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拳難敵四手,單憑季言一個人赤手空拳的,對付對方十幾個帶著棍棒的男人,自然也是非常勉強的。
幾輪下來,季言大口喘著粗氣,汗水順著臉頰不住的落了下來,隨之滑落的,還有季言的鮮血,一滴滴的,從他攥握成拳的雙手那里不斷溢出。
暗自一咬牙,季言再次舉起紅腫不堪的雙手,護在胸前,銳利凶狠的眼神瞄來瞄去的,想要找到突破口,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再拖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見此,帶頭的那個三大五粗的大哥鐵青著臉,又一次的大嚷大罵道︰「他娘的!老子今天就不信邪了,你們再給我一起上,我就不信弄不死這小子!」
話音未落,一群人下一秒就又撲了上來。
左躲右閃中,前方刀光一閃,白花花的晃過了季言的雙眼,只見帶頭大哥準備趁亂拿小刀捅過來,季言抬腳一踢,立刻將小刀踢飛了。
誰知下一刻,後頸卻冷不防的被人狠狠一劈,季言猝不及防,當即倒在了地上。
「啪!」手邊,他的手機也被一腳踩碎了。
隨後,伴著一聲聲陰冷狠毒的叫罵,他們的拳腳重重的落在了季言的身上,口中彌漫著血腥氣,有熱熱的液體順著口鼻流下來,季言全身的骨頭都在叫囂著痛楚,渾身動彈不得,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嘎!」又是一聲骨頭的脆響,骨頭斷裂的劇痛,在季言的胸月復間炸開,然後迅速的蔓延,肆虐在身體的每一處脈絡,一遍遍,再全部沖擊到心窩里。
視線開始模糊,神思開始渙散,可季言的心卻是異常清醒的。
「阿言,我…我好難受…」
「嗯,阿言,我…我會乖乖的,等…等你…回來……」
「阿言,阿言,阿言……」
耳邊響起了小傅安軟軟糯糯的小嗓音,季言听見小傅安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孤零零的,可憐又無助……
忽然,他又想起了那一天,顧璇騎車載著自己,連夜將他帶到了西郊芒山的山頂小廟前,旭日東升,萬道金光驅散了所有的雲霧和灰暗,天地間一片光明。
「季言,你有什麼心願嗎?」
漫天朝霞下,顧璇凝望著自己的臉,一臉真摯,嘴角微微上揚。
「我想,只要是為了你和安仔,還有平子、小賀喜,為了我們大家,我就可以努力的活下去,比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努力的活著!然後,我就可以看你們慢慢長大,看你們幸福下去。」
當時,季言是這麼答的,如今的他,再沒什麼大的追求和遙不可及的夢想了。
是的,就是這樣。
此時此刻,有個聲音在季言的心底深處吶喊著︰我想活著,好好的活著!
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淒楚,一聲比一聲倔強。
大吼一聲,季言掙扎著站了起來,一雙被血液浸染的眼眸,紅得令人心驚膽戰。
捂著傷口,季言掉頭跑掉了,他必須要逃,他的安仔還在等他,他也對顧璇說過了,他想活著,那就無論如何,都會活著的。
不料,季言奮力逃跑中,卻在下一個路口——
「嘀——」
一聲車子長長的鳴笛,根本來不及躲閃,季言就被一輛車迎面撞飛,緊接著就是一灘令人膽戰心驚的血水……
車主將車子猛地一停,完全嚇傻了,路人們也紛紛圍了上去,這其中就有剛剛過來的葉修。
「喂!阿…阿言,阿言!你…你醒醒啊?」
擠進了人群中,葉修托起了季言的上半身,拍打著他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從季言腦後流出的血液源源不斷,根本抑制不住,也一點點的帶走了他身上的熱量。
季言只能張開嘴巴勉強呼吸,連睜開眼楮都很困難,他氣息微弱,斷斷續續的︰「…帶…帶我…去安仔和顧璇的…的身邊……」
血流如柱,季言的臉上,此刻竟綻開了一點點扭曲的笑意。
西郊勝大醫院,顧璇在這里呆呆的等了一天一夜。
終于,小傅安睜開了圓溜溜的大眼楮,季言也從手術室里被推了出來,但是暫時無法蘇醒。
又過了一天,賀振平和蘇澤從k市那邊趕到了醫院。
正匆忙要去看望季言和小傅安,賀振平和蘇澤卻被正好從里面出來的葉修給喊住了,他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葉先生,怎麼樣了?季季和小安都沒事吧?突然出了這種事,我的心髒都快嚇出來了!」心急如焚的賀振平抓住了葉修的手臂。
葉修搖搖頭,寬慰性的淡淡一笑︰「現在都已經沒事了。傅安是最近反復感冒發燒,體質變弱,導致體內的病毒有所變異,目前抑制住了,人早就醒了,並沒有嚴重到要隔離的地步,只是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會兒。
阿言就比較嚴重了,有些皮外傷,斷了肋骨,腦部更是大出血,不過幸虧救的及時,也沒有生命危險了,雖然他人到現在還沒醒,不過醫生也說了,阿言的生存意志很強,醒過來也是早晚的事了。」
听完,賀振平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幸好幸好,這次真是要謝謝老天爺了,改天我就去燒香。」
「賀先生,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忽然,葉修話音一轉,眸中的笑意也全然褪去。
「問題?」賀振平一听便愣住了,繼而笑了笑,「哈,沒想到葉先生是做老師的,還有問題要請教我。」
「並不是指學術方面的問題,是有關阿言他的。」
「怎麼了?」賀振平立馬意識到了不對,沉聲道。
眼下不方便說話,葉修便將兩人帶到了別處的一角,這里少有人經過,他嘆了嘆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我…我喜歡阿言,我想你們可能也看出來了,畢竟大家都是同類。」
說罷,他意味深長的眼神瞥過賀振平和蘇澤。
賀振平思索了一陣,勸道︰「……嗯,葉先生,你也別太傻了,其實季季他…他有喜歡的人了。」
「我知道。」葉修默默的低下頭去了,臉上的表情被隱去了。
葉修的回答又一次出乎兩人的意料,賀振平和蘇澤面面相覷,心思各異。
「從阿言有意和我保持距離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了,可我並不知道他心里面的那個人是誰,直到……」葉修頓了一下,這時候才抬起頭來,探究的目光望向賀振平,「賀先生,我想向你確認一下,阿言和顧璇的關系,真的只是單純的表兄弟嗎?」
「……」默了默,賀振平直視著葉修的目光,眼里不懼不疑,一片炙熱如火︰「這世上的愛有很多種,可還有很多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禁忌的,違背倫常的,令人鄙視惡心的,只是說來也怪了,等我發現他們已經變成那種關系的時候,就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真的,我想只要是季季和小璇的話,就可以找出無數個相愛的理由,他們兩個啊,都是多麼值得去愛的人啊。」
怔了半晌,葉修遲遲沒有做聲,終究,還是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後來,三人又聊了幾句,葉修說自己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季言還沒醒,賀振平和蘇澤就先去看小傅安了,小賀喜坐在他的床頭,一見到大哥賀振平,就立馬撲了上去,訴說著這幾天的委屈,劉叔和他老婆也在里面幫忙照顧著。
至于季言那間病房內,始終都是顧璇一個人守在里面。
賀振平悄悄的推開了病房的門,看顧璇坐在季言身邊一動不動的,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小璇?」
「……」顧璇壓根沒什麼反應,整間病房也因為太過安靜而顯得過分壓抑了。
賀振平慢慢走了過去,病床上的季言頭部綁著好幾圈繃帶,呼吸很均勻,沉穩的睡著,一只伸在被子外面的手則被顧璇緊緊的攥著,好像死活都不會松開一分一毫。
顧璇低著頭,眸光也仿佛只定格在季言的臉上,其他的一切都看不到也听不見,賀振平的心抖了抖,他發現顧璇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實在可怕,令人根本不敢多靠近一步。
听葉修說,顧璇這幾天除了看過幾次小傅安,剩余時間就全部都陪在季言身邊。他幾乎不眠不休,吃的東西也很少,不去上學,也不肯回家休息,別人無論怎麼勸也听不進去,頑固極了。
賀振平又試著與他說了幾句,還是沒有任何的回應。沒辦法,賀振平無奈之下,只得先行離去了。
這天,天氣晴好,陽光灑滿了整張病床,暖暖的和風也從窗外輕輕吹了進來,猛地,顧璇注意到季言的手指動了動,然後是眼珠,漸漸的,隨著細密睫毛的顫動,季言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第一個人,是顧璇,季言不由的笑了。
稍微蠕動著唇瓣,季言的嗓子有些干啞︰「顧…顧小鬼?」
顧璇卻一聲不吭,只是低著頭。
「顧璇?」季言心生疑惑,又喚他。
「……」
終于,顧璇緩緩的抬起頭來,淚,竟無聲的滑落下來。
季言瞬間呆住了。
就算一個人活了再長的時間,經歷了再多喜怒哀樂,可是當心頭上妥妥帖帖的一塊肉被硬生生的挖走之後,也還是會痛,還是會流淚。
況且,從前傅恆默的世界里太大太復雜了,季言並不是他的全部;可是現在顧璇的世界里,重活一生,季言就是他的心頭肉,就是他的一切。
艱難的伸長了手臂,季言輕輕替顧璇擦去了臉上冰涼的淚水,笑道︰「顧璇,呵,養你的這些年,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你哭呢。」
「季言……」
捉住了季言的手,這幾天沒有開口說話的顧璇,聲音同樣也沙啞得像是另一個人。
「嗯,我在。」
顧璇小心翼翼的捧著季言的手,迷戀的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最後貼到唇上,深深的親吻了一下。
季言一震,尷尬的想要縮回手,卻還是被顧璇牢牢的握著。
「季言,無論發生什麼事,千萬…千萬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如果有一天,季言突然不見了,不在自己身邊了,自己怎麼也找不到他,該怎麼辦?
在季言出事之前,顧璇潛意識里永遠都在逃避這個問題,他討厭這樣的假設,他也不敢去想象沒有季言的日子。
「……廢話。顧小鬼,你白白佔了我這麼多便宜,我不討回來怎麼行呢。」
看顧璇笑了,季言想,自己還能這樣活著,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為毛最近發文如此艱難啊,太抽了,真是**虐我千百遍,我待**如初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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