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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寺廟後院往前經過一重寺內僧人居住的院落,可能是前方正殿剛剛做完法事,一隊穿著杏黃僧袍,披著褐色袈裟的僧人魚貫而過,法相莊嚴,步態雍容。愛睍蓴璩

剛好到了有些窄仄的台階和他們相遇,小和尚恭敬地側身讓在路側,顧昊和蘇迷涼也隨著他避開。

等著那隊僧人走遠,蘇迷涼方才收回視線,對顧昊說︰「靈谷寺果然不凡,從這些普通僧人的儀態就能看出來。」

「你又看出來什麼驚人之處了?」顧昊好奇回頭凝視,除了隊伍整齊,不曾說說笑笑之外,其他的他看不出來。

「現在天這麼熱,瞧瞧我們穿著什麼衣服?那群僧人身上至少穿了四層衣服,在大殿穿著法衣袈裟經歷冗長的佛事,一定十分辛苦;

剛剛我看到有人的衣服都濕得黏在身上,汗漬浸透,但是他們神色恭敬肅然,更不曾有人月兌去外邊搭著的袈裟;

這說明這里的僧人虔誠信奉佛法,法衣在身,如同面佛,修為很好。」

蘇迷涼說完,顧昊點頭︰「確實了不起,我好像確實在其他地方看到過僧人邊走邊月兌袈裟說說笑笑的,如果剛剛做完法事,轉身就那麼輕率,確實影響不好。」

小和尚笑道︰「兩位施主過譽了。」

又入了一重院落,右側有個小院,院門上邊書著匾額「方丈室」,蘇迷涼看著那敦厚渾圓的筆鋒,顯然這字出自名家手筆。

小和尚恭敬地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然後推開門,請他們兩人入內。

方丈室佔據了足有一個大殿的面積,布置古雅,入門正對的是一個擺放著花梨木沙發的大客廳,正對房門的牆壁上繪著西方傳來的佛教神話圖,色彩黯淡,古樸大氣,看得出年代久遠;

圖畫前邊放著一張長桌,上邊擺著各種法器,一個巨大的銅香爐里燃著好聞的焚香。

左側顯然盛放經卷的書房,鏤空的充當屏風的書架上放著各種經卷;後側顯然就是臥室了,卷起的灰色褐色的幕帷後邊,僧床上的臥具十分樸素簡單,床邊只有一桌一椅,看得出所有的家具都有些年代了。

雲谷禪師顯然已經換下了袈裟,穿著灰色的僧袍,听到小和尚稟告的聲音回頭,緩步迎接︰「顧施主,別來無恙?」

「挺好的,呵呵,家母家父身體也都安好,特地托我過來問候。」顧昊恭敬低頭。

「多謝掛念。」雲谷禪師雙手合十行禮,請他們入座,很快就有小和尚進來獻上了茶。

「顧施主可是過來問姻緣的?」雲谷禪師端起茶杯,啜飲一小口。

「呵呵,剛剛退了那門婚事,我想你當初斷言的十月份我的婚姻就會透的說法,估計有點懸。」顧昊說話毫不拘謹,端著茶杯笑道。

「懸不懸都要到了時候才知道,現在說這個有些早了。」雲谷禪師不緊不慢地放下茶杯說。

自始至終蘇迷涼都沒有發覺他的視線往自己的臉上的落。

「說來也巧,今天能夠遇到,完全是因為一時起意,早飯時她提及久聞盛名的禪師法號,想要來靈谷寺上香,管家一問,竟然恰好你就回來了,不得不說這次會面,是沾了她的光。」

顧昊寒暄了兩句,就提及蘇迷涼。

「額——是我沾了你的光才是,不是你的面子,我這小蝦米哪里有和禪師一起喝茶的機會!」

蘇迷涼被顧昊說得不好意思,打趣之後,連忙從沙發上站起身,對著雲谷禪師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呵呵,老禪師,久仰大名!」

雲谷禪師這才把視線移到蘇迷涼身上,湛然雙目和蘇迷涼含笑的視線相接,如古井無波,卻洞悉天然。

他從容地站起身,恭敬還禮,請她入座︰

「這位女施主行禮恭謹,誠發于心,言語如滾珠濺玉,靈慧異常,可眉心若蹙,笑不由衷,定是有難言之隱;

既然有如此緣分,老衲可否請您在佛前抽一支靈簽,或許能幫上一二。」

「那就有勞大師了。」蘇迷涼近距離觀察雲谷禪師,覺得他的目光摒棄七情六欲,滿是悲憫,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于是雲谷禪師站起,燃了三支線香,遞給蘇迷涼,讓她在佛前行禮,念三聲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佛號,默念心中之事,然後插入香爐。

蘇迷涼依言而做,恭敬地上了香。

然後雲谷禪師拿起桌上的簽筒,念了幾句佛經,嘩嘩嘩地晃動三下,示意蘇迷涼過去抽簽。

蘇迷涼看了看那碩大的簽筒,心里想著爸爸蘇洛川,滿懷虔誠地伸手抽出一支簽,拿入手中看。

只見簽頭上寫著下下簽三字,蘇迷涼苦笑,怎麼她總也月兌不了下下簽的命運?

上邊的簽文為︰「不近人情,舉足盡是危機;難體物情,一生俱成夢境。」

這簽詞有點模糊,不過不祥之意十分明顯。

顧昊站著她身後,擰眉細看,神色凝重,他到現在還不知道簽筒里竟然還有這樣黑色文子的下下簽,一時間也看不懂意味。

蘇迷涼咀嚼詞句,牢記入心,然後雙手捧著躬身遞給雲谷。

雲谷禪師捏著那枚下下簽,一字一句地吟哦出聲,然後說道︰

「不近人情,舉足俱是危機——是說令尊遭人構陷,危機四伏,皆因當初過于看重一權字,與不近人情之人結交,方有今日之難;

難體物情,一生俱成夢境——是說他的命數莫測,物情多變,隱隱有類似黃粱一夢的顯貴,人生本屬夢境,這句倒是好的征兆;

此簽雖然落于下乘,但因後半句反而有超過上上簽的玄機。」

蘇迷涼暗暗心驚,明白這雲谷還是有著很高修為的,當即笑道︰

「大師啊,這簽屬于下下簽,顯然凶險至極,能列為下下的,據說都和死傷刑名有關,請問大師,此簽想要轉化為上上簽的玄機,能否指點一二?」

「呵呵,施主聰慧過人,佛家有雲——求之不得就要反求于己,令尊因為對物欲執迷不舍才招致禍端,轉化的玄機自然就在于舍棄,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大舍大得;不舍不得,反而加速禍患;

不過,這簽雖然是為令尊求的,卻是出自你手,想要看得更透,需要你的八字命數,來看對你對令尊是否有扶持之命,報出你的生辰八字來,我為你細看。」

雲谷禪師很敬業。

蘇迷涼此刻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有修為的高人,她猶豫著自己的八字,據說人的生辰八字顯示著一生的命數,她如果把真實的自己顯露出來,會招致什麼樣的後果,她無法預料——畢竟出手就是下下簽,再暴露八字,會不會直接就被當成妖孽收了?

所以,她猶豫片刻說道︰

「我只知道生日,卻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這樣的八字有用麼?」

顧昊有些訝然,這丫頭什麼意思,她不知道什麼時辰,給她媽媽打個電話問問自然就知道了,要知道錯過了今兒,下次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遇到雲谷?

但是蘇迷涼沒有一絲要說的意思,他性子一貫沉穩,知道以她的聰明這樣說自然有她的理由,于是靜靜地站著並不參言。

雲谷看了一眼蘇迷涼︰「失之毫厘謬以千里,沒有時辰自然命格就不準,請贖老衲無能為力。」

顧昊看看時間,他們還有十多分鐘,蘇迷涼瞥了一眼時間,明白他什麼意思,忽然笑著說︰

「大師啊,其實對于解簽一事,我也略懂一二,不知大師經常為別人解簽,可曾為自己解過?據說醫生從來不給自己治病,懂命數的人往往看不透自己的運道,可否請大師抽支簽,讓迷涼為你解解?」

這話出口,顧昊瞪大了眼楮,正好和雲谷的視線相撞,兩人都是一副瞠目之色。

「大師別理她,這小丫頭胡謅的,她連進廟拜菩薩的跪拜禮都不一定能做出來。」顧昊連忙開口,他不想無意間得罪雲谷。

雲谷卻笑著擺擺手道︰「無妨,」然後看向蘇迷涼,細細打量她的五官神色,眼神中多了絲茫然,他觀人無數,卻看不出面前這個女孩子的命運走向,當即說,「如此,就有勞女施主了。」

蘇迷涼呵呵一下道︰「慢著大師,如果我解得有理,能否也給我弄張那個進廟的卡,讓我有一次見你的機會?」

「可以,不過這個是否有理,以老衲的判斷為準;如果你只是玩笑戲耍,那麼顧施主的那張約見卡老衲就要收回來了,你可還原因解簽?」

雲谷神色間有點笑意,打量他們倆的神色。

顧昊毫不猶豫點頭︰「成!」

「嘻嘻,你都不怕我把你的卡輸了?」蘇迷涼看顧昊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邊,一點都不擔心她輸。

「值,想看看大師能抽到什麼簽?更想听听你天花亂墜地胡謅。」顧昊抬手拿出錢夾,抽出那張卡遞給她,蘇迷涼雙手接了,恭敬地放到了桌面上。

蘇迷涼心里直樂——沖這家伙毫不猶豫地用這張卡換她一解揚名的機會,她這輩子都會好好待他的,想想能給雲谷解簽,這和站在巨人肩膀上沒差別,起點太高了。

她照著剛剛雲谷禪師讓她抽簽的程序過了一遍,做得像模像樣的,可是拿到桌上那碩大的簽筒,出乎預料的重量讓她幾乎失手墜地。

連忙穩住神,雙手抱著,使出渾身的力氣嘩嘩嘩地晃了三下,那滑稽的動作讓顧昊瞧得差點笑噴,不過鑒于雲谷在場,他只能憋著。

心里無法理解雲谷為什麼能任由這丫頭張狂。

雲谷當然也把蘇迷涼的模樣收入眼底,他眼中的蘇迷涼和顧昊眼中的當然不同,他看到的是她的認真和虔誠,笨手笨腳卻把他剛剛搖簽的技巧學得九成,只是力道欠缺一些。

他的修為相當好,從來沒有輕慢任何人的心思,看蘇迷涼簽筒抱到他面前,視線盯著那些簽,他出聲念了三聲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那聲音氣發丹田、如同黃鐘大呂,讓蘇迷涼思緒紛亂的心思如同醍醐灌頂,瞬間空明,只見他苦手的手指,緩緩地從簽筒里抽出了一支簽,看了一遍,雙手遞給蘇迷涼。

蘇迷涼把懷里的簽筒放到桌子上,雙手恭敬地接過,卻愕然一驚,這個簽竟然出了上中下三等簽之外,頂端沒有顯示等次的標記。

顧昊也瞪大了眼楮,今天真的不虛此行,親眼看到有人抽了下下簽,有人抽了無等次的簽,頓時大開眼界,他先前以為這寺廟為了取悅眾生,說不定簽筒里壓根兒就沒有下下簽,今天看到不僅有下下簽,竟然還有出了三等之外的簽。

這可有點難解了,一點點能夠參考的有效信息都沒有,他都替蘇迷涼捏了一把汗。

蘇迷涼本身就打定主意胡謅的,加上她前世本身就知道些雲谷禪師的事情,自然能不急不躁,沒有等次讓她開了眼界,當不足以讓她進退失據。

她也像雲谷禪師一樣,把那簽詞字正腔圓地誦讀了一遍︰「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她恭敬地行了一禮︰「大師,小女出言如有冒犯,還請海涵,我解簽了。」

雲谷恭敬回禮,雙手合十、口誦佛號︰「阿彌陀佛,女施主,請為老衲解惑。」

「這個簽出了上中下三等,意為大師已經堪破三界,月兌于流俗。」

顧昊抿唇,這丫頭倒是會奉承人。

「老衲確實自己抽過幾次簽,每次都是沒有等次的,當時總以為是自己不能給自己推算命格,今天听了女施主一言,這話也算是一種合理的開解了。」

雲谷認真想想,點頭說道。

蘇迷涼看他絲毫沒有抵觸情緒,心里輕松了很多,接著說︰「你這支簽的意蘊是照應在行程阻滯上,也就是說,你向菩薩的求的是下半年的出行順利與否。」

雲谷抬了眸,停在蘇迷涼臉上︰「這點從哪里能夠看出?」

因為簽文的意思,稍微有點常識的都會判斷出是說修為境界的,顧昊也是這樣理解的,他們無法明白,她從何處能參出這出行之意來。

蘇迷涼知道她說對了,就指著簽文,一句句說道︰「白雲流水,都是運動之像,幾曾見過不動的白雲,無波的流水?因此斗膽推測,這是問行程的。」

「那又如何能看出是下半年的出行?」雲谷問。

「從‘任東西’這三個字看出的,這水流之勢是自西向東的,卻寫作‘任東西’,這樣逆著的勢頭,照應一年將盡,運勢倒流——年末出行大不利。」

蘇迷涼說得很直白,顧昊覺得她的話就沒有雲谷剛才解簽的話有禪意和圓滑,太具體了,容易有讓人攻擊的破綻。

雲谷卻像她剛才一樣,進而問破解之法︰「這年末出行大不利該如何化解?」

顧昊的心懸了,這丫頭現學現賣地逗老和尚樂呵,難道她也會解生辰八字?

「化解方法有兩種,只怕我年齡小修為不夠,無法取信于你。」蘇迷涼說出的話讓顧昊的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雲谷和他的神色差不了多少。

他說道︰「運是既定的,也是變化的,化解方法合理,我自然會認真考慮。」

蘇迷涼微微一笑︰「第一種化解方法,很簡單,要破解出行受阻,不出門爽了約在廟里呆著就行了。」

雲谷和顧昊相視而嘻,這怎麼可能做到,那行程豈是想改就能改的?

「第二種化解方法還要從簽文上求,還在這‘任東西’三個字上。」蘇迷涼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第一種不可能,就拋出了第二種選擇。

「願聞其詳。」雲谷雙手合十。

這時門外小和尚進來稟告︰「方丈,下一位客人已經在門外廊下等候了。」

雲谷大師正听到緊要關頭,聞言愣了一愣,知道時間到了,就對小和尚說︰「請那位貴客再吃一盞茶,順便取張白金約見卡,對了,請問女施主,寫上什麼名字?」

小和尚看著神色大惑不解的蘇迷涼說︰「白金卡需要電腦輸入施主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

蘇迷涼一听送她白金卡,這就證明雲谷禪師是相信她的胡謅了,當即道了謝,笑嘻嘻地報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證號碼。

小和尚恭敬地退了出去。

「請女施主詳解。」雲谷禪師問得更加虔誠。

蘇迷涼知道他時間金貴,就不再賣關子,笑道︰

「這阻逆之意來自‘任東西’上,把這‘東西方位’撥過來調整一下行程安排就成了,反正都在下半年,應該有回旋調整的余地。」

雲谷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行程,該如何照應這東西方位。

蘇迷涼笑道︰「這個東我覺得應該是指日本,畢竟隔水而東的不利方位就那個地盤就是盡頭了。」

「日本?年末確實有個去日本的佛法交流安排,為其一個月。」雲谷禪師大驚,他的日程安排很嚴密的,從不對外公布。

顧昊也抿了唇,他現在才明白蘇迷涼估計真的看出了什麼,不然怎麼這麼篤定地把行程猜得這麼準。

「大師,既然你相信我的話,那我就直說了,如果你不改行程,年末去了日本,估計一個月行程結束之後就回不來了。」

蘇迷涼的斷言讓顧昊大驚失色,他抬手踫踫她胳膊,示意她說話太過了,這丫頭太年輕,鋒芒畢露,還不懂過猶不及的道理。

「回不來?」雲谷禪師再淡定也無法不在意了。

「額——大師已出三界,邪魔難侵,這回不來的意思是行程受阻,源自外力,總之,有驚無險,幾個月後自然能夠平安歸來。」蘇迷涼解釋得很清楚。

「蘇施主讓老衲頓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衲記下了!」雲谷禪師恭敬地向蘇迷涼行禮。

蘇迷涼連忙躬身還禮,正好小和尚端著托盤進來,雲谷禪師拿了桌上顧昊的那張,然後拿了托盤上蘇迷涼的那張,分別遞給他們倆︰

「老衲受教了,有時間一定約二位喝茶,答謝蘇施主的解簽之誼。」

「大師也不要過于困擾,希望能有再次喝茶機會!」蘇迷涼和顧昊告辭離開,雲谷禪師一直送到這個院子的門口。

那位在廂房喝茶的貴客問身邊的小和尚︰「那位和方丈相談甚歡的客人很年輕哦。」

小和尚答道︰「佛緣不分老幼,我看讓方丈心驚動容的是那位女施主,剛剛我听了一陣子,好像她在給方丈解簽。」

貴客神色有一瞬間的呆滯,顯然以為自己听錯了︰「那女孩子看著不足二十歲,怎麼可能給方丈解簽?」

「誰說不是呢?好了,方丈回來了,我過去稟報。」小和尚也很不解,快步迎向雲谷。

他還沒有開口,雲谷就把袖子里的那根簽抽出來遞給他,對他說︰「把這根簽拿到僧房,當做今天的功課,這是我抽的簽,讓他們寫出自己的見解,六點收繳拿過來;

還有剛剛那個女施主的身份證號碼,帶上她剛剛喝了一半的茶水,讓推命數的僧人,佔卜一下她的生辰八字。」

小和尚接了簽,轉身快步離開,雲谷直接到廂房見了貴客,殷勤致歉不提。

再說顧昊和蘇迷涼出了院門,雲谷禪師方才轉回身去。

顧昊抬手對蘇迷涼的頭拍了一下︰「你到底是真人不露相,還是哪里修道成精的小狐狸,連雲谷這樣的人都能唬住。」

「嘻嘻,其實是很簡單的推理而已,抽簽這樣的事情,心中無事是不準做的,對一個老和尚來說,他更明白這個理兒;

我提出給他解簽,他沒有直接拒絕,這就證明他心中正有疑惑難解之事;

他一個出家人,無親無故地求簽,還能求什麼?頂多不過是可能預見到一些危險的信息,求個安心罷了,他的安危想來想去,和出行有關的可能性最大。」

蘇迷涼知道自己引起顧昊的疑惑,就很坦然地解釋道。

「那你也太大膽了,怎麼就能推出他年末去日本?」顧昊不動聲色,他覺得越來越不懂這個小丫頭了。

「中國人年末都不喜歡出行的,雲谷也不例外,能讓他這樣修為的人膈應的出行當然是出國了;

我提到東西這樣的方位的時候,他明顯神色有變,西部太冷,有出行他也不會約的年末正冷的時候,東邊佛教與中國交流最多的國家就是日本,自然就猜對了。」

「那你憑什麼斷言他行程會受阻?」

「第一個原因,是他求了,證明他自己已經看到不順了;

第二個原因,我猜的。」

「噗——」顧昊樂了,「你——你也太胡鬧了,到了年末他沒有行程受阻,你怎麼解釋?」

「我又不是職業神棍,誰讓他信的?」

蘇迷涼理直氣壯地反問。

顧昊華麗麗地用匪夷所思的神色為雲谷默哀。

蘇迷涼受不了就說︰「放心好了,他會用盡一切方法調整日程的,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他也是血肉之軀,能有如此成就和影響,自然比我們平常人更加愛惜性命,換句話,就是他已經窺破天機,趨利避害的意識比普通人強烈得多;

嘿嘿,沒想到那家伙這麼擱不住忽悠。」

蘇迷涼絲毫都不擔心。

「忽悠?啥意思?」顧昊又听到了新詞匯。

蘇迷涼警覺地想想,趙本山範偉高秀敏主演的小品《賣拐》確定是2001年春晚演出過的,當即松了口氣,反正「忽悠」這個詞將會在2002年春晚小品《繼續賣拐》之後,成為年度熱詞。

「去年春晚的小品,你沒有听過‘忽悠’這個詞?」蘇迷涼笑道。

顧昊努力地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記得。」

「忽悠怎麼說呢?意思就是用話把人繞進去。」蘇迷涼覺得咋解釋都沒有那個味道。

「蒙人的意思,是麼?」顧昊合理地引申。

蘇迷涼笑嘻嘻點頭。

「好了,這樣的交流到此為止,你太打擊我的認知了,我都在想,你小嘴巴里有幾句話是真的。」

顧昊懊惱不已,覺得他不該多嘴去問,好容易對她滋生出來的神秘感,竟然瞬間就讓她摧毀得蕩然無存。

蘇迷涼覺得這個副作用的影響有點壞,當即伸手挽住顧昊的胳膊,笑道︰

「什麼話都看听話的那個人,覺得真自然會真,听話的那個人心意虛假,那麼再真誠的話都會懷疑它的真實度的,這和說話人無關哦。」

顧昊被她的無賴小模樣逗笑,乜斜著她︰

「那麼剛剛雲谷禪師給你解簽,真假如何?」

「這個老狐狸太狡猾了,說話虛道道太多,我自己會仔細琢磨簽文的;而且,我一貫認為預測未來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創造它,而不是等。」

「這話說得好,屬于行動派,我欣賞!不過你為什麼不說了八字,讓他推算一下,多好的機會!」

「傻帽兒,八字怎麼能輕易地泄露給別人?」說完她忽然站住,抬手捂住嘴巴,顯然是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怎麼了,你?」顧昊也站住問她。

「額——雲谷這老和尚太狡猾了,或許一個姓名一個身份證號碼,他都能夠推出來他想要的東西,啊啊啊——大意了,竟然被他一張卡給算計了。」蘇迷涼懊悔不跌。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他沒事對你窮根究底干麼?」

顧昊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他想到自己那張卡壓根兒就沒有問過什麼身份證號,而且蘇迷涼能說中雲谷禪師的心思,無論她對自己解釋得多輕巧,對雲谷來說,絕對是非同小可的一件大事。

蘇迷涼有些沮喪地垂了頭不再說話,她抬手從裙子口袋里取出那個卡片,捏在手里看了看,覺得無論如何她算是幫了雲谷禪師,他一個出家人,即便看出了什麼,也應該不會口出惡言去和她結怨的。

顧昊納悶,逗她道︰「你怎麼這麼在意你的生辰八字?難道你命硬克夫克父,擔心被我知道?」

「滾啦,我是擔心他看我慧根極深,會想方設法度我出家。」蘇迷涼抬手捶打他一拳,笑嘻嘻地給他信口胡謅。

「你這腦子也太跳月兌了吧?什麼年代了,難道他會強迫你出家?哈哈,你還真敢想,好了,我會護著不讓你出家的。」

顧昊知道只是玩笑,就出聲笑著安慰。

「話說,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樣性子的女人?剛剛你幫雲谷禪師解簽的時候,我覺得你就是一個很職業的——神棍,面對我很快就轉化成了天真可愛,這轉變讓我很不適應。」

蘇迷涼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什麼性子的人,估計我的心就是個集體宿舍,里邊住著宅女、潑婦、妖精、蘿莉、熟女、八婆以及天使和惡魔,現在可以再加一個神棍,她們輪流著,根據面對的對象和環境,推薦最合適的那個當值。」

顧昊有些傻眼地听著她的話,忽然抿抿唇傻笑。

「這笑容好憨哦!」蘇迷涼鄙視。

「我在想,和我一起的時候,如果妖精能一直當值該多幸福。」某男笑容猥瑣。

蘇迷涼的眼珠兒很想轉成棒棒糖的眩暈花紋,她無力地小聲說︰

「你確定想讓妖精一直當值,在這寺廟的清靜之地,把你惹得色心膨脹?」

顧昊不怕死地點點頭,低頭湊近她笑︰「喜歡。」

蘇迷涼抬手把他的頭推遠︰「你不要臉我還要哪,收起你那點花花心思,別褻瀆了神靈。」

顧昊頓時大笑,指著她問道︰「這會兒——這會兒當值的是潑婦麼?好有意思哦!讓八婆出來轉轉,我好好奇。」

「什麼?你說你和那小尼姑有一腿?」蘇迷涼大聲驚呼後捂住嘴巴。

周圍閑散的游客頓時對顧昊投以鄙視的眼神,顧昊瞪大眼楮,回過神拉著她快步走開,切齒道︰

「你胡說什麼?讓人當猴子圍觀我?」

蘇迷涼得意地笑道︰「你不是想看八婆麼?偶爾我也會無中生有地說謊的,喜歡不?」

顧昊認輸地投降︰「好好好,你覺得誰出來合適就讓誰出來好了,我斗不過你的小花樣。」

兩個人逐個逛了前邊的三重院落的大殿,熙熙攘攘的游人差不多都聚在大殿里,有點熱鬧的意思,蘇迷涼雖然喜靜,不過廟會這類的熱鬧場合卻是她喜歡的。

顧昊慢悠悠地插著口袋隨著她這里看看那里瞧瞧,覺得這樣悠閑的時光竟然有種別樣的意趣。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們開始下山,一路上隨意地聊著閑話,不過兩個人說話已經沒有什麼距離感了。

比如聊起童年的有趣的事情,顧昊說︰「我印象最深的是和小伙伴們瘋玩一天,跑累了就咕咚往草地上一躺,嘴里噙著根野草睫子,仰頭看雲。」

蘇迷涼覺得很無趣,斜了他一眼︰「雲有什麼好看的?」

「雲很白。」顧昊的回答讓她啞然,這話和字很黑一樣,有看點麼?

「真的,那時候覺得雲很有意思的,變化來變化去,一會兒像貓兒一會兒像狗……」顧昊繼續解釋,一臉神往之色。

蘇迷涼乜斜他︰「這點誰不知道?說的口氣好像那雲是你家養的,別人看不到一樣。」

顧昊被她的話逗樂了,不服氣地說︰「那你說一個有趣的。」

蘇迷涼想了想,她的童年好像距離很遙遠一樣,不過倒是有個一直溫暖她記憶的童年趣事,當即就笑了道︰

「說一個就說一個,肯定比你的有意思。」

顧昊點頭。

只听她說︰「我小時被爸爸嬌慣得不像樣子,很鬧人。」

顧昊點頭︰「看得出你眼珠兒一轉就會有鬼主意,估計這都是小時候慣出來的心眼,不過,鬧人到什麼程度?」

「額——怎麼說呢?我自己也有很清晰的記憶,那就是有時候我哭鬧,怎麼哄都不會乖,我哭著無奈地想,我剛剛為什麼哭鬧啊,應該借著爸爸媽媽遞過來的哪個台階下,才不羞人,可是壓根兒就想不起為什麼哭來了。」

「哈哈哈——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女孩子就是難伺候。」顧昊大樂。

「記得有一次,爸爸在書房忙碌,被我鬧得怎麼哄都不听話,氣得抬手對我小屁屁打了一巴掌;

然後我大哭著從書房跑出去,挨個房間找媽媽告狀,從臥室找到陽台,從陽台找到廚房,然後找到衛生間,媽媽可能出去買菜去了,沒找到;

我哭的滿心委屈,最後竟然又轉到了書房,你猜怎麼著?」

「你爸爸又打了你兩巴掌?」顧昊本能地接口,他沒有這麼鬧過,覺得按他的概念估計會是這結果。

蘇迷涼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我撲到爸爸的懷里,爸爸無奈地伸出手抱我,說涼涼,你哭什麼呀?我竟然忘了自己為什麼哭,只記得找不到媽媽時候的氣憤,月兌口說,媽媽壞死了,剛剛打我屁屁了;

听得我爸爸一愣,繼而大笑不已,模模我的腦袋自言自語,這丫頭會不會沒有受過氣,挨一下打,就氣傻了?」

顧昊笑得捂住肚子,指著蘇迷涼︰「真的無法想象你小時候的模樣,真是太好玩啦,你的童年好有意思。」

轉而看著蘇迷涼有些黯然的小臉,想到最寵她的那個大男人現在身陷囹圄,她的心里是不是一直在擔憂著焦慮著,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呢?

「你爸爸的事,我和麥叔叔交代過了,讓他能照看就照看些,別太過擔心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有些心虛,或許他該上心點,再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蘇迷涼詫異地抬頭,然後很開心地對著他笑了笑︰「真的有交代麼?我就知道你很有義氣的。」

顧昊模模頭,這話能證明他有義氣麼?果然提到她爸爸,那小腦袋就不靈光了。

下山走的是前門,全部都是台階啊,一個一個下得蘇迷涼的膝蓋發軟。

顧昊笑她身體弱,蘇迷涼對他翻翻白眼,嘀咕道︰「還不是你貪吃,在山谷里折騰的。」

顧昊就很男人地要背她下去,蘇迷涼看那台階又多坡度又高,覺得背著更危險,就笑嘻嘻地說︰「你都不腰膝酸軟麼?別裝了。」

顧昊伸手一把打橫抱起她,穩穩地踩著台階往下走,嚇得蘇迷涼緊緊地閉上眼楮,抱緊他脖子。

等她驚呼過後,听他很淡定地說︰

「腰膝酸軟?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等今晚上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酸軟了?」

蘇迷涼小臉憋得通紅,這話什麼意思?哪跟哪啊?他晚上還要繼續做那羞人的事情麼?這男人怎麼這樣,在寺廟門前就開始銀蕩了。

「等今晚又不是現在,你臉紅得早了些。」

顧昊胸腔里悶聲笑著,蘇迷涼的手騰不開,真心很想張口把他那笑得上上下下打顫的結實的喉結給咬一口。

「你舌忝什麼小嘴啊,迫不及待要親親了麼?」顧昊顯然逗她上了癮。

「顧昊,你知不知道幼兒園的小男孩為什麼總是會找到一個他特別喜歡欺負的小女孩?揪她小辮子,弄髒她的花裙子?」蘇迷涼反攻。

「男孩子喜歡欺負人是好戰的本性。」顧昊毫不猶豫地解釋。

「那為什麼會固定到某一個小女孩身上?」蘇迷涼顯然不滿意他的答案,循循善誘。

「那小女孩好欺負啊。」顧昊答得理所當然。

「不對。」蘇迷涼斷然否定。

「你那眼楮賊溜溜地骨碌骨碌轉,到底想說什麼?」顧昊打量她。

「嘻嘻,正確的答案是——小男孩最喜歡欺負的那個小女孩,就是他最喜歡的,因為太小,不知道怎麼表達,只會不停地逗她哭,惹她生氣,這樣比較有存在感。」

蘇迷涼洋洋得意道。

「你的話是說我喜歡逗你生氣,這行為很幼稚?」顧昊挑眉。

「對頭,孺子可教也。」蘇迷涼表揚他。

「同樣還可以解讀為,你認為我表達喜歡的舉動很幼稚?」顧昊繼續道。

「有可能。」蘇迷涼遲疑,嗅到了一絲絲陰謀的氣息。

「那你給我示範一個表示喜歡的成熟點的行為,讓我瞧瞧。」

顧昊一臉好學的謙虛模樣。

蘇迷涼隱約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額——成熟點的行為,我好像只會辨別出幼稚,不幼稚可能就算成熟了。」

「這樣啊,我好像知道表達喜歡的成熟行為是什麼?」顧昊給她繞圈子。

蘇迷涼眨眨眼,幸福地在推測是什麼,她真的想不出來,是買鑽石、買鮮花、送巧克力,還是送婚戒來著?

顧昊終于下完那該死的無窮無盡的台階了,他的腳穩穩地站在地面上,把她放在地上,然後溫柔地抱了抱她的肩,對她耳語︰

「表達喜歡的成熟行為我們剛剛在山谷小溪邊已經做過了,你覺得那個幼稚麼?」

種馬啊,怎麼什麼話都會想到那件羞人的事情上邊?

蘇迷涼抬手捂住被他唇無意間擦過就變得滾燙的耳朵,快步往前走,她可不可以說她不認識身後這個精蟲上腦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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