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風也覺出異樣,胡亂翻動書頁的玉指停了下來,狀似細心瀏覽,眼神卻不時瞟他。
張公公用衣袖拭著眼角,吸吸鼻氣,躬著有些蒼老的腰板將籃子放在每天它落定的位置,「娘娘,桂花糕。」
他本就聲音尖細,濃濃哭腔更是讓人听著發怵,從腳底到頭皮。
忽爾晨鐘鳴響,驚起一群飛鳥拍翅,輕輕的,一羽毛絨珊珊而降,娥娜的飄落在淡黃色書頁上。
看著書頁上的細絨,莫名的,凌雅風竟覺得是從自己身上掉落的尖刺,一根一根,會越掉越多。
靈兒見主子看著書頁發呆,氣極得直蹬腳,也不顧禮節,扯住張公公袖擺就搖晃起來,「公公,你說快,究竟發生何事?皇上為何晚點?你又因何而哭?」
靈兒心里埋怨,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妃子不急,急死宮女。
張公公見凌雅風還怔然失神,遂哭得更加悲切,熱淚更是翻涌,「是皇上,皇上倒下了。」
「啊?」靈兒一听,震驚的連連後退,美目無神瞪著。
凌雅風也是假裝不下,她放下手中的書,撐著石桌站起來,音色澀得像斷弦的琵琶,「他怎麼了?」
也許早該料到,失約並不會無緣無故。
她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放棄,如同當初的自己,卻忘卻了離別時他的深情。
承認吧,凌雅風,你已經隨著暖春化了,何必再固執的強調自己仍舊凝著冰呢?
凌雅風饒過石桌,眼神粘著他不放,墨琉璃的珠子里擔憂泛著透亮的光,「你快說他究竟怎麼樣了?」
「是呀張公公,你別光顧著哭呀。」
靈兒見張公公久哭不止,急得不停攥拳擊掌。
听到兩人問及,張公公更是哭得悲切,「老奴早就勸說皇上,要他~要他保重龍體,說是娘娘根本不吃桂花糕,可皇上還是要每天早早就到御膳房篩粉和面~~」
說到這里,靈兒和張公公都很憤恨的盯著凌雅風,看得凌雅風連眼神都不知該落在哪里。
接著,張公公又哭訴,「皇上本來肩傷就未痊愈,他白天要處理朝務,晚間又總是徹夜不眠,可還是早早起身替娘娘做糕點,皇上,嗚~皇上就這樣病倒了。」
「他為何徹夜不眠?」凌雅風歪著頭,問得張公公恨不得將桌上的籃子朝她砸去。
「那還用問,當初是想娘娘想的呀。」靈兒和張公公站在一起,同仇敵愾的瞪著凌雅風,紅彤彤的小臉像極了紅皮白蘿卜。
凌雅風喃喃低吟,「身子是自己的,誰叫他不愛惜。」
貓柔一般的嗓音卻是被跟前的人听見,聞之尖酸刺耳得令人發恥,「哼,凌貴妃,想當初你不也一樣以傷害自己的身體來傷害皇上嗎?可惜皇上沒你那麼惡毒,都病成那樣還是想著你,可憐皇上如今連站都站不穩還要做這鬼糕子。」
說完,張公公氣憤的用袖擺將桌上的竹籃一搧,籃子倒了,里面的瓷碟翻落,桂花糕散了一地。
看著地上的凌亂,凌雅風覺得可惜,心疼了桂花糕,也心疼了他的心。
凌雅風舉目眺望遠山的女敕綠,不知不覺,入春了。
「靈兒,收拾一下,我們回宮。」
本來因怨恨而凝聚的眉立刻舒張開,靈兒眼楮笑成新月兒,「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