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金輝,碧水浮光,偶爾幾縷舒心的涼風在這初夏時分拂過,天界自是風光正好,某個地方卻是別樣。
死氣成成的冰冷,偶爾一股冷風竄過。
鏡水池境內,茗淮默完最後一句仙訣,身子一仰,便姿態慵懶的靠在千階梯頂層上,執筆的手一甩,幾點墨濺在池內的血蓮上,跟著嘴角一癟,還很稀松的眉微微皺起。
煩啊煩啊,外面風景正好,美人師父卻把人家困在這里默寫仙訣,美其名曰說這里清淨,環境冰涼更能靜心……真是過分啊過分!
感受著背下的冰涼,茗淮翻了個身,正好壓散身側的一摞紙張。看著這些瓷青紙上自己辛辛苦苦一月的字跡,沒有半點心疼的茗淮隨意一拂,手中的筆也「嗖」的飛入鏡水池池內,正好掉在一朵血蓮的花心處。
「喲,小姑娘如此有興致?」
突然而至的好听卻陌生的聲音讓茗淮粉唇一繃,身子也跟著直起。
看向來人,水潤潤的眼里閃著明顯的警惕︰「哥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被茗淮稱作哥哥的人一身淡雅的月白衣袍,長發用同色的綢帶隨意束起,溫潤如玉的臉上勾著頗有興致的笑。
「這地方啊…隨意轉了轉,便來了這里,哥哥倒是真沒注意是什麼地方。小姑娘,你這池子的景致與外面相比倒是別樣風味呢。」
「門外那麼明顯的石頭哥哥沒注意?」理了理裙擺站起,茗淮一腳輕點冰晶石梯使力,猛的飛到了那清俊男子的跟前,仍舊白白胖胖縴瘦不下來的手指指著這張含笑的臉。
那男子嘴角勾得更深,漂亮的眸子在這鏡水池內掃了一圈,才收回目光把視線落在面前可愛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你這是犯了什麼錯,被你們碧穹的仙尊罰在這里。這禁地听說可是從來無人的啊。」所以,他才敢明知這里是那碧穹的禁地卻還如此大大方方的走進來。
听著這話,茗淮小眼珠子一轉,這哥哥看來不僅是知道她碧穹禁地,還很是清楚嘛。而後仍舊含著警惕意味的收回手指,落地︰「干你什麼事!」
看著眼前按凡界年齡算大約十一二歲的女孩繃著她那張白女敕女敕小臉卻反顯俏麗的可愛樣子,男子言行由隨意轉為了刻意逗弄︰「卻是不干我什麼事,哥哥只是覺得你好玩。和哥哥做個朋友如何?」
本只是想尋個冰涼之地舀些浸骨的冰水好好浸潤番他那些上等茶葉來泡個好茶,沒想竟遇到個可愛的小姑娘。
朋友啊……茗淮腦袋一偏,不言。
「呵」,不理我啊,男子輕笑出聲,朝面前的小姑娘頗為儒雅的施了個禮︰「在下半月仙。小仙子不應禮尚往來,和半月說說名字?」
茗淮看著面前與她師父個頭相差無幾的年輕哥哥,嘟著嘴上下打量後,也同樣笑出聲來︰「好啊,和漂亮哥哥做朋友當然很樂意。我叫茗淮。」
雖然比不上美人師父,這個哥哥長得也還是挺不錯的嘛。
「茗淮?你就是宮主兮穹的徒弟,那個鳳王的女兒?」
當听到「鳳王的女兒」幾個字時,茗淮不自覺的挑挑眉,對于美人師父給她安的身份有些不贊同。雖說這八百年來她都過著在師父眼皮底下的生活,除了碧穹境內就沒去過什麼其他地方,但她對于這沒見過幾面的「父王」就是不喜歡。有美人師父一個就很好了嘛,還扔給她一個爹爹干嘛……說到爹爹,她貌似還從未問過自己的出生呢,看來哪天得問問美人師父了。
茗淮揚了笑,對于半月的驚訝愉快的點點頭︰「對呀。」身為美人師父的徒弟可是很驕傲的一件事呢。
「對了,」茗淮揚著笑的同時又嚴肅了些聲音,「哥哥看上去也不是什麼地位太高的仙神,美人師父的名諱哥哥還是不要直呼的好。」
呵呵,真是愛師極深,小小年紀就如此維護自己師父……而且「美人師父」,這個稱呼,那素來清冷的穹融仙尊倒是听得慣。含笑的半月繞到茗淮身後,伸手挑上她頭上編的不怎麼精致…誒,應該說有些難看的紅色發帶。
「淮兒說的是,你師父乃一宮之主,天界上仙,半月我呢自是不敢直呼的。」半月嘴上說著,眼內盡是並不在意的笑。
人小卻甚為精靈的茗淮見他如此,雖不能徹底的看得明了,也清楚知道這半月哥哥只是應付她罷了,于是也不再言什麼,揮揮手,趕人了︰「那哥哥你先走,這里可不是你一個外人能久呆的地方,等我出去了再找你玩。」雖然她是很想有人陪著她玩啦,可是啊被美人師父知道可是絕對不妙的。
「哦,對了,半月你住哪里啊?」茗淮說著直接換了稱呼,嫌「哥哥」二字念著比名字膩味。
見如此,本就覺著她性子有趣的半月也不介意,答前先問︰「等你出去?淮兒多久可以出禁地?」
「誒,還要一個月呢。」茗淮說到這就郁悶。
「月陽宮乃半月府上,出來了閑時便來找我吧。」半月手指一勾,扯了那編的難看的發帶,轉身便走。
「喂——」茗淮慢了半拍,想搶回卻見人已走到門邊,于是顧不得兮穹的叮囑,飛身追了上去。
沒有結界護著的禁地很輕易的出了這一前一後兩人,茗淮只顧著半月手里的東西,卻不查那看似無變化的鏡水池境內,環池的五顆珠子內有白光一閃而過。
……
穹楠殿。
幕簾內,臥于青玉榻上小憩的兮穹猛然睜了眼,俊眉一挑。淮兒還是耐不住無聊出去了?!
起身,手指一彈滅了小桌上的檀香爐,袖袍再一拂,關了大殿門,兮穹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青色光芒中。
半月頗有興致的時不時看一眼緊追自己不放的茗淮,一路始終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他的府邸——月陽宮。
剛一飛進宮門,半月便落了地,剛欲轉身,就被身後急急跟隨降落的茗淮撲了個滿懷。
「哎喲——」
「嘶——」
半月當了墊背的,自是免不了有些疼痛,撞在他身上的小姑娘卻滿臉皺巴巴,喊痛喊得更大聲。
「仙君,您回…這是怎麼了?」正好看到這一幕的白胡子老者放了手里的茶具,邁著步子急急趕過來。
提了茗淮的小身板起身,半月在跟了他許久的月伯面前溫雅的笑了笑,一瞬便掩了方才的些微狼狽。
「沒事,月伯,小姑娘落地急了些。」
「仙君數月未回,才入府還是需小心些身子,跌跌撞撞的可不好。」雖說是僕,但月伯差不多是看著半月長大的,語氣中自是帶上了長者的帶著些許責備的真誠關心。
半月點頭︰「嗯,府里這些日子麻煩月伯了。」父母因兩界交戰仙逝的早,差不多是孤身長大的他,身邊跟得最久正是月伯,所以對于他,自己還是恭敬的。
月伯正了正表情,回身重新端了茶具,才把視線落在早就注意的茗淮身上,而後用眼神提出疑惑︰這小仙子是誰?
「給我!」這時,茗淮也正好開了口,找準機會奪了半月勾在手指上的發帶回來。寶貝的撫了撫手里的發帶,茗淮疊好收入懷中。
頭發散了,回去又要麻煩美人師父替她扎頭發呢。
不自覺的握了握空了的手,半月還是笑得溫潤︰「這是我在那里遇上的小姑娘,茗淮,碧穹宮主的弟子。」
碧穹宮主……月伯微微抖了抖手,看向他的少主子︰「仙君這樣把這小仙子從那里帶來……」
「呵呵,這可不是帶,是淮兒小友為了尋東西跟來而已。」月伯就是月伯,頗了解他的想法嘛。
「喂,半月你在和這位月伯爺爺說些什麼啊。」茗淮對于自己插不上話有些不滿,仰了頭一臉不耐的看著半月,「東西也找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做客。」
「回去?淮兒,你何時如此乖了?」
「乖?切,不要想……不對,你怎麼知道!」看著半月笑眯眯的樣子,茗淮覺得自己條件放射性的回答是上了大當。
「既然不是本心,那便在我府上玩玩,吃些糕點,喝點茶暖身子吧,鏡水池有些冷。」雖不知那兮穹施了什麼法,冷不進身處之人的心,但總歸是反逆于這常規的節氣的啊。
被很了解自己此時想放松偷懶想法的半月說個正著,茗淮望著他人眨眨眼,把頭一點︰「既然半月仙友這麼熱情,那小友恭敬不如從命。」
撲哧。被她故作老成的話逗得一笑,半月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並示意月伯帶路。
呵,他這一趟,還真是遇上了個寶啊。
……
漫著茶香的殿內,茗淮搖晃著雙腿,抱著漂亮的碎瓷杯暖著還有些涼的小手,小嘴呼呼的吹著茶水面上的銀白茶葉,手臂靠著的小桌上放著的是吃了大半蓮心糕的玉碟子。
這俏皮活潑的一幕被半月看得正有興致,剛沾上薄唇的茶杯卻被一股力道打落了地,碎瓷成真碎,茶水灑滿地。
半月不快而疑惑的抬眸,看向那掃興力道施展的方向,立馬轉疑惑為明了。
呵,原來是找愛徒來了。
笑臉迎向不請自來的白袍男子,半月跟著驚詫而起的茗淮直起了身︰
「仙尊,怎來了半月這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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