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五月初是槐花盛開的季節。
一到花盛時期,滿樹皆是肥嘟嘟、一束一束的花絮,白中透綠,綠中透白,遠遠望去,如白玉堆砌,層層疊疊,煞是好看。
一陣微風吹來,花穗微微顫動,花的香味隨風飄散開來,甜甜的,香香的,沁人心脾,整個人都被陶醉在這花香中了。
傍晚,夏秋踩著腳踏車,不像以往全身心地陶醉在這槐花海中——她很喜歡聞植物散發的香氣。迄今,她不覺得這份工作很難,況且周鵬也一直很配合,她現在覺得很享受這份工作的過程。
可今天,她卻有些不安。
今天是周鵬的半期考試成績公布的日子,本來叮囑他,如果成績出來,就發消息給她。
可是直到現在,他卻並未給她任何訊息。
莫非是成績不好?
等她進了周家的大門,卻見馮管家笑容可掬地早早地迎她在門口。
所有的人都是歡天喜地。
等她進了書房,早已等在門口的他瞬間將她抱起,將她放在書桌上坐著,把排名榜遞給她看,「我成績提升了18名,你高興嗎?」那神情,似是孩童作了好事般等待著父母的夸獎。
她從目瞪口呆到眉開眼笑,望著他渴盼夸獎的眼神,嘴角上揚,「哇,這麼棒!怎麼不早告訴我?害我擔心了一整天。」
听到她在擔心自己,他的臉上顯出笑意。
原來他也會笑,她暗想,原以為他話少,只會板著臉。
她看著他的考卷,笑容在嘴角蕩漾開來,畢竟這也是自己的成果,靠著這個成果,能拿到數額不小地鈔票。
「你高興嗎?」
「你高興我就高興。」他頭也不抬,似乎這是極其自然地答案。
她嗔怪地掃向他,發現他正在紙上標記著與第一名的差距刻度。
「干嗎這麼苛刻?也要看到成績阿!」她在那個刻度上畫了個橫坐標,並標識了時間,在橫縱坐標之間點上了最近兩次的考試結果,告訴他今後每考一次,都把成績給標識在這個上面,還隨口說,「考第一未必就是好事,也有很多是讀傻了的人。」
「那你是傻瓜嗎?」
「我絕頂聰明!」她自信滿滿,展望未來似地看著那個剛描畫的坐標,「唉,今後能夠讓這條線一直向上延伸就好了!」
「如果你周六和周日也來給我補習,期末時我能提高得更多!」周鵬委婉地提出了要她周末也來補習的要求。
「抱歉,周末我不行。」夏秋看了一下周鵬,將幾門功課的卷子整理好,周末她有自己的安排。
「那就周六來一天?」周鵬退而求其次。
「對不起,我的時間另有安排。」夏秋抬頭看向他,她報了個計算機專業的雙學位,想乘著在學校的好的氛圍,多學一點知識。
「能告訴我你有什麼安排嗎?」他有點被拒絕後的惱怒,語氣變得生硬。
「不方便告訴你,是一些私人的事情。」
周鵬眼楮眯了起來,背脊繃直了,看著夏秋,難道她在談戀愛,在和別人約會?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胸口覺得很悶。
那個晚上的補習,他沒有主動找她說過話,似乎在為剛才的對話鬧不愉快。即便是她主動詢問是否有什麼不明白碘目,他也只是勉強的應答。
「其實他很聰明,只不過以前不知道為了什麼努力而已,」夏秋想著,「這可能是富家子普遍的通病。」
「你在生氣?」補習結束後,見他仍然冷著臉,夏秋問他,為他的小孩兒似的鬧脾氣,覺得有些好笑,又想放松一下兩個人的緊張氣氛。「真的生氣啦?!」
他看了她一眼,將眼光調向了別處。
她看了他兩眼,「如果你這樣一直生氣,不想理我,那就沒辦法補習了,」她咬了咬似的嘴唇,「那我今後就不來了?」
听到她的話,他心里忽然感到了緊張,從來沒有想過她會不來,他趕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望著他,笑了,用胳膊肘輕輕踫了踫他的,「哎,問你個問題,對未來有什麼計劃嗎?對你現在的生活滿意嗎?」
他奇怪于她問的問題,但是仍然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
她故作嚴肅地說,「搖頭證明你還有救,給你個臨時作業,現在就想想,十年以後,你會怎麼樣?」
他沉默了許久,然後看著夏秋的眼楮,堅定地說,「我應該可以掌管周氏集團。」
她問道,「Areyousure?」
他咬緊了嘴唇,抿成了一條堅毅的線,慢慢地從喉嚨中擠出,「Yes.」
"OK,既然你確定,那麼咱們就把這個目標倒著算回來。十年以後,你26歲,那時你是周氏集團的總裁。
「那麼25歲,你就應該具備這個能力,至少應該熟悉整個集團的運作,因為市場也就是戰場,周圍有很多實力也很強的公司,你必須
能夠把各項業務能夠運籌于股掌之中,才能讓集團立于不敗之地。
「24歲的時候,就應該能夠掌管亞太區或者其他大區的事務,而且你還需要不斷學習和思考,比如攻讀MBA等等,那些大區,有很多資深的前輩,你必須確保能夠領導他們。
「22歲的時候,要有管理一家子公司的經驗,要逐步熟悉並參與公司的經營,要讓你的想法有實踐的機會,但是首先是要有自己的想法。
「那麼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地學習基礎文化知識,要能考上大學,受到高等教育。」
夏秋輕松地說著,周鵬卻從頭到腳感到一陣恐懼,覺得有一種強大的壓力朝自己襲來,「時不我待」是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冒出來的一個成語。
「還好,你生來就有這種使命感和責任感,並且你很聰明,只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規劃,包括人生,不能散漫混亂的過生活。
「希望你能在空閑的時候,想想十年後的自己,到底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要實現什麼樣的目標,想好了,就立即著手實施。」
夏秋的話刻在了他的心底,人生不能沒有規劃,想想十年後的自己,他意識到,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而且讓他整個人都覺醒了。
以前自己的父親,也曾經這樣說過,但是他都沒听進去。雖然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早晚要接班。
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指現在的他吧。
「我會想,也會做。不過,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他看著她,奇怪于她的腦袋瓜里怎麼會裝了這麼多的東西。
「通過數學的倒推法加上企業管理理論得出來的結論。我說過,我是見別人撞牆就回頭的人。孔子不是說過‘不二過’?」她笑著說道,
「這是友情奉送,否則以我們的協議,這個是不在之內的,我有權提出額外收費。」
「且。」他又笑了,今天的笑容額外多。
沉默了一會兒,他反問她,「那你的計劃呢?」
「我的計劃嘛?」她看了看他,其實她的計劃,就是今後能夠把自己變得強大,能夠支撐起那個家。可是這麼說出來,他會不懂吧?整
潔的貝齒咬了咬似的唇,然後快速地說了出來,「就是你考上大學啊!」
他再次笑了,雖然知道她說的不是真的,可是听到她的計劃里有他,他還是很高興。
夏秋歪著頭看他,他笑起來很好看,把陽光的一面露了出來,只是這笑容好像天文奇觀一樣,要多少天、多少年才出現一次。這麼想著,手機上定時的鬧鐘響了,「今天到時間了。」她縴細的手指關掉了鬧鐘,然後收拾著自己的行囊,和他的桌面。
他下樓幫她檢查好自行車,目送她離開。不知從何時開始,出門前為她檢查自行車的安全狀況,已經成為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只是因為有一天晚上,老張給方嫂說話,在回來的路上,看見夏小姐推著自行車在走,好像是自行車胎沒氣了。本來想要送她,可是因為著急去接董事長,就沒辦法幫她了。記得那天晚上,他听完之後,莫名的覺得雄了很久。兩家離得很遠,天色又已經很晚,她一定走得很辛苦吧。
五、六兩個月,他沒有繼續提周末要求她補課的事情,兩個人似乎都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一如往常地一樣補課。到了期末考試,他的成績已經到了班里的前10名。他的父親高興地對他說,如果能夠順利地升入大學,他會獎勵他一部高級轎車,他的母親則對夏秋說了一些感謝的客氣話。
現在的他,似乎找到了要努力學習的理由,那就是讓夏秋能夠拿到全額的家教費用,看到夏秋因為自己的成績進步而高興的笑臉,還有就是十年後的自己。
周夫人對夏秋很是滿意,也看出周鵬很在乎夏秋對他的看法,于是希望夏秋對周鵬的言行舉止提出建議。夏秋從來沒有想過對別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但看見周夫人言辭懇切,夏秋勉強答應試試看。
轉眼間,天越來越熱,暑假到了近前。下學期即將高三,很多人都想著在最後的前,徹底放松一把。可是,周鵬卻與眾不同。他有自己的規劃。
期末考試之前,周鵬就把自己的暑假計劃拿了出來。日程安排得很滿,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只能每天來半天」,夏秋看著那張計劃表,頗感意外,回視周鵬,語氣有些不滿。這樣的安排,讓她一點私有的時間都沒有。按照合同,她暑期只要每天來半天就好,而且她也早就給自己做好安排︰要把下學期的課程預先溫習一下,每學期的優等生獎學金,她希望自己還可以拿到;還想和好友五月去旅游;還想多陪陪父母那麼多想做的事情。
「給你加工資。」
「加工資也不行。這期間我每天都會來一次。剩下的時間,你自己復習。」夏秋的嘴角略略噘起,眉頭微皺,語氣透露著堅決。雖然想多賺些錢,但是這不是她最終想要的,而且賺錢的機會,以後還會有很多。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周鵬往椅背一靠,雙手枕在腦後,眼楮探詢的凝望她。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是你的老師。」她的發箍又松開了,夏秋低下頭,一綹黑色發亮的長發從發箍里逃了出來,遮住了她一側的臉。她用縴細的左手中指把發絲挽在耳後,但仍遺漏了幾根。
「不然你怎麼會一而再的拒絕我?」看著她雪白光滑的臉頰,周鵬將眼楮閉了閉,他非常喜歡她這個撩頭發的動作,從第一次見到她便是如此。
「拜托,我也要有自己的空間啊,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周鵬同學,你這樣的想法有些霸道哦。而且你也不能光學習,也要參加一下其它的活動啊。」夏秋故意用輕松的口氣說,
「我沒有其它的活動。我不喜歡熱鬧。」
「不然,我們每周安排一次出游吧,就在周圍的地方玩玩,放松一下心情?」夏秋妥協地說。確實,自從開始接觸他,還沒見過他和什麼朋友之類的來往。這麼好的家世,怎麼會有這麼孤寂的性格?
周鵬的不悅的表情舒緩了一些。
「我們把計劃重新安排一下吧。」夏秋輕輕的拽了拽他的衣袖,這個人,有時候的性格真很孩子氣。「你前兩天說的網球運動,我會試著去學。」
「就當是一個妥協吊件吧。」夏秋想,周鵬前些天提出來暑假一起打網球,她想都沒想的拒絕了,一來她不會,二來沒時間,三來她是來給他補習的,去和他一起打網球,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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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一天上午,天空瓦藍瓦藍的,晴朗的要命。周鵬帶夏秋到西郊的網球場,網球是周鵬喜愛的一種活動,有同學約他一起到那里打網球,他要夏秋一同去散散心。
因為家世和性格、氣質、樣貌的原因,學校的同學,都以能和周鵬在一起為榮,周鵬是那個學校的領頭人物,雖然他一直都是酷酷的、不苟言笑的。
「你也可以學一下。」周鵬路上給夏秋說,司機老張開車載著他們過去。
「我可是個GreenHand。」為了防曬,夏秋那天早上穿著牛仔褲,上身穿著淺藍長袖T恤,戴著白色寬邊帽。
「我可以教你。」
「你們先打,我在旁邊看看就行。」
網球場很大,球場邊上有幾張長椅,夏秋找了個樹蔭下的長椅坐下。其他幾個同學,陸陸續續地來了,其中有一個叫朱子強的,听口氣和周鵬非常的熟絡。
周鵬和另外一個同學在那里先熱身,後來的幾個人則坐在旁邊說笑,毫無顧忌地大談特談著學校里的新聞。
「咱們學校那個窮孩子,前些天忽然有了個開車的人來接她,她說那個人是她媽媽,以前接她的是她保姆!」一個長頭發的男同學玩/弄著ipad,頭也不抬地說。
「哼,就是個土包子,以前接她的是她媽,開車來接的是她姑姑。」另一個子較矮的男生附和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飲料。
「人窮嗎,素質就是差!」朱子強胖胖的臉上盡顯著輕蔑,身體斜靠著圍欄,雙臂搭在胸前。朱家這幾年是靠房地產起家,賺足了鈔票。
「家里窮,又羨慕咱們這些有錢人,當然要撒謊虛榮一下了!」一個金黃色頭發的同學,大聲地嚼著口香糖,接口道。
「不過,再怎麼樣,也還是個窮貨!」朱子強不屑的表情,抬腳將滾到他面前的網球踢開。
「听說她都不喊她媽叫媽了!」長頭發手指用力地敲了下鍵盤,抬起頭來。
「那叫什麼?」矮個子男生將飲料瓶拋上拋下地耍弄著。
「阿姨!」一片放肆的哄笑聲。
「我靠,我只管我爸的二叫阿姨!哈哈」朱子強夸張地哈哈大笑,雙手插在了身體兩側,左手上的鑽石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的晃眼。
「不過,我媽現在也老土的很,她到學校來,我都覺得丟人,我也不願意喊她!」金黃色頭發的男生將口香糖用力地吐到旁邊的草叢。
「這個是不是周鵬的馬子?」朱子強看著夏秋,小聲地問其他人。
「小點聲,讓他听見,可不得了!」長頭發和矮個子同時提醒著,眼楮不由自主地掃向了周鵬。
「看起來長得還不賴!比你那個許小梅還好看。」金黃色頭發的男生打量著夏秋。「子強,怎麼沒把許小梅帶來?」
「她怕曬黑。」提到許小梅,朱子強連每個毛孔都帶著笑意。
「拜托你,子強,下次你們兩個deepkiss時,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我們瞻仰?」
眾人一片笑聲。
「我怎麼覺得她和你接吻,可眼楮卻看著小鵬?」矮個子看著朱子強,冒失地說。
朱子強臉色有些發青。
「噓,不要說了,小心小強揍你,你不知道,他都快被許小梅迷瘋了?」金發制止著矮個子。
夏秋將眼眸掃向那些說話的人,慢慢垂下眼瞼,考慮了1秒鐘,站了起來,對著周鵬說道,「你好好玩兒!」
周鵬停下正在揮舞著的球拍,疾步上前,抓住她的臂。
「他們那樣說話說慣了,你別介意!」說完,冷冷地惱怒地看著那幾個人。
夏秋淡淡地,擠出一個很人工的淺笑,仍舊月兌掉他的手離開。
周鵬看著遠處的朱子強,懊惱地將球拍狠狠地朝他甩了過去,追趕上了夏秋。
眾人見周鵬的惱怒,不敢再造次,訕訕地互相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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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成蔭的人行道上,夏秋緩緩地走著。
周鵬坐在車上從後面追了上來。老張將車開的很慢,周鵬喊夏秋上車,夏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按照自己的步調走路。周鵬見狀,讓老張將車停下,小跑著追上攔在她面前。
夏秋上下打量著他,尋找著他和那些浮躁的NewMoney、Blacksheep的不同。原來富不過三代的原因,全部都在這里︰沒有任何能力卻盲目鄙視不如自己富有的人。
周鵬覺得,那眼神酷似母親的眼神,帶著隔膜和冷漠。
他的臉色變得冷峻,他還未看到夏秋如此的不高興過。
「生氣了?」周鵬深邃的眼神看著夏秋問道。
「天氣很好」她看著斜上方奠空,碎金子似的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來,讓她不禁眯起眼。她心理發出喟嘆,天氣很好,可卻讓人感覺無聊和孤單,只為自己和他的那個團體的格格不入。
朱子強帶著其余四個人,開著一輛紅色敞篷轎車,狂按著喇叭,大聲地和周鵬揮手,吹著哨子,從他們面前飛馳而過。
「太招搖了。」夏秋小聲地說著,目送著那輛開得飛快,迅速消失在校園拐角處的車,以及那輛車上的人。「那是輛什麼車?」
「Z4。」
「這個術語我不懂。」夏秋斜了他一眼。
「是寶馬。」
「哦。」夏秋點了點頭,她听說過這種車,听說價格都很可觀,對于她家吊件來說,是天文數字。
「你,還在生氣?」周鵬小心翼翼地問。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夏秋冷冷地想,將眼楮調向了別處。這些富家子,紈褲子弟居多,還有些「不喜歡富貴的」無病之人,能夠正視自己人生的,鳳毛麟角,萬里挑一。不過合同決定地位,既然自己和他簽的只是教授學業的合同,那麼品行方面,就沒必要和他在這里爭論。這樣想著,夏秋的臉色變得緩和了,但是眼里的淡漠的神情卻加劇了,讓周鵬覺得,他們之間似乎有著遙遠的距離。于是周鵬的面容變得更加的冷峻。
「回去吧!」夏秋將眸轉向周鵬,語氣仍然淡淡地,走到已經打開門的車旁,坐了上去。
從那次之後,周鵬和以前交往的那幫人徹底劃清了界限,斷了聯系。確實,以前沒有人和周鵬說過,他們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現在夏秋,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對身邊人和事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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