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一百六十七章 賭注

更新時間︰2013-01-27

「馮大人

穿過長長的甬道,在照壁前,戶部尚書張弘遠,和工部尚書衛宕,快走幾步,截去馮翊的去路。

「二位這是?」馮翊一拱手。

「連日以來,皇上只單獨召見過馮大人,所以我等想知道,皇上為何作出御駕前往疫區的決斷,而且態度如此堅決?」

馮翊沉默,對此,他的確不好作答,縱然是他,也萬料不到,傅滄泓會如此地孤注一擲,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險,不過,他的舉動,倒不像是為國為民,而是……像在與某人賭氣。

賭氣?

他是北宏的皇帝,在這北宏國內,還有誰,敢忤他之意?

如此算來,讓他真正下定決心的,只怕是那個人——縱然天涯遠,他們之間的牽系,依舊是千絲萬縷。

「聖心已定,再無他議,兩位大人,還是請回吧

張宏遠與衛宕對視一眼——原本以為,機智過人的馮翊會有辦法說服皇帝,可是現在看來——

衛宕濃黑眉頭緊緊皺起︰「倘若皇上出了事,國內必定人心大亂,到時候……」

「衛大人所言不差張宏遠接過話頭,「眼見著國勢稍定,是再經不起變故了

「兩位大人的憂慮,馮翊心知肚明,」不待他們把話說完,馮翊便出聲打斷他們的話頭,「在皇上離宮之前,我會,再次進言勸阻

「既如此,一切仰仗馮大人了張宏遠與衛宕當胸抱拳,作辭離去。

佇立在照壁前,馮翊唇邊卻滿溢苦笑——要說服傅滄泓,談何容易?

可是,這千里好山河,真的要因為一個帝王的私情,而不復存在嗎?

……

「火狼

「屬下在

「你已經跟了朕四個時辰,想說什麼就說吧

「皇上,災區的疫情,確實凶險……」

「愈凶險,才愈好

「什麼?」火狼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听。

那男子卻垂下雙眸,不再說話——很多事,都不足與外人道。

沒有人懂得,他為何會對夜璃歌如斯執著;

沒有人懂得,要如何,才能讓那個女人,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他等過,沒有結果。

他追逐過,也沒有結果。

或許,現在該換一種方式了。

倘若她還顧念一點情分,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想至此處,傅滄泓不由緊緊握起拳頭——是賭嗎?

確實是賭。

以生命為籌碼,去賭這一局。

賭她會不會回頭,賭她還愛不愛。

而這些,火狼,或者外面那些人,怎麼會懂呢?

「去準備吧,明日,啟程

……

立在樹下,夜璃歌雙手環胸,仰望著空中冰瑩的月輪。

心里很煩,很亂。

本來已經拿好主意,就在這山中呆著,哪兒都不去。

可是——

他為什麼如此任性?

雖然,她並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麼,可是心里的感覺不會錯——似乎,從很久以前開始,每次他要出事的時候,她就會預先察知。

該死!

一聲低咒,夜璃歌粉拳揮出,砸向堅硬的樹干,只到中途,卻被另一只手輕輕握住,抵消了力量。

「涪頊?」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他定定地看著她,眸光像月華一般澄明。

夜璃歌撤回手——縱使堅毅果決如她,也控制不住內心中的慌亂。

除了擔憂傅滄泓之外,更擔憂離開此處後,可能發生的一切,感覺事情正在月兌離自己預想的軌道,朝著不明方向發展。

「涪頊,你回去吧

默然看了她小會兒,安陽涪頊轉身走了——很多事情,只有她自己,才能想明白。

找了個很幽邃的地方,夜璃歌將自己深深藏起來,然後,從腰間錦囊里,模出顆淡黃色的藥丸——寧息丸。

只要吞下它,便能立即忘記一切,沉入長久的睡夢中,少則十日,多則一月,方能醒來。

真是一個好辦法。

如果西楚泉所言是真,那麼,只需半月光陰,該發生的一切,都會發生。

睡過這半個月,再去北宏——如果他還活著……活著又怎樣?死了又怎樣?

夜璃歌忽然對自己,生出無窮的恨意——恨自己不夠狠絕,恨自己始終忘不了他——如果這世間真有所謂忘情水,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飲下。

將藥丸懸在眼前,看了良久,最後發一聲喊,抬手一擲,藥丸悄無聲息地墜入黑暗。而她,像風一般,沖出了樹林……

「西楚泉!小嗷!」

「什麼事?」兩個男人揉著惺忪睡眼,從床上坐起。

「我要離開!」

「呵,」西楚泉低笑了聲,「想通了?」

「我沒時間開玩笑,」一旦做出決定,夜璃歌便恢復往日那種干淨利落的行事作風,「你們呆在這兒,等我回來

「你一個人去?」

「是

「確定?」

「確定

「我無所謂西楚泉聳聳肩膀,重新躺下。

傅滄驁拿眼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到什麼答案。

「涪頊,」夜璃歌轉頭,看向安陽涪頊,「你呢?是一直留在這兒,還是——」

「留在這兒安陽涪頊的回答,沒有絲毫躊躇。

「可是炎京……?」

「炎京的事跟我無關安陽涪頊說得極其淡然。

「那個金瑞……」

「再說一次,炎京的事,跟我,無關!」安陽涪頊的神情,竟是從未有過的堅決。

「……好吧,那我……走了夜璃歌言罷,真地一轉身就走了。

屋中一時靜寂。

「輸了

西楚泉忽然說。

「什麼?」

「你,你,」西楚泉抬手,指指他再指指傅滄驁,「都輸了,那個女人,一生都逃不月兌,他的掌握

三個男人同時沉默,或許,夜璃歌這一次的選擇,對他們而言,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輸了。

就是輸了。

不管現實如何慘淡,都必須面對。

傅滄驁起身落地,甩開步子走了出去。

「你呢?」西楚泉轉頭看向安陽涪頊,「還要繼續這場永遠沒有結果的游戲?」

「當然安陽涪頊答得毫不猶豫。

「看不出,」西楚泉也下了床,長身而立,「你竟然有這樣的毅力與決心

「我有沒有決心,那不重要,」安陽涪頊眯眯眼,「不過,我很好奇,你呆在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不妨猜猜看

「呃,」安陽涪頊抬手,模模光潔的下巴,「不會,你也喜歡她?」

「你覺得呢?」

「原因不會如此簡單,」安陽涪頊眼里閃著與往昔全然不同的光,視線最後落到西楚泉的胸脯上,「我想,你的心中,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不單關系到我們每一個人,甚至,關系著千百萬人的生死存亡……我說得可對?」

「啪,啪,啪西楚泉拍手,眸露贊許,「安陽涪頊,有長進啊

「過獎一絲奇異的感覺,突如其來地從安陽涪頊心中掠過,轉瞬即逝——面前這個男人,看似對什麼都不在乎,內心卻深不可測。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混在他們堆里,旁觀了所有的一切,卻始終無所作為——他真的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麼清高?他真的無所欲亦無所求?還是他所求的,根本是他們無法想象的?

安陽涪頊沒有繼續揣測下去,因為,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他要跟著夜璃歌。

和傅滄驁一樣。

雖然,他知道傅滄驁絕對不會跟他一路,也絕對不會幫助他。

可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闖蕩江湖吧!

血管里有一種原始的沖動,在奔騰叫囂著——不管結果如何,闖蕩的過程就值得讓人期待,或者會踫見猛虎和獅子,或許會遭遇陷阱和磨難,但,那又如何?

不闖蕩,怎知乾坤有多大?

不闖蕩,如何能煉成一顆王者之心,一股王者之概?

于是,闖蕩吧。

這竟然是安陽涪頊心中,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轉過身,他亦走了。

「良叔

「少主

「你覺得,我們是留下,還是,也去湊湊熱鬧?」

「一切,但憑少主定奪,老殘誓死追隨

「嗯西楚泉模模下巴,卻沒有立即作出決斷,而是盤膝坐回床上,闔攏雙眼,開始默默凝思——

大概,這天下間,沒有人想得到,曾經見過《命告》的人,不止夜璃歌,還有他——西楚泉——

夜璃歌只知《命告》不可修改,可他西楚泉卻諳得,每一個微妙的細節,都有可能導致命運的軌跡發生偏轉——

從前,他並不願意去修改,因為他覺得,一切沒有修改的必要——所有人要死要活,與他無涉,反正他活在這個世界上,既沒有情,也沒有愛,更沒有什麼貪戀……

可是現在——他似乎真的不介意,和他們玩一玩。

夜璃歌,你最後選擇的那個男人,真的是傅滄泓麼?

呵呵,很有意思呢。

男子俊美的容顏上,浮起一絲魅惑又從容的笑。

魅惑,而從容。

他想魅惑誰?

而他的從容,又是,為了誰?

……

金色龍輦緩緩駛出城門,低垂的簾幔遮住皇帝的面容。

前次開道的火狼幾次想回頭,卻終究強行將自己按捺住。

而隨行的禁軍,則個個暗懷心思,有不少人憂慮著自己的生命安全,以致于整支隊伍看上去,有些疲軟。

行進兩日,在途中歇了兩站,火狼私下里暗查時,已有十名禁軍逃跑,其中還有一個隊長。

他不想向傅滄泓匯報,只得自己處理——派暗衛將他們抓回,塞進木籠里關了起來,待到了目的地,再作處理。

越靠近疫區,所見到的境況便愈慘——不少面帶菜色的難民從這支隊伍旁拖兒帶女地走過,面無表情,神色麻木,荒山叢中,更有不少百姓倒斃于地。

「皇上,」火狼終于沉不住氣,撥轉馬頭,沖回輦前,「屬下求您,看在這遍地瘡痍的份兒上,不要再往前了!」

皇帝終于睜開了眼,眸子卻像冰一樣冷,似乎對四周正在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薄唇間吐出兩個剛硬的字︰

「向前!」

「皇——」火狼所有的疾呼,硬生生卡在喉嚨口——傅滄泓這樣的表情,他再熟悉不過,是一種發自骨子里的堅執,縱然刀山火海,地獄十重,也要強行到底的堅執。

那麼,就這樣吧,忍著滿心悲涼,火狼掉轉馬頭,右臂高高舉起,嘶啞的喚聲被風吹揚開去——

「出——發——」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