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這點時間,就有人完成了這下卷經義?」不怨這曹大人詫異,經義在舉子中也得精心琢磨,如此之快的完成,難免被曹大人當成嘩眾取寵的狂生。
「回大人話,這下卷下官看了,覺得火候已經足夠,便取了來。」
「哦?」听到趙大人如此一說,這曹大人也來了興趣,這趙大人品階不低,斷然不會妄言,當下取來卷子仔細看來。
這一看,卷面字跡相當入眼,當下面色緩和下來,隨著目光的下移,這曹大人的臉上掛滿了凝重之色,一個童子能夠做出如此文章,著實令人吃驚不小。
「此子是誰?」曹大人雙手一合,詢問了起來。
「此子名叫李林,其父于其七歲而卒,生前乃秀才功名。由其母李氏撫養成人,如今年過十五。」
「才十五歲?」听到趙大人的話,曹大人有些意外。
「的確如此,順義二十三年,這是第一次參加科舉。」年輕官員舀出木碟,仔細的述說起來。
「將上卷與下卷給我取來,本官倒要看看這李林到底是個如何人物。」
卷子取來,曹大人翻閱著卷子,字跡的確是出自同一人,這上中兩卷居然毫無差錯,簡直匪夷所思,就連一個錯別字也沒有看到。
「此子文章可謂真知灼見,深明大義,尤其是這孝道一說,簡直令人耳目一新啊。」曹大人放下卷子,不禁開口贊嘆道。
「這明安郡功名數量有限,考生當中不乏大才,然這功名與命數相關,誰有能肯定的說,只要是英才就一定會成為這定國安邦的棟梁呢?」曹大人為官多年,深知大夏社稷之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此子文章可謂氣定神閑,書寫起來游刃有余,端是好功力。」曹大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內心也一陣黯然。
「怎麼會這樣,這李林莫非是得罪了大人?如此文章絕對是精品,如何不下定論呢,這簡直不合常理啊。」趙大人略微的皺了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郡縣之才,當是士林之才啊。」曹大人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麼一句。
「士林之才?」其余的官員听到曹大人的話,頓時心下一驚,難道本屆的功名已經完全被鎖定了嗎?士林之才當為朝廷棟梁,那這寒門士子豈不是再無出頭之日?
「可惜了,李林如此人物卻落得這樣的下場。」趙大人心中慨嘆道。
「這個惡人終究是我來做了,上面對于功名的把持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已經不僅僅是科舉,如今早已變質,變成了黨派之爭。
「內閣變法黨想要通過選拔寒門人才來打破舊制,以求突破命數,但曹相為首的守舊派卻認為只有團結氏族土豪才能鞏固社稷,如此看來,還是曹相要技高一籌啊,上面的欽差早就將這明安郡的大部分功名名額定了下來,只余下那麼有限的幾個,但這也是一場龍爭虎斗。」曹大人心中嘆了一口氣,他也是寒門出身,但是,這胳膊終究扭不過大腿。
「大人,李林此子下官倒是有所耳聞。」一名姓範的大人突然開口說道。
「噢?這倒是奇了,範大人仔細說來听听。」曹大人听到此言,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
「大人可否記得劉明劉侍讀?」
「劉侍讀,本官自然記得。可這又與李林有什麼關系?」
「大人有所不知,半月之前,劉侍讀擬了一個折子給郡守,其中卻是提到了這李林,說是一個很有出息的晚輩,當時下官正好在場。」這範大人話音一落,曹大人緊接著開口。
「此言當真?你可是沒有唬我?」
「千真萬確,下官豈會用這個開玩笑。」
「這考試重名的可是有李林二字?」這時,曹大人又將目光放在了趙大人的身上。
「回大人話,重名者並沒有李林啊。」
曹大人得到了趙大人肯定的回答,卻是沒有再開口說話,安子琢磨了起來。
「一個晚輩?就算是劉明本人的族子弟也沒有見他擬寫折子,單為這李林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值得人思量。」也難怪這曹大人這麼想,劉明雖然品級與他相當,但劉明是內閣的人,這重身份自然是尊貴無比,其外,劉明被逼離京,看上去仕途斷絕,但他早就听到消息,太子要重新啟用一批得力臣子,這劉明就是其中的一位。
「大人,這卷子?」趙大人見曹大人回過神來,不由的開口問道。
「就定位本區第一,此子雖然出身貧寒,但卻有貴人相助,再者而言,這李林的文采實在驚人,若是取了,也算是有功與社稷。」這麼一會兒,曹大人已經想清楚,本來他對李林有些惋惜,得罪曹相這種事情他不願意干,但是有了劉明這個郡望之家的支持,他也豁了出去。
八月十二日回家,八月二十八日放榜。
一大早,天蒙蒙亮,母親李氏便早早的起床,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又是打掃了院落。
「娘,我出去看看。」看著母親心急如焚,連院落都掃的不如從前,他不由的開口說道。
「也好,喝口粥再去。」李氏放下掃把,為李若秋忙碌了起來。
「帶些錢去吧。」其實李氏對于李若秋已經很滿意,李若秋這些日子的表現,完全不同于以往,冷靜卻又不乏孝順。最近兒子學業大進,她也看在眼里,雖然知道一次考中的機會很小,但是未必就沒有機會,也算是有個期盼。
李氏遞給李若秋錢,也算是以防萬一,這要是中了,自然要給洗錢,遇到同中的人也能一起喝上幾杯,免得羅個尷尬的場面。
李若秋走在街上,並沒有急著去看榜,中了自然就是中了,有許多學子如他一般沒有看榜,卻是因為心中擔心過甚,懼怕看了之後難免失望,到時如何面對家中至親。
若是中了,學政會專程送來賀單,以及青衫與頭巾,甚至還會帶著一張地契,根據榜單的排名,這朝廷分配的土地也並不一樣,二十畝到三十畝不等。
走走停停,正值廟會,街上趕會的人很多,熱熱鬧鬧。
「可是李兄?」這時,只听一道聲音在背後響起。李若秋扭頭一看,卻是白成,一個縣的學子。
「正是在下,卻沒想到在這里見到白兄。」李若秋拱了拱手,微微笑道。
「李兄沒有前去看榜嗎?」這白成還禮之後,詢問了起來。
「沒有,看了徒增煩惱。」
「正好,李兄可是過去喝一杯?」
「也好,一同前去。」李若秋思量一下,最後決定與白成訓了一個小餐館走了進去。
「來一只燒雞,一碟魚干,再上一壺清酒。」李若秋本就是灑月兌之人,錢袋中有錢財,當下開口叫了吃食。
李若秋此時穿著一身粗布儒衫,兩人就坐著吃了起來,這時,半只雞切好,味道的確不錯,但是這端上來的魚干卻有些味道。
「白兄,我在劉府書庫做事,每月能得些月錢,所以才有了這余錢。」李若秋看出了白成眼中的驚異,自己如此花銷,的確令白成有些不解。
「原來如此,是我多想了。」白成呵呵一笑,應了一聲。
「不知李兄一月有多少月錢?」
「沒有有兩貫錢,劉大人府上大方,還能得一些賞錢。」李若秋只說出了五分之一的數目,算是剛好,畢竟一個小吏的月錢也就這麼多。
「李兄好運氣,若是我能得這麼一份差事,也算是滿足了。」白成言語中透出一種羨慕。
「白兄怎地如此說,若是真做了下吏,那考取功名的機會就更加渺茫。」
「李兄,實不相瞞,此次郡試為兄的確沒有多少把握,想破大天也沒有想到,這下卷的考題居然是經義,我雖然對于經義有所了解,可誰能想到朝廷居然將這考題放入了其中。
白成說的也是實話,寒門士子要想出人頭地,其一要有舀得出手的才華,其二便是能夠結識一些名士,最好能得到舉薦。如此一來便能夠步入仕途。
「為兄此番的確有些心灰意冷,此番不中,若是能夠尋個小吏做做,也算是對的起數年苦讀。」說著,白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李兄,看來你一點也不緊張。」白成將酒填滿,低聲的說了一句。
「我還年輕嘛,此次不中還有下次。」
「雖說如此,越早中越好,年紀大了就該想著娶妻生子了,再者而言,我們寒門家中哪里有閑錢一直供養。」幾杯酒水下肚,這白成似乎有些幾分醉意。
正在這時,一個高聲在外面響起︰「開榜了,開榜了!」
伴隨著遠處的一陣敲鑼聲,許多人都跟著喧嚷了起來,听到這一聲大喝,白成握著酒杯的手一抖,酒水頓時打濕了衣袖。
在這個時代,每一屆放榜都是大事件,無論是作為茶余飯後的談資也好,還是作為教育子女榜樣的學子也罷,總是被人津津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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