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天必然為會間斷的練拳、讀書、寫字,樹屋一事在緊鑼密鼓的籌備,唐鷹很積極,大寶更加積極。只不過一個是紙上談兵,另一個又是只會做雜活、端茶送水的小廝,兩人湊到一起連兩個臭皮匠都不如,當然沒有辦法質變為諸葛亮。所以,林中木屋嘛,依然于處灸熱的理論階段。注意,請把重點放在理論那兩個字上……
在後院混了一段時間,唐鷹的太極拳工夫大有漲進。嗯,就像學生考試,從零分考到二十分,那當然是大有長進。而真實的水平,唐鷹頂多能考到八、九分。沒法,他的身體底子是擺在那里的,正在建立氣感並修復身體。反觀謝老就完全不同,他的太極拳練習進度是一日千里,比起唐鷹的進度來,他給人提鞋都不配。唐鷹為此恨得牙癢癢,只覺得兩人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叫人泄氣得很。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太極拳滋養身體的功能確實無比強大,謝老雖然總體看上去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仔細看就能看出來他的臉色比沒練之前好了許多,頗有點枯樹發新芽的味道。他的咳嗽毛病也在減輕,咳嗽的頻率在減少,咳起來也沒那麼厲害,每回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一般。盡管他現在也常常咳嗽,可咳聲不再像以前那般混濁。或許形容得不太正確,但听在唐鷹耳里時總覺得他的咳聲有一種底氣變足了的感覺……
謝老的身體表現出如此明顯的好轉,讓唐鷹大是歡喜,總是摧著謝老好好練,自己也去他身上捕捉靈感,看能不能悟出什麼體會。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師傅和弟子的角色倒轉過來,現在反倒成了唐鷹在謝老身上學習經驗。對方是年長的長者嘛,又確實比自己厲害很多,再加上唐鷹又是個現代人,心思開闊,半點也沒有什麼覺得沒面子的感覺。不過這貨半點也沒想過謝老何以為進境如此迅速,只當是長者的智慧促然,其大大例例馬馬虎虎的性子可見一斑。
相比而言,他練字的進度倒比太極拳快一些。楷書寫得有模有樣,終于有了點方正大氣的味道。同時因為鍛煉改善了一些體質的原因,腕上更有力,可以練習的時間更長,下筆也有了風骨。‘楷書本筆畫簡爽,必須如楷樹之枝干也’。唐鷹現在已經能勉強達到這個要求,又因為性格的原因,字跡透著前世的淡泊靈雋,嚴謹中帶著法度森然的筆畫結構;同時又有今生的灑月兌豪放不羈,揮畫間筆劃躍于紙面,飛揚頓錯。寫出來的字雖然仍然還很稚女敕,但已經隱隱約約透出點自成一家的韻味。
大寶學字不快,隨著時間累積下來也只學了一百多個字。《千字文》前一百二十個字已經學完,正在學後面的四個。他的字還是很丑,不過已經能看,不再像鬼畫符,不可謂不小的長進。這讓唐鷹很開心,大寶也很歡喜。
時間轉眼就過到了一個多月,已經是大來十二年的九月中旬。天氣繼續升溫,蘇容前兩天遣大寶拿了一床蒲被過來。那薄被是絲織的被面,里面填充著東西,唐鷹用手撫模著時就覺得手感很好,料想這床薄被的價格肯定不斐。心里不由得對蘇容更加好奇,一個青樓的老板娘,怎麼用得起這麼好的東西?按照自己對古代時空的了解,絲這種東西可不是想擁有的可以擁有得起。地位、財力的阻檔都橫埂在那里擺著,阻擋著普通平民使用上它的可能。是以,唐鷹只能猜想蘇容並不是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只是一個簡單的青樓女子。這個青樓的老板娘,沒那麼簡單!
不過具體她不簡單在哪里,唐鷹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作罷。
現在已經是點燈時分,唐鷹放下手里練字的筆,揉揉肚皮,納悶怎麼還不見大寶來。隨著太極拳進度的繼續下去,他現在越來越能吃,身上雖不見長肉,卻真的是結實了。越結實就越能吃,越能吃就越結實,良性循環之下,他不到吃飯的點就餓得慌。平常時候大寶早已經送飯來,今天卻晚上許多,讓唐鷹實在有點焦急——被餓的,正經八百的低血糖反應。
正眼巴巴的盼呢,一會兒才見大寶急匆匆的奔來,手里仍是提著往常的食盒。
放下手里的東西,大寶告個罪就立即要離開。見大寶神色匆忙,唐鷹便自己動手取食。一個月下來大寶早已經模清了唐鷹不拘小節的性格,只急匆匆的簡短說了幾句話,說碗筷明天來收,這就要離開。
「喂,喂!」唐鷹拉住大寶︰「今天不學字了?」
「沒時間大寶神色慌忙的道。
「出什麼事了?」唐鷹心里一緊,下意識問到。
「沒事,就是有個大人物要到百花樓玩耍,人手不夠。蘇二娘吩咐大家都打起精神來準備迎接,我也要去前院當牽馬的小廝
「什麼大人物?」
大寶搖著頭,像他這樣的年紀和地位,自然是無從知道。
唐鷹迅速的往嘴里扒著飯,含糊著道︰「你等我一會兒,我跟你去
大寶吃了一驚︰「你去干嘛?」
唐鷹努力的咽著飯菜,道︰「既然來了大人物,前院肯定雜活多,我去幫你。另外主要的是,嘿嘿,我想看熱鬧。在這里閑得太久了,心里閑得慌
大寶心里一暖,知道這人不愛計較身份什麼的,當真不太像什麼大少爺。而且他又極熱心,多半是不想讓自己累著,也去看看能否幫上什麼忙。可讓他去終究不妥,便道︰「別胡說,那些雜活怎麼是能讓你干的?還是在這里歇著好,等我明天給你送飯
「那我就去瞧熱鬧。後院很閑哎,你忍心看我在這里發霉?」
大寶更覺不妥,蘇容說過要讓唐鷹安全的呆在後院。也可以這麼說,除了送飯送菜以外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監視唐鷹,免得他在後院胡作非為。而現在很明顯的,自己已經和年紀相仿的唐鷹玩到了一處,哪還記得監視的任務……
唐鷹見大寶面色猶豫,曉得這人心軟又善良,當下涎著臉使壞︰「大寶,我的好大寶,我就跟你去瞧瞧熱鬧,不惹事,只藏著悄悄的看,可好?」
這人,說的是什麼話?那口氣十足像樓里的姑娘,滿嘴抹蜜只為了掏人銀子。大寶臉女敕,當下就臉色微紅,道︰「說什麼呢?滿嘴怪話。不是我想攔著你,你去那種地方總是不好。我呆慣了的,你去卻不行
唐鷹嘿嘿笑,又道︰「你是我兄弟呢,我說都行。對不對?得了,讓我跟著去,我保證悄悄的。再說了,我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你又知道了?為什麼去不得?我還是你的師,教你讀書識字的人。天地君親師,我的地位可是大得很,夫子的要求你敢不听?嗯?」好一番連哄帶壓,只求瞧熱鬧。
見大寶更猶豫,又故意扳起臉道︰「你被派來伺候我,好歹我也算你主子吧,我的吩咐你就該听。我說去,你就得帶我去
大寶還真沒法把這個不正經的家伙當主子,見他板臉都板不像,自己便笑了,道︰「行。不過你得悄悄藏著
「歐!」唐鷹跳起來,把最後的飯菜扒進嘴里,一把推著大寶往外走。
大寶無可奈何的苦笑搖頭,領著唐鷹往外走。
跟在在寶後頭穿過月下被投下無數陰影的樓台庭院,再踏過曲折如羊腸那般的小徑,唐鷹驚覺自己由唐胤穿成唐鷹後居然染上了路痴的毛病,被大寶領著這麼繞來繞去繞得他都快暈了,絲毫沒記住路徑。其中還有一次要不是被大寶一把抓住,唐鷹差點失足掉進旁邊的水池。月光下沒仔細看,它那泛著光的樣子就跟水泥地面似的,唐鷹走慣了水泥路面,還以為真是水泥路面呢,一腳就踩了過去。還好有大寶在,一把就撈住了唐鷹。
「啊咧?」唐鷹大囧,這丑出得。
大寶忍不住笑︰「看著腳下的路
「……是
「咦,你真輕,腰這麼細,快趕上樓里的姑娘了憨厚的大寶夸道,混然不覺自己這話有多找抽——他在拿唐鷹跟樓里的姑娘比呢……
「閉嘴!」唐鷹怒了,說男人的腰細是夸獎嗎?還不是身體不好給瘦的,等以後老子吃壯了後粗給你看!
缺心眼的大寶又是笑,惹唐鷹怏怏的跟在他後頭,生氣不是,不生氣也不是,活活憋悶得很。
又走了一陣,失足的囧事神經大條的唐鷹已經忘了,心里換了個念頭在想︰汗……一座青樓也修得這麼復雜華麗,有錢的嫖客給銀子的時候真給力……
繼續往前走,漸漸的听得人聲漸高。有猜拳吃酒的,有哄然叫好的,也有艷俗婉轉的小曲聲夾雜在其間,果然很熱鬧。夜風帶著花香悠悠,又和著越來越濃的脂粉味,讓唐鷹轟然打了個噴嚏。接著又聞到了牲畜的屎尿騷味,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月下看來,那處是一個簡陋的棚子,料想就是有坐騎的客人來後栓馬的地方。呃……姑且想像成前世的停車場,停放寶馬、法拉利什麼的名車。而大寶的工作就是代客泊車,成為泊車小弟,這樣想會讓心里好過些。
大寶領著唐鷹走過去,讓他躲在一個用來裝喂養馬匹的水的木桶後,小聲道︰「在這里躲著又指著指一個方向︰「那里就是大門,從這個方向看過去,進出什麼人都能看見,瞧熱鬧正好
唐鷹看了一眼,只見大寶所指的大門邊站了兩人青衣小帽的小廝,還有四個打扮得很詭異的龜奴,六個人一起全拱在門邊。小廝手里提著燈籠,它們不太明亮,昏昏黃黃的燈光透出來只隱約得照清不遠的道路。四個龜奴則在大聲的談笑著,一個個聲音洪亮,言語粗俗,滿嘴的帶色黃段子像是在互相攀比誰會的更多一樣往外噴放。
對正大門,有一條道路直通里面的木樓。木樓有三層高,乍一眼看上去顯得不小,也不知道里面共有幾進的規模。夜色里木樓看上去大是大,整體形像看上去卻模糊不清,只能看到許許多多的燈光自窗戶里映射出來。除了顯得木樓里熱鬧非凡的燈光,它里面透出來的聲音也顯出它的暄鬧——很多的男聲女聲織在一起,隱約能听清一些婬詩浪詞在吟哦,或是女子吃吃的笑聲。
末了,又聞得一陣絲竹聲響過,有個柔媚的女音唱道︰
京洛多妖艷,餘香愛物華。
俱臨鄧渠水,共采鄴園花。
時搖五明扇,聊駐七香車。
情疏看笑淺,嬌深眄欲斜。
微津染長黛,新溜濕輕紗。
莫言人未解,隨君獨問家。
卻是盧思道的一首五言詩正配著已經微有了成熟風韻的燕樂在那里唱和。歌聲唱腔緩慢,似唱似吟的尾音拖得極長,投映到唐鷹腦里時就如同那老舊的放映機里放映著的古舊的影片,模糊泛黃,卻又古色古香有著一種現代絕對不會有的情調,引得唐鷹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楚——自己真的是轉生到了一千五百年前,那隋末唐初的混亂,卻又激動人心的時代!
真的很熱鬧啊,唐鷹的獸血有些沸騰,只想著︰原來這古代的夜生活也挺豐富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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