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進醫院,主治醫生就安排昌浩進行各種檢查昌浩已經麻木,任由護士每天兩次的測血壓量脈搏,三天一次的驗血驗尿他既不關心做什麼項目,也不關心結果怎樣,似乎把自己的身體交到了醫生手里,一切事情都與自己沒了關系一樣
當一項一項結果集中到主治醫生手里的時候,醫生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馬上給昌浩開了單子,讓他查一個雙腎檢查結果回來的時候,醫生更是一頭霧水︰雙腎大小形態正常,被膜完整……這與化驗結果極其不符啊醫生知道,這一定是一個難纏的病癥又給他開出單子,讓他做一個泌尿系磁共振檢查正是這次檢查,讓昌浩感知了死亡的臨近
所有的結果都出來的時候,這些文字和數字說明了一個問題︰昌浩得了嚴重的尿毒癥醫生找到昌浩媳婦,要求她給病人轉科昌浩媳婦畢竟是經歷過大是大非的人,平淡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把昌浩從內分泌科轉到了腎病科綜合性醫院一直是采取常規方式治療尿毒癥,靠吃藥打點滴來糾酸利尿和降壓,住院期間效果很好,可出院不久,昌浩的腿開始浮腫,全身沒勁兒動彈不得
三兒熟人多,到處打听如何能治好二哥的尿毒癥反饋的信息很快傳了回來,說這種病要到專科醫院去治療他給二哥聯系了北京的專科醫院,訂好了床位隨時可以去治療昌浩媳婦像每個吃苦耐勞的中國婦女一樣,肩上背著大大的包裹,手里拎著裝有水食品藥品等日常用品的小包,另一只手扶著昌浩車乘車奔赴首都北京這也是昌浩的第一次,但他再也無心去欣賞首都的一切,帶著對這一生的迷惘,和一顆已經沉到了谷底的心接受治療半個療程還沒結束,就花光了昌浩社彼戶年度報銷的最高限額——一萬元昌浩媳婦開始在醫院每次催費的時候,精打細算了兩個人一周的生活費和治療費,通過異地取款的方式取出錢來三個月過去了,昌浩的指標得到了控制醫生詢問昌浩媳婦是在醫院維持還是回家繼續吃藥,昌浩媳婦操著說了幾遍才能被人听明白的漢語說,治療費太高了,還是回家吧,這段時間,光異地取款費就花了幾百元了醫生听明白後,告訴他,下個療程來的時候,在醫院的儲蓄所辦個銀行卡,一次性取夠一個療程的費用,異地取款費就可以只花一次了昌浩媳婦給醫生行大禮,帶著昌浩和一大包藥品回了鶴城
單位給昌浩找個份最清閑的工作,每天上白班,能在單位堅持的時候,給檢修工人遞遞工具;不能堅持的時候,就可以早退回家休息因為單位領導知道,要是讓他回家掙病假工資,他的生命將因斷了供給很快結束
在單位和家人的百般照顧下,昌浩還是沒有堅持到六個月就去北京接受了第二次治療這次治療沒有預期的好,在進行了一個月的支持性治療不見起色後,醫生建議他接受透析治療面對北京高額的花費,昌浩媳婦想,一樣的透析儀器,還不如回家去做她沒舍得花漫游費,用醫院的長途電話跟昌浩的兩兄弟商量,大家取得了一致意見後,昌浩媳婦跟醫院請示說已經無力支付醫藥費,想回到地方醫院做透析,但消能繼續服用這家醫院的支持性藥物醫院答應了她的請求,給他們帶了短期治療的藥物,說後續藥物會定期以快遞的形式給他們寄回去,兩個人又回到了鶴城中心醫院
三兒在市里給二哥騰出了一套房子,讓他住在市里,方便每周兩次的透析但昌浩還是在能堅持的時候,和媳婦回家賺他知道領導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在照顧自己,如果再長期不上班,也只能掙病假工資了,這樣的話,透析的高額費用會很快吃掉家里的所有積蓄
從這天起,昌浩媳婦又一次重復了幾年前的生活方式︰既要陪著笑臉讓病人身心愉悅,還要算計手里的錢能維持多久,因為每周兩次的透析費用要六百多元,加上兩個人的路費和飯費,她每一天都的日子會走到女兒爸爸舉債治療的窘境她停掉了自己的手機,只留下昌浩的手機接听兩個孩子的電話;每天限制昌浩的花銷,惹得昌浩時常不滿地跟她吵架,「你沒見過錢呀,天天錢錢的,煩不煩」
她就跟昌浩算賬,「一個月透析費用和路費兩千多塊,單位一年才能報銷一萬,還要吃北京的藥,還要供孩子,家里的錢和你工資加在一起也熬不過兩年的,別像女兒的爸爸那樣,最後沒錢治病了」
「他已經死了,我上有老下有鞋還不想死呢你以後不要拿我跟他比,再說這話我就跟你急」
「那就不提他,咱就算錢」
「又是錢,你能不能不提錢字」
……
語言的不通,常城論著論著,就把昌浩弄得一半漢語一半母語了最後,說不明白的兩個人只好結束這次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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