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姐,你究竟怎麼打暈的那個青木武夫啊?」小埃不解的望著真真,她那天真的小腦袋,怎麼也想不通,嬌小柔弱的余真真是如何撂倒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的。
真真只好苦笑︰「可是他還是跑了……」她當然不能說是趁他要給自己提褲子時,把他打暈的。
她現在依然有些疲憊,身上某處隱隱的疼著。
區榮和小智早已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問道︰「夫人,您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她的眼楮失神的看著前面,眼神有些渙散,許久,才一字一句的說︰「他就是駱駿!」
他們三人雖然早已經感覺到,但當她肯定的說出來時,還是吃了一驚。
「余小姐,你……你真的可以確定?」小埃的聲音已經顫抖。
真真淒然一笑︰「他是駱駿,是我的男人,嘉睿的父親!」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字字清晰,屋里的幾個人全都不再說話,靜得掉根針也能听到。
「今天晚上可能真的要出大事了,外面那麼多人區榮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室的寧靜。
真真忽然想起一件事︰「把這兩天的《益世報》拿來
小埃找來報紙,真真逐行逐字看下去︰「土肥原此行,除挾遜帝至奉,或于津制造動亂,以妨礙社會治安……」
「不好,日本人今晚可能要有暴亂!」她把方行雲打探出的日本人在招募普通中國人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我看到有三輛卡車的中國人,全都穿便衣,荷槍實彈。日本人可能要利用這些人在天津鬧事!」
「那幫主……」小智臉上現出擔憂。
真真記起青木武夫當時似乎很急,一直在說趕時間,當然他肯定是有急事的,不然也不會把她按住就地解決。
「他不知道為什麼不再記得以前的事。甚至當自己是日本人,他今天很著急,似乎是有什麼事,很可能是要參與今晚的暴亂
區榮和小智霍的一下站起來︰「夫人,你放心,我們這就去把幫主找回來
真真點點頭︰「你們去吧,小心!」
小埃磨拳擦掌也要去,真真拉住了她︰「你留下來,和我一起等
夜寂靜的可怕,隱隱的似有槍炮聲傳來。但離得太遠,听不真切,小埃緊緊的握住真真的手︰「余小姐。你听,是不是真的打仗了?」
她雖然出身將門,但自幼養在外面,戰爭對她來說只是傳說中的事情。
「嗯,應該是。那些人可能已經和中**隊交火了真真的聲音很輕很輕。
他們的推測沒有錯,從那天晚上開始,在日軍炮火的掩護下,兩千多人的日本便衣隊從海光寺和租界等地沖出,襲擊了位于天津的河北省政府、天津市政府和天津警察局。這些便衣隊由苦力、流氓、兵痞組成,他們被日本軍人訓練後。充當漢奸,但是駐守在天津的東北軍早有防備,他們組建的保安隊只用了一天時間便擊退了便衣隊。
這一場暴亂死傷無數。城內更是交通斷絕,很多無辜的市民被流彈打死,而靜園門口,已經停了幾輛日本裝甲車,據說要保護中國皇帝安全。
但是真真知道。土肥原賢二是要趁亂把宣統皇帝帶走。
接下來的兩天,槍聲雖然不再密集。但是駐津日軍司令部早已下令斷絕日租界和外界的交通,區榮和小智縱有天大的本事,也回不了日租界。
真真和小埃越等越心焦,她們每天只能依靠收音機的廣播來了解事態的進展。
幾天後,靜園門口的裝甲車撤離,真真對小埃說︰「小皇帝走了!」
果然,兩天後中日雙方展開談判,在打擊暴動中大獲全勝的東北軍終究妥協,將保安隊在日租界門口撤退三百米!
但是日租界和周圍管區依然戒嚴,區榮和小智仍舊沒有回來。
又過了幾日,晚上忽然停電,一片漆黑,小埃忙找來蠟燭點上,對真真說︰「是不是又要出事啊?」
兩人來到院子里,貼在門上听著外面的動靜。
到處都是卡車開過的聲音,軍靴奔跑的聲音,她們知道,日本人要發動第二次暴亂了。
那天晚上,漢奸組成的日本便衣隊偷偷潛出日租界,日本軍隊用大炮攻擊了省政府、警察局、電話局,連通訊也全都中止!
真真和小埃雖然住在日租界里,不用承受槍炮襲擊驚惶之苦,但是她們也和周圍的中國老百姓一樣,惶惶不可終日。
前生的這個時候,真真因為殺了馮至善,一直緩押受審,與世隔絕,所以對于外界發生了什麼,她全都不清楚,還要到了第二年,她出獄之後,從別人口中才知道的九一八事件的原委,但是對于現在這個時候,天津發生的事情,她就一點兒都不知道了。
她和所有人一樣,不知道這場暴亂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她就如徘徊在暗夜里的流人,迷茫而又無助的等待著天明,等待著一切可能得到的消息。
終于,好消息傳來了,日本人發動的第二次暴亂,又以東北軍的保安隊獲勝告終。
但是日本人並沒有妥協,他們不但增派了軍隊,而且向國民政府提出抗議,要求中**隊撤退,以保證他們在租界的僑民安全!
11月29日,中**隊無奈撤出了日租界邊界。
小埃握住真真的手,帶著哭腔說︰「余小姐,你告訴我,是不是天津也要像東北一樣啊,要淪陷了是嗎?」
真真拍著她的手,安慰她︰「不會,這幾年暫時還不會,但日本人的野心很大,再過幾年全中國都要淪陷了,東北只是開始
「要打仗了嗎?那怎麼辦呢?」小埃畢竟還是個孩子,掏出手槍,對真真說,「那我現在就去把那個什麼土肥原干掉!」
真真一把拉住她︰「土肥原現在早就回東北去了,況且即便殺了他一個人也沒有用!」
「駱先生現在以為自己是日本人,他該不會做了漢奸吧?」小埃說到這里,終于哭了出來,她雖然在美國長大,沒有國家意識,但也知道漢奸是什麼。
真真痴痴的望著窗戶,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淌下︰「我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能記起我的!」
兩天後,日租界燈光大亮,周圍的日本店鋪的商人全都走上街頭,歡呼高叫著,慶祝日本勝利。
小埃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忽然听到有人砸門,打開一看是幾個日本警察,他們拿了一面日本軍旗,用中國話對小埃說︰「馬上把軍旗掛到門口,慶祝大日本皇軍勝利!」
小埃沒听明白,說道︰「我們是中國人,為什麼要掛這個?」
一個警察馬上罵道︰「支那女人,再胡說八道就抓你進監獄!」
真真聞聲連忙從屋里出來,用日語說道︰「對不起,她是小孩子,不懂事,我們馬上掛上
幾個警察這才滿意的離開,又去敲下一家的院門。
小埃從真真手里一把搶過膏藥旗,在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罵道︰「我偏不掛,看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真真連忙捂住她的嘴,低聲安慰她︰「不要斗氣,現在不是我們斗氣的時候,去掛上吧,今天戒嚴已經解除了,等到區榮他們回來,我們馬上搬家,不在這里住了
小埃的眼里噙著淚,把那面日本軍旗懸掛到家門口。
她一邊抽泣著一邊說︰「但願區榮他們能把駱先生找回來
真真搖搖頭︰「我想是不可能了,現在只希望他們能安全回來
當天晚上,區榮和小智果然回來了,兩人身上都掛了彩,想來是事變中受的傷。
但是駱駿並沒有找到。
兩人回憶道︰「那些日本便衣隊的人就像瘋了一樣,搶砸搶殺,不但攻擊警察局,連老百姓都不放過,我們看不過,就幫著保安隊打死了一批漢奸。但是二十多天了,一直沒有看到幫主的影子。我們想回來也進不來,只能干著急
真真和小埃嘆口氣,搖搖頭︰「我們在租界里什麼都不知道,除了敢肯定小皇帝已經被帶走以外,別的什麼都不清楚
「他們真的帶走了小皇帝?」區榮問道。
真真冷笑道︰「嗯,你現在到靜園看看,早就空了,事變當天,日本人就弄了幾輛裝甲車把靜園圍起來,小皇帝就算不是被他們挾持,也早就嚇癱了。他們搞出這麼大動靜,就是想逼著宣統皇帝到東北去,建立滿洲國,做他們的傀儡
「余小姐,你知道的真多小埃佩服的說。
真真苦笑︰「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有什麼用,還是無能為力,對國家無能為力,就連我自己的男人,我都無能為力!」
看著門口懸掛的日本軍旗,四個人全都咬牙切齒,不想再在這里住一天了。
第二天他們簡單收拾了行裝,退了房子,搬出了日租界。
臨走時,真真在心里暗暗嘆息,她知道,今後再想遇到駱駿,就更難了。
但是他們實在不能勉強自己住在這里了!如果再住下去,他們會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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