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傳遞之事交給白蘭可好?
頰邊含著微笑,白蘭玖手中研磨朱砂的動作卻是未停。許是瞧出她臉上不容拒絕的神情,梁硯不曾說話,臉上卻是露出有些無奈的神色。右手順勢從筆架山上拿起毛筆,蘸著朱砂便在白紙上寫下一行行稍帶娟秀的字跡。
埋首于案幾之上,梁硯專注的神情襯托得那張素日便不凡的臉,越發清逸出塵。白蘭玖不由想起,不知是誰說過,工作中認真的男人是魅力無敵。
窗外雨滴聲仿佛那如泣如訴曲調,每一次滴答,都帶著讓人悵惘的哀怨。仿佛,連它也知曉錦州災情已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便在這時間隨著聲響流逝之間,梁硯眉目間認真之色雖未減退,卻是添上了幾分輕松和緩和,似乎,還有著幾分,開心?
知道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梁硯右手不斷舞動的毛筆終于停下,五張信紙上滿目鮮紅,一字一句,都讓人動容。
"這樣似乎便完成了,所以,現在夫君似乎可以先回屋休息。裝入信封和傳遞之事,白蘭可**完成。"
脆生的聲音由梁硯耳畔響起,悠然抬眸,對上的是白蘭玖溫潤的眸子。而下一刻,左臂便被她擁住,肘部被她帶了些力道,不由從椅子上起身。順著她的攙扶,便朝著門外走去。邊走還邊听著她各種保證任務完成的話,直到白蘭玖將傘遞到他手中,向著在抄手回廊上越走越遠的自己。
直到回廊盡頭的紅漆木柱將梁硯氣場的身形掩去,白蘭玖才收回揮動的手,四下望了望,方退回房間。三兩步走到里間案幾,端坐在梁硯的椅子上,眼神從右側端硯中的朱砂墨上收回。
取下筆掛上一支嶄新的狼毫毛筆,穩穩放于筆架山上後,將端硯中朱砂墨洗淨,左手伸進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右手拔出那帶著森芒的刀刃,明晃晃的刀尖對著左手掌心,眉目間閃過一絲緊張,卻又在下一秒驀地劃下去。
陡然握緊被匕首劃出一道鮮紅傷口的左手,輕緩一移便將那一滴滴由指縫中溢出的鮮血流入端硯之中。刺目的顏色混著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四散開去。直到硯台蓄滿血液,才從袖中拿出請瓷瓶,將藥粉撒在患處,用早已備好的紗布包扎好。
右手從筆架山上執起毛筆,恰到好處的力道將筆尖狼毫至于端硯血液之中,均勻地蘸濕後便拿過梁硯所寫請願書。眸底溢出的視線停在開篇首行字上,仔細地瞧著每個字筆畫力道,右手便徑自在另一張白紙上書寫起來。
以朱砂為墨雖可起到讓請願書醒目的好處,但因著朝廷上下素來只有皇帝能以朱砂批注,是以也需要擔上一些風險。但是…
若是以血為墨,同樣是刺眼的鮮紅,除了醒目之外,只需結尾處加上"臣以血為墨,望吾皇能恩及錦州"之言,那血書帶給皇帝的沖擊力,便比朱砂更為上乘。然,若是之前這般對梁硯說,只怕他便會自己割破手,以己之血來成就這封請願書。
是以,白蘭玖先前才提出讓他以朱砂書寫,隨後便催著他歇息。這般,她便可以偷龍轉鳳,自己模仿他的筆跡,完事後再將奏折、請願書和萬民書送到驛站。
……
在完成最後一個字時,明明不過是申時,但原本因雨天而有些陰郁的天色,竟已堪堪如傍晚一般。在晾干抄寫的請願書後,將其塞入信封,整理好書房案幾後,白蘭玖才起身將它們送往驛站,並仔細交待驛官幾句後,才舒心地回了自己房間。
只是,她不所不知的是,在她離開後,那原本將奏折等放好的驛官臉上閃過莫名,將它們又拿出,撐起傘朝著梁硯寢室走去。
回了屋後,白蘭玖覺著有些困倦,也來不及顧著空虛月復內便躺在床上睡去。再次醒來,已是翌日上午。洗漱完畢,正在用著早點時,屋外侍者請安的聲音便傳入里間。
走入屋內的人是一身寶藍長袍的梁硯,比起昨日那副倦怠不已的模樣,今日臉上竟洋溢著幾分喜悅,連著平日里淡然的弧度,似也因歡喜而越發深邃。而他身後的侍者則是端著金漆托盤,其上放置著青瓷湯盅。
"夫君今日心情甚好,可是遇到什麼喜事?"
順著他的表情,白蘭玖在行禮後便將話題引了下來。梁硯才作出剛剛察覺的模樣,微微眯著眼,也不曾斂去臉上情緒,反而笑得更燦然,回道︰
"是麼,娘子果然心細如塵。"
話中听不出喜怒,然只那句"娘子",便讓白蘭玖身形一滯。在頓了片刻後,才應著笑了笑,視線停在侍者托盤上的湯盅上,佯作無意地轉換話題,問道︰
"夫君帶了好東西來與白蘭分享,白蘭猜得可對?"
許是沒有跟她糾纏上一句話的意思,梁硯倒是順著她從侍者手中取過湯盅,穩穩置于桌上後,看著她早餐的清粥小菜,微微蹙眉又極快斂去後,卻也是未置一詞。
待白蘭玖坐定後,梁硯縴長的指尖揭開瓷蓋,誘人的香味便由中溢出,一縷一縷,都在刺激著白蘭玖的味蕾。盡管將眼角處的垂涎之色竭力掩去,但白蘭玖那無法抗拒的表情,卻依舊被梁硯收入眼中。
雙手將湯盅端到白蘭玖面前,梁硯素來清冷的輪廓似乎柔和幾分,臉上慣性的微笑似不再如平日般刻意。
"這是我熬的湯,味道還能入口,就是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清香不帶油膩的味道,即便只是輕輕一嗅,白蘭玖便已知曉。拿起勺子將湯送入口中,滑而不膩的清爽便在口腔中蔓延開去。
"如何?"
梁硯詢問的聲音淡淡的,臉上的微笑半點不減,然眸底閃過的一絲探究之色,卻是未被白蘭玖發現。原本白蘭玖不曾想到梁硯除了書法政治,竟能有這般廚藝,一下子想出口表揚的話,卻不意被放送入口的湯汁燙到舌頭。
看著她蹙眉伸出舌頭降溫,卻未呼半聲痛的模樣,梁硯不住以拳掩面輕笑一聲。然放回眸,毫不意外,收到的是白蘭玖略帶嗔怪的目光。
在遞給她一杯水後,白蘭玖喝下去臉色方比先前好看些。但視線在觸及梁硯忍俊不禁…說是忍俊不禁,可他前一刻似乎已毫不在意地笑了幾聲。
"…夫君,廚藝了得,白蘭難及萬一…"
前提是…他沒有笑話她…可惜,即使存在這個前提,她卻依舊只能咬著牙,臉上原本感激的笑容,已有些裂紋。
不自覺握緊雙拳,掌心一痛後,才想起左手的傷口,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後,復又迅速恢復笑容。雖是極快,卻還是被梁硯看入眼中。
梁硯視線移到白蘭玖正欲藏起的左手,像是發覺什麼一般,出聲問道︰"左手怎麼了?"
"啊?"
本能地疑問一聲,欲收回藏起的左手頓了下,才將其拿出。低眉看著包裹著紗布的掌心,狀似無意地笑道︰
"不過是昨日送奏折時不小劃到,我已處理好,只是有時候會不注意牽扯到患處有些疼痛而已,有勞夫君掛心了。"
言訖,未待梁硯回話,便徑自將左手收回桌下,穩穩地放在膝上後,便拿起勺子將盅內湯汁喝盡。前後動作一氣呵成,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妥。
直到白蘭玖放下湯勺,仰起臉贊了聲好後,
卻觸及梁硯略帶笑意的神色,回憶方才舉動,白蘭玖不由蹙眉,不過是不小心燙到而已,至于能戳中他的笑點這麼久麼?!被她盯了半晌,梁硯才緩緩言道︰
"過幾日我恐怕會離開錦州,前往桑梓城巡查災情。"
巡視災情!
莫名的,梁硯外出巡查之事,竟是白蘭玖心下一緊。不止是這事在小說中未曾提及,更重要的是在听到他話的那一瞬,白蘭玖心髒明顯痛了下,像是某種不妙的預感般。
因這難以消除的不安,白蘭玖只思考片刻,便開口道︰"白蘭也要與夫君同行。"
話中沒有半點的迷茫的堅定,先是梁硯微愣,隨後素來含笑的臉竟是先僵了半秒,在白蘭玖未曾看清時便已收了情緒。然而,出乎白蘭玖意料的,卻是他接下來的話。
"好,那邊一道去。"
突如其來的同意讓白蘭玖有些始料未及,原本,她已打好一串月復稿來說服梁硯。因為,便是之前在錦州外相遇時,若非自己任性地拒絕他,按照白蘭玖所想,恐怕梁硯會派出護衛將她送回陽都。
如那時般,白蘭玖現在也以為對于自己提出的隨行要求,梁硯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她絕對沒想過,他會這麼輕易便答應了。因此,竟是秀眉微蹙,下意識地反問道︰
"夫君果真同意帶白蘭一道往桑梓去?"
"嗯,不過,護衛工作恐怕就得勞煩娘子了。"
又是一聲娘子,讓白蘭玖本欲出口的話僵在喉間,半晌,才斂去眉目間多余的神色,彎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然而,心里卻總覺得,今日的梁硯,竟是有些奇怪。
比如,對她的態度竟是比之前好了許多。
原因?白蘭玖實在也是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最後一句少打了幾個字,補在這章開頭了。因為今天陪老媽出去玩,所以又是這個點更新~
不過,倫家可木有斷更喲!
紅包的話,因為這兩天有酒要吃,光是碼字已經讓我……女神們懂得……
麼麼你們,實在是感謝乃們每天等神小君,愛你們!等文文完結了,每個沒有x戲的男神,都會有嗨的番外~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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