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謙佑的眉頭緊了緊。他猜得出她的低落和悲傷源自何處,但他向來不會安慰人,張了張口,又閉住。抬起眼,看著倚著窗的穆天晚,搭在自己褲腿上的微微動了動。
這個女人,可以端莊高貴,可以蠻橫任性,可以不顧形象嚎嚎大哭,也可以這樣默默無聲的悲傷。
似乎每一種,都和他以前調查的不一樣。
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的頭倚在車門上,眼楮望著車窗外,消瘦的臉頰線條明顯,一動不動的樣子,像個孩子一般無助。
「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穆天晚轉過來,霧蒙蒙的眼看著他,笑了笑,「祈謙佑,有沒有人說過你聰明得真讓人討厭。」
她今晚似乎總在笑,笑著對他說好,笑著調侃他。可是他卻能感受到她周身迷漫的淒涼。
花開極盛,卻突然衰敗的淒涼。
「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打我電話。」他遞了張名片給她。
穆天晚看著名片,愣了一下,然後握在手里,一點一點用力,直到疼痛傳過來,她才覺得腦子能夠稍微清醒一點。
她突然抬眼直視祈謙佑的眼楮。
「我確實需要你幫一個忙。」
「嗯?」
穆天晚抿了下唇,她有些緊張,有些猶豫不決。可是,下午那個電話是她鼓起勇氣之後所有希望破滅的開始。
她如果堅持下去,到時候傷害的不僅僅是她。
所以,她低聲但堅定地對祈謙佑說︰「我想要……打胎。」
她在祈謙佑疑惑地緊皺眉頭的目光中模了模小月復,又笑了笑,說道︰「看不出來吧。應該快兩個月了,只是我大意,一直沒注意到。可是……」
話還沒說完,淚水像是不受控制,溢出來,立刻急鋪滿臉頰。她的聲音也變得嗚咽,「我沒辦法生下她。我不能讓她有一個不健全的家。我也沒辦法給她一個疼她寵她的爸爸……我努力過了,我想告訴徐岑東我們不是準備要孩子嗎?現在好了,我懷孕了,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我們不要薛晴天,好不好?可是……」
她死死咬住唇,說不下去,情緒完全失控,哭得不能自已。樣子也極其狼狽。
可在祈謙佑看來,一個晚上所有的笑,竟都沒有這一哭來得順眼一些。
她那樣的笑,好難看。
他從衣兜里拿了手帕遞給她。
Burberry的棉質帕子,大方舒適。一點點觸及到臉上,像是有安撫的作用,穆天晚漸漸停了哭泣。可是這一哭,像是抽去她所有力氣,捂著小月復,在車座角落里團成一團。
祈謙佑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給小孟說,「開去北山西口吧。」然後,他側頭對上穆天晚,「你先回去休息。明天你可以先來醫院做一下檢查。然後再考慮別的事。」
穆天晚視線迷離不知在想什麼。
祈謙佑也不再多言,只是眼眸里,更顯深邃,竟如浩瀚黑夜的天空一般,半點起伏波瀾都看不見。
沒有同情,亦沒有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