘭玥從一旁桌上的小爐子上取下小鍋.把熱好的牛女乃倒進一只銀碗里遞給我︰「格格.一直給您溫在爐子上的.您慢點兒喝.別燙著.」
我吹了吹.然後輕輕啜了一口.
女乃香從口中蔓延到胃里.那樣的溫暖熨帖從舌尖一只傳到指尖.
我慢慢喝著.直到這一碗牛女乃都被我祭了我的五髒廟.我才覺得每一個毛孔都終于舒服了些.
「蘭玥.更衣吧.」
我扶著蘭玥的手從浴桶中走出來.裹上了干淨的布巾.擦干了身體之後.蘭玥幫我仔細地抹了化瘀膏.又按摩了一小會兒.
我這才換上干淨的衣衫.坐在妝台前.讓蘭玥幫我擦頭發.
今兒天氣好.頭發擦到半干.我就從屋內移到屋外的藤椅上去躺著.讓陽光幫我曬干頭發多余的水汽.
海棠樹上結了些許半紅半青的海棠果兒.我看著陽光從枝葉間細碎地鑽過來.嘆著氣感慨︰「如果一切真能如此安靜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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