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師輕巧地落下最後一剪，陸川過肩的長發終于被修剪完畢。看著鏡中忽然陌生了許多的自己，陸川心情復雜地模了模頭上那短了一截的頭發，真心地感到有些不適應。
不過既然決定了要忘記從前，那麼自我改變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吧。
陸川神思不屬地盯著鏡子想到。
抿了抿唇，他的視線一轉，剛好看見鏡子的一角驀然映出了幾縷金色的發絲。
……是黃瀨？他是怎麼找到這里的？
還沒有等到陸川想好該以什麼態度去面對對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接近了陸川的黃瀨已然低聲開口︰「你剪的新發型……很漂亮，很適合你
「這發型是理發師剪的，不是我陸川盡量心平氣和地回答，但語氣仍是不免帶上了幾分嘲諷——他覺得自己暫時沒辦法用特別平和的心情去對待這個差點強上了自己的家伙。
于是黃瀨顯得更加尷尬了︰
「不……我的意思是……真的是萬分抱歉……關于上次的事……」
「如果你指的是上次你把我堵在巷子里的事，那你完全沒必要感到抱歉陸川表情僵硬的回答。還沒等心中揣揣的黃瀨松上一口氣，心中郁氣未散的陸川就立刻補上了一刀︰「……因為我壓根就沒打算原諒你
「你不是說不討厭和我在一起嗎？」原本打算壓抑著自己內心情緒的黃瀨在听到這話後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陸川的手腕，語速急切地說︰「為什麼不能夠原諒……」
「是啊，我的確是不討厭和黃瀨君在一起，但是，同樣也沒有辦法和黃瀨君談戀愛呢陸川低下頭不去看黃瀨的眼楮，仿佛低聲自語一般地喃喃道︰「我只是把黃瀨君當做朋友而已
「只是朋友嗎？」黃瀨又是失望又是不信，他緊緊地抓著陸川的手腕，像是即將溺死的人抓住了面前的最後一根稻草那樣︰「在帝光的時候你問我對男生間愛情的看法，常常圍繞在我身邊而不去注意他人；為了我特意跑到海常來上學，甚至為了接近我而想辦法進入了籃球場中……就算是這樣，也只是把我當做朋友而已嗎？」
「確實只是……」低垂著眼簾的陸川還沒有把話說完，神情激動的黃瀨就用力拉著他的手將他拉入了懷中，抱住他的頭準備再一次吻上去。
莫名其妙地又一次喪失了反抗之力的陸川在心底憂桑地嘆了口氣，正準備閉上眼楮再次「被變異大熊拍一巴掌」，就突然听到身前的黃瀨發出一聲悶哼，然後是一陣稀里嘩啦的亂響。
他又能動了。
陸川睜開眼楮，正好看見神色陰沉的赤司站在他的身前，不遠的地方胡亂地倒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物品。黃瀨正稍顯狼狽地半躺在其間，左臉頰上有塊明顯的淤青。
「黃瀨涼太……你還真是……不怕死啊
站在赤司後方的陸川看不見自家哥哥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語氣中就能听出來︰他很生氣。
就在陸川這樣想著的時候，前方的赤司忽然猛地轉過頭︰
「他對你怎麼樣了嗎？有哪里傷到了嗎？」
「我沒事陸川剛勉強地笑笑，就見到神情不定的赤司彎下腰來，附身用帶著薄繭的手指細細地撫過陸川的唇間。
在地上半躺著的黃瀨輕聲嗤笑了起來。
赤司皺起眉，抬手揉了揉陸川剛剛修剪過還帶著些碎茬的黑發，然後轉過身，自旁邊未倒下的桌台前撿了把剪刀出來。在手里掂了兩下，便往黃瀨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聲說︰
「陸川，告訴我，剛剛黃瀨是用哪只手踫你的？」
他在黃瀨的面前蹲子，一只手揪住黃瀨的頭發，眼神牢牢地盯住他，語氣輕柔︰
「是左手嗎？還是右手？」
察覺了不妙的陸川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而赤司也並沒有去等陸川回答。他握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剪刀，用力地掰了一下，便把雙刃的剪刀拆成了兩把小刀。赤司握住其中一把，把另一把慢慢地插入了地板之中，然後淡淡地道︰
「不管是哪只手……統統砍掉就好了
*
赤司眼楮的瞳色變了。
陸川身體僵硬地立在原地。
他很肯定，自家哥哥在之前的日子里，所展露出來的都是赤色的雙瞳……現在卻是金赤雙色。
怎麼會這樣！
不僅僅是瞳色的問題，就連赤司身周環繞著的氣場，也在此刻變得格外地凌厲而富有攻擊性。
這是在此之前的陸川所從未感受過的。
「陸川，你先出去赤司低著頭盯著黃瀨，口中卻對陸川不容置疑地說道︰「先回家，我已經吩咐了管家找醫生來為你檢查一下……晚上回家再詳細說
陸川頗有些憂心地看了看黃瀨，卻正好對上了黃瀨拒絕的眼神。
他輕嘆一口氣，步出了理發店的大門。
白發蒼蒼的管家爺爺正在門口等他，一群神色冰冷的壯漢把理發店圍成了一團，看到他走出來時，才從中讓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管家爺爺走上前，動作輕柔卻堅定地將他推上了轎車。
車門關上。
陸川回頭想看看理發店內的情形，映入眼中的卻是那些壯漢之間剛剛合攏的縫隙。
他認命地低下頭，再次嘆息了一聲。
自己是做錯了嗎？關于黃瀨的事……
人類好復雜。
……戀愛好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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