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在許光亮地授意下,一直在醫院守著夏秋。
在夏秋住院的頭一天,她冒充夏秋的親屬,詳細詢問醫生夏秋的身體情況。只是單純的從樓梯上摔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吧,麗莎心里暗暗想著。
「你們需要做好心理準備,初步判斷,由于患者腰椎部位的神經受到擠壓,導致了她下肢癱瘓!但是這只是可能。等她醒來時,我們再給她做磁震攝影,以便確定病情。」醫生表情嚴肅,對著麗莎宣布道。
「你說什麼?」麗莎如遭霹靂,一下子抓住醫生的手臂。
「確實這樣,今後她可能只能生活在輪椅中了。」醫生重復著說道,」病人這個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一般的病人都經受不住,會有自殺的現象發生,你們要高度當心。」
「可是她還這麼年輕!就沒有辦法讓她恢復了嗎?」麗莎乞求著問道。
「也有極少量恢復的病例,不過,這種機會太少。像她這樣的病情,需要每天做大量的復健,需要病人長期充分的配合和堅定的信念。你們要多鼓勵她!」醫生回答道。
麗莎頹然的放開醫生,沮喪地坐到椅子上,將眼楮慢慢地調轉向窗外,那眼楮中有著深深地埋怨和憂郁,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這麼要在輪椅中度過下半生嗎?甚至還沒有好好地享受過生活!她這是在幫許家造的什麼孽啊!
************
三天後,夏秋在醫院里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里?」夏秋看向旁邊的麗莎。
「在醫院,你受傷了,我看到之後把你送到醫院的。
「等我一下,我去找醫生。」
醫生隨著麗莎來到了病房。
麗莎把手放到了門把手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覺得自己的情緒平穩了,才輕輕地轉動門把手,向病房里走去。
「你是誰?」夏秋問向朝她走進來的麗莎。
夏秋看著周圍,慢慢地想起了發生的事情。
「快幫我報警,我被人綁架了!」她用兩只胳膊撐著將上半身抬起來,急切地對著麗莎說道。
麗莎急忙按住她的雙肩,」你現在還不能大幅度運動,還知道是誰綁架的你嗎?」她不確定夏秋知道了多少,按照許小梅的描述,應該是晚上,夏秋不可能看得清。
「不知道,只是當時覺得聲音有些耳熟,但是現在又記不起來了。」夏秋耳邊回響著那一男一女對話的聲音,用手敲著自己的頭。
「需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嗎?等你的家人來了,你們在商量一下,然後再報警也不遲啊。」
「請你幫我通知我家里。」夏秋含著淚說道,提到家人,她一下子哽咽了。
夏秋想伸手抓住桌上的紙筆,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忽然覺得不對勁,猛地坐起來,下肢竟完全用不上勁。
心中一凜,用手模著自己的雙腿,狠命地掐著,卻一點不知道疼痛。
「我的腿?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她驚慌失措地說著,急切的慌亂的眼神,然後抬頭看著麗莎後面的醫生。
「告訴我實話!」夏秋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
麗莎求助似的看著醫生,醫生無奈地走上前,和夏秋解釋著她的病情。麗莎在旁邊緊張地看著夏秋,在擔心夏秋歇斯底里的爆發。
醫生在給夏秋做完檢查後,就離開了。
病房里,夏秋靜靜地坐在床上,眼楮直直地盯著自己的雙腿,一動不動。
「是什麼意思?是我的腿,今後不能走路了?」夏秋靜靜地用著不及不緩的語氣說著,在麗莎看來,這更讓她毛骨悚然,讓她擔心夏秋,反倒不如夏秋歇斯底里大哭大鬧一場更痛快。
「不是的,醫生說,只要參加復健,就有希望。」
「有希望,就是說,我的腿,現在確實是沒有知覺了?!」
「夏秋,你要有信心!」麗莎蹲到病床邊,握緊了夏秋的手,那眼楮里有著抱歉,有著心痛和不安。
她的面色慘白,眼神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腿。
「你出去一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過了很久,夏秋對陪在自己身邊的麗莎說道。
夏秋的思想,一片混亂,不知道如何哭,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睜大眼楮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感覺,一切都像是在恍恍惚惚的夢中,是不真實的,她用手用勁地掐自己的腿部,沒有任何知覺,才提醒她這殘忍的事實。
難道自己的後半生,全部都要這樣過嗎?世事如白雲蒼狗,變幻無常,本來幸福已經唾手可得,近在眼前,現在卻全部煙消雲散了嗎?
震驚而恐怖的現實,將她徹底擊敗,或許死亡比殘廢更幸運一些,她現在寧願死。
這樣想著,面色不由得由白轉青,覺得自己已經崩潰了,將自己手臂範圍內的所有東西都瘋狂地砸向地面。
麗莎站在門口,那」乓乓」的東西砸向地面的聲音,讓她哆嗦不已。
直到屋子里安靜下來好一會兒,麗莎才又走了進去,見夏秋緊閉雙眼,面色慘白地躺在床上,慘切地哀哀而哭。那一枕的黑發,散落在白色的枕頭上,映襯著面龐更加的蒼白,眼角的淚珠,猶如白玉盤中的露珠,晶瑩而剔透,撲落到枕頭上,點點斑斑,看了讓人錐心的痛。
她急忙撲到床前,握住了夏秋的胳膊,輕喚著夏秋的名字。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夏秋閉上眼楮,虛弱地輕輕地說。
麗莎默默地站起身,幫她拉攏被單,撫平枕頭,夏秋並沒有睡著,麗莎默默地望著夏秋那並不平靜的面孔,那微蹙的帶愁的眉梢,那淚漬猶存的面頰,那可憐兮兮的蒼白的嘴唇,都讓她深深自責。她慢慢轉過身子,悄無聲息的走出了病房。
接下來的一天,夏秋變得非常非常地沉默,精神上極度極度的沮喪,面容很是灰暗。這種心理,幾乎是沒有任何語言,沒有任何藥物可以醫治的。有時她閉上眼楮,麗莎甚至會聯想到,她已經死了。
傍晚,當麗莎擔心地撫模著夏秋的手臂,輕輕呼喚著夏秋的名字時,夏秋睜開眼楮,靜靜地說,」放心,我還活著。」語氣那麼地安靜,更讓麗莎感到了不安。
這時,醫生走了進來。
「有件事,應該告訴你們,病人懷孕了,是雙胞胎。」醫生對著麗莎,指著床上的夏秋說道,」另外,要盡快安排檢查,以便確定今後的治療方案,但是檢查和治療,都會對胎兒有影響,建議最好放棄這個孩子,請你們考慮清楚。」
夏秋睜大著眼楮,看著醫生,似乎並沒有听清。
「放棄的話,站起來的可能性有多大?」麗莎急促的問道。
「是極少量。」
「……」
病房里出奇的沉默,似乎過了一個世紀。
「我,放棄做檢查。」夏秋輕輕地但是堅定地說。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也有了勇氣。
「別傻了。」麗莎急切地抓住了夏秋的手,「孩子今後可以再有,但是耽誤了治療,你真的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
「不,我要這兩個孩子。」夏秋堅決地說,她繼續說,「從小我就有奇怪的感覺,總是莫名擔心被人拋棄,現在有了我自己的孩子,他們不會拋棄我。我要他們。」
麗莎的心振顫了,了。她含著淚,離開了病房。快步跑到病房外面,後背抵到了牆上,手指緊緊扣住牆壁,身體輕微地著,緊咬著嘴唇,霎時間滿臉的淚痕如決堤的江河般傾瀉而下,她同情這個女孩兒,憎恨自己的助紂為虐,心里充滿了罪惡感,可是卻又讓這一切眼睜睜的發生著,進行著,完全沒有能力反抗。
麗莎心里忽然蹦出來一個念頭,反倒這個念頭讓自己波濤洶涌、保受譴責的心平靜了下來。」夏秋,窮其一生,只要你一天不好,我都會陪著你,會把你作為我的親妹妹。」
再度回到病房,夏秋似乎已經睡著,麗莎輕輕地給她蓋上被子。那一整夜,麗莎都沒有睡好。
一大早,麗莎將夏秋的早餐安排好後,就開車趕回了許光亮的家里。
許小梅已經按照她打電話時的要求,趕到家里等著她。
走進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看著許小梅那張還在和父親喜笑顏開領的臉,麗莎的心情更加的不好。
「怎麼樣?」許光亮穿著家居服,見她走了進來,急忙站起身問道。
她冷著張臉,把手里的包重重地摔倒沙發上,嘲弄地看著父女二人,」還能怎麼樣,一切都如你們所願了。」
「什麼意思?」許小梅坐在沙發里,手里拿著一小袋青豆,另一只手向上拋著豆子,仰著頭,接著向上拋的青豆,接到嘴里的就吃下去,接不到的,旁邊那只雪白的寵物狗,正眼饞地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只要落到地上,就立即跑過來舌忝食干警。她用眼白翻了一下麗莎,只不過是摔了一跤,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意思?」麗莎發怒的表情看著他們,」你說說你辦得這是什麼事?」
「怎麼了嗎?」許小梅好像覺得有些無辜,在沙發上很不高興地擰了子,端起茶幾上的杯,喝了一口牛。
「你說怎麼了?夏秋她,她今後再也站不起來了,她癱瘓了。」
許小梅的眼楮由于驚駭,睜得老大,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那袋青豆,屋子里霎時一片寂靜,只听到一陣青豆被捏碎的聲音,嘴巴一時也張開了,很久沒有閉上,在感覺到有口水流下來的時候,才閉上抿了一下,困難的把口水咽了回去。
「不會吧?你嚇唬我的。」
「我嚇唬你?你自己去醫院看看,現在也可以打電話給醫生確認一下。」麗莎憤怒地在屋子里來回踱著步。
「那她知道是小梅做的嗎?」許光亮站在旁邊,沉默了許久,毫無感情地問道。
「不知道。夜里太黑,她沒看清楚。」麗莎停下了腳步,失望地看著他說道,」老許,你現在也應該關心一下那個女孩,她還那麼年輕就……」
「不然給她一些錢?」
「錢,錢,錢,這是錢能解決的事情嗎?而且,她家里也不缺錢。」
「那你說怎麼辦嘛?總不能讓小梅去坐牢吧?」許光亮不耐煩地將手放到臉上,不耐煩地踱著步子,然後攤開了雙手。
「她做的錯事,必須要承擔後果。」麗莎看著許小梅,一字一句地說。人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誰都不會例外。
「爸,」听到這句話,許小梅猛地抓住了父親的手,滿臉的驚恐不安,似乎在抓著自己的護身符般,」我不能坐牢,絕對不能,那我就毀了。你幫幫我,幫幫我,我保證今後不做這種事情了。」
她又滿臉淚痕地看向麗莎,」求求你,幫幫我。」她朝麗莎跪了下來,現在只有麗莎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求你們放過我這一次,求你們了。」
許小梅的眼里充滿了淚水,雙手捂住了臉,痛哭著懺悔。
許光亮一坐到沙發里,無奈地搖著頭,含著眼淚看向麗莎。」小梅她確實知道錯了,真的要把她送到監獄去,讓她受到懲罰,我也沒意見,可是,這樣,不是又毀了一個人嗎?」
「我不會縱容你!」麗莎將頭轉向了一邊。
「你不會縱容我?」許小梅從地上站了起來,」你憑什麼縱容我?誰給你的資格縱容我?我爸嗎?呵,我不需要你的縱容!你別忘了你做過什麼好事?」
「我做過什麼事?」麗莎看著她。
「當年周鵬的車禍」
「你說什麼?」麗莎警覺地站了起來
這當頭一棒果然有效,許小梅不禁對自己當初的深謀遠慮暗自得意起來。當年的這件事,現在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我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是你做的。」許小梅附在麗莎的耳邊,低不可聞地聲調說。以至于許光亮疑惑地看著她倆。」我們是一丘之貉,一根繩上的螞蚱,逃不了我,就跑不了你。」
「你」麗莎不禁打了個寒顫,頓時頭暈目眩起來,她目瞪口呆地看著許小梅。
見麗莎沒有答應的意思,許小梅忽然變得惡狠狠起來,」你不放過我,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們兩個一起去坐牢。」
許小梅嘴角透著冷笑。當年,她尾隨尋找夏秋的周鵬,親眼目睹了麗莎撞傷周鵬的經過。直到麗莎和父親好上,她覺得麗莎那輛車有些面熟,便拿出以前的照片來比對,果然是一個車牌號。她一直沒有說出此事,就是想著今後說不定能夠在更有用的地方,它會變成一把利刃,有利于自己的利刃。今天終于派上了用場。
麗莎頹然地坐在沙發上,良久,才無奈地低吼道,「我這是幫你們造得什麼孽啊!」
「你幫幫我,我真的做錯了,真的知道錯了。」許小梅轉變了臉色,又苦苦哀求起來,已經癱倒在麗莎的腳下。」我會去勸媽媽離婚,你可以嫁給爸爸,只要你不去告發我,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麗莎厭惡地挪開了自己的雙腿,直到現在,許小梅還是只想到她自己,而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過了片刻,帶著對許小梅,也是對自己的不屑的表情,轉向許光亮,」我會離開,以後也都不會再回來了,我們分手吧。這所有的事情,讓我感到厭惡。」
「你要去哪兒?」許光亮急忙抬頭,許小梅也停止了哭鬧,抬頭看向她。
「回我老家。」麗莎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這個人,自己曾經以心相許的人,現在她居然連和他說話,都覺得不屑了。為什麼自己交往的人,最後都是這種結局呢,她的嘴角不禁露出了自嘲的苦笑。」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你還是回到你太太身邊去,好好地看著你的女兒,別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那個夏秋的事情,告訴他們家里了嗎?」
「沒有,她不想告訴家里。」麗莎的眼里忽然充滿了淚水,」你們,你們真但過分了,她和小梅一樣大的年紀,可是今後卻只能生活在輪椅上。」
昨天深夜,沉默了幾個小時的夏秋忽然問她借電話用,當時麗莎還很緊張,以為她要報警,可是她說,只是想聯系一下自己以前的一個同事,她打了幾通電話,最後找到了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可是她並沒有立即給那個人打電話,到最後,她猶豫了。
麗莎獨自上樓收拾自己的東西,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這幾年,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裝滿了衣物的大點的皮箱。
許光亮看著她走下來,」你要走,我也不攔你。我以前在你老家,以你的名義給你買了套房子,這是房產證和鑰匙。」他不會攔著她走的,沒有不透風的牆,關于他的事情,外面已有風言風語。現在正是他春風得意的時候,據可靠消息,副省長的候選名單上也有他的名字,如果她走了,正好可以堵住大家的嘴巴。
「……」麗莎百感交集的接了過來,他畢竟還是有情義的,知道她在老家已無任何親人。
「什麼時候回去?我送你。」
「不用。我還要先回醫院,把夏秋安頓好再走。」夏秋既不肯告訴家里,周圍又沒有熟悉的親人朋友,她不放心她一個人。
「今後有什麼難處,盡管告訴我。」
「知道寺院里的菩薩嗎,都是雙手合十的,給他下拜的人,也是雙手合十的。有什麼不同,你知道嗎?一個是求人,一個求己。既然走了,我就不會再來叨擾你。」麗莎頓悟的口氣。自己這些年,一直都像藤蔓一樣,依附著別人而活,她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
送麗莎上車,許光亮似乎有些不舍。
「沒必要這樣,今後說不定還會見面。」麗莎瀟灑地說道,心里也有些感慨,」你還是在小梅身上多花些時間,讓她趕緊成個家,不要再在外面惹事了。」。
在開車前往醫院的路上,給周夫人打了個電話,只是告訴她到醫院見個面,並沒有告訴她其他的情況。是夏秋囑咐她這麼做的,只是夏秋不知道她和周家的關系而已。
這篇小說不錯推薦先看到這里加收藏看完了發表些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