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32）
楊德水又問，你是市委辦的？
林新碧驚喜地說，是呀，你想起我來了？
听她這麼一提醒，楊德水腦海里模糊的印象完全回憶起來了。他說，你參加過省委辦的培訓？夢島小說網首發
兩個月前，省委辦公廳舉行了一次為期三天的信息報送培訓會，各市和十幾個重點縣的信息員都參加了培訓。培訓材料也是一處編寫的，副處長葉福祥和邱輝雄還給他們上了課。楊德水之前並沒有見過林新碧本人，只是照片上見過一眼。培訓會結束，大家合影留念，邱輝雄把照片壓在辦公桌的玻璃板下。楊德水瞄過一眼，開始還以為是邱輝雄的大學同學集體照。當時，還開了句玩笑，你大學的女同學蠻漂亮嘛！最後還是邱輝雄告訴他實情，原來是此同學非彼同學。
至于林新碧是怎麼認識他，楊德水就不得而知了。
林新碧開心地說，楊處，你真是萬事通啊，連這個也知道啊！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越王賓館，你跟徐書記在一起，當時，你工作忙，你看了我一眼，我正要跟你打招呼，你卻轉身走了。
楊德水想不起有這回事，估計當時自己完全處于熟視無睹的狀態，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眾星捧月，月亮卻顧不上星星，在官場，沒有下級不認識的上級，只有上級不認識的下級。楊德水每天要見許多人，更別說匆匆一瞥了，如果都記下來，恐怕腦子都要崩潰了。看著她那麼開心，他也就不點破，點了點頭。
朱秘書長終于來了，跟在他後邊的是四個年輕的女服務員，她們長得都挺漂亮，但比起林新碧來，那都差得太遠了。不用說，這些服務員都是市委招待所的人，她們是送菜來的。
擺菜的時候，電視里的要聞播報開始了，第一條就是十八號超強台風。
麗娜十點四十六分在荻州雲江口登陸，登陸後，幾乎逆雲江而行，一直行到明州中部，才轉而朝西北方向而去，經過貽州和信州，進入了隔壁的安西省，從東到西，橫掃了整個江海省。電視畫面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各地記者拍到的台風大發婬威的場面，幾十米高的海浪呼嘯著沖上堤壩，強風把許多大樹連根拔起，山洪爆發，大地申吟，許多地方都成了水鄉澤國，甚至水漫金山，慘不忍睹。第二部分是講各地的受災情況，多地損失慘重，許多地方都停電停水，通訊中斷，交通癱瘓，農業、工業、交通、水利等受損嚴重。報道中還夾雜了個別采訪內容，相當部分從事海洋漁業養殖的大戶，可以說是血本無歸。海上搞的是網箱養殖，台風一來，網箱被沖散了，魚蝦什麼的，全被溜進海里去了，就像谷子爛在了田里，全廢了。第三部分是報道省領導的防台活動和各地的防災救災情況。這種報道當然是以正面為主，各地，特別是沿海地區提前部署，全面防風防雨防大潮，努力將損失減少到最低限度。但還是听得出，也看得出來，整個江海省都成了重災區，其中最嚴重的是荻州、海州和明州，還有貽州、信州的損失也不輕，而北邊的寧州、越州則相對要小得多。
菜上來了，大家都吃得歡，楊德水是邊吃邊留意新聞報道。其中有一句話，引起他特別警惕。看完新聞，他三兩口扒完碗里的米飯，急急地走出房間。林新碧緊跟其後問，楊處，有什麼事，我去辦就好了。楊德水回頭看了她一眼，覺得她很懂事，人漂亮，腦子也管用，挺會見機行事。他說，這事得我自己來辦，你回去吃飯吧！林新碧明白子，朝他嫣然一笑，折了回去，順便把房門關上了。
市區停電，為了確保機關能正常開展工作，市電業局派了一輛發電車過來，盡管隔著窗戶，楊德水還是能听到柴油機發出的轟鳴聲。楊德水掏出手機想打個電話給省氣象局局長黃榮華核實下情況，猛意識到這里根本就沒有信號，許多手機基站都損毀了，網絡無法使用。他便幾步走到隔壁。隔壁的門是關著的，里面有聲音傳出來，似乎是什麼人在匯報工作。楊德水顧不了許多，推開了門。里面所有人全都抬起頭來看著他。他完全不管其他人，向最里面走去。
鐘金松在匯報受災和救災情況，無非市委市政府緊密團結，分工指揮之類。這些話放之四海皆準，每次來台風什麼的，部署工作都差不多，都是填鴨式的，只要把台風和雨水情往里一填，就差不多了。
徐東海說，這些就不匯報了，我們抓緊時間開會。邊說，邊放下了筷子，同時，向楊德水招了一下手。楊德水趕緊低下頭去，把自己看到听到想到的事告訴他。夢島小說網首發
徐東海說，你想辦法聯系一下黃榮華，把情況敲實了再決定。說完，站起來朝外走去。見他起身，大家都趕緊站起來，估計飯也沒怎麼吃飽。一行人走進了市委會議室。徐東海在正中位置坐了，他的旁邊分別是鐘金松、高道誠，後邊還跟著一幫有關部門的頭頭腦腦。通常開會，都是下邊的人坐好了，領導再入場。今天的情況不同，徐東海走在第一個，明州市市委市政府的領導陪在他左右，其他人都在後邊走。這樣一來，會場的常態被打破了，領導坐好了，下邊卻來得三三兩兩，有的進了會議室，有的還在走廊上，甚至還有人在乘電梯。徐東海管不了這麼多了，扶了扶麥克風，也不和市里的領導套話，開門見山地說，我們先討論斷電的問題，電業局的同志到了沒有？夢島小說網首發
一個精瘦的男人開始匯報，他說，徐書記、鐘書記、高市長、盧廳長、朱秘書長，各位領導晚上好。我是……
徐東海手一揮，打斷他說，情況明擺著，因為斷電，許多工作都無法開展，無數人都生活在黑暗中，在水深火熱中掙扎。這時候，我們沒必要繞來繞去做官樣文章，你直接告訴我，全市斷電少說也有十個小時了，斷電的原因也不用說了，你就痛快地告訴我你們都采取了哪些措施，哪些地方通上電了，哪些還沒通上，什麼時候全市能通上電，廢話我們就不扯了。
在楊德水印象中，這是徐東海第一次暴粗口。顯而易見，徐東海對明州的局面，非常不滿，可他是省委書記，即使再窩火，也得保持儀態，一句粗口，已足以說明他的態度了。別說是部門的頭頭，就是市委書記鐘金松、市長高道誠都為之哆嗦了一下。
精瘦漢子可憐巴巴地看了看鐘金松和高道誠，兩人都低著頭，根本不理他。他只好硬著頭皮說，全市近百分之八十都斷電了，造成斷電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大風把進縣的高壓鐵塔拔倒了。同樣，各供電支路的電線桿被風刮斷的也很多，還有不少變壓器也在風雨中燒毀了。現在正在組織大規模的搶修，市區估計明天早上能夠恢復供電，各縣縣城和重要集鎮，明天下午五六點鐘應該能搶通，至于廣大農村，恐怕得要三天時間。
徐東海說，這不行，電是基礎，沒有電，大部分的工作都展不開。我給你個時間表，市區我就不說了，縣城和大鎮，必須在明天中午前恢復供電，農村最遲也得在後天解決完。不等精瘦漢子表態，他突然話風一轉，問，全市有多少套應急供電設備？
精瘦漢子沒想到他會問這問題，遲疑了一下說，市電業局有九套，各縣合起來，應該有三四十套。
徐東海海說，到底有多少套，你們要趕緊弄清楚，不但套數要清楚，都用到了什麼地方也要模清楚。我提個要求，這些應急供電設備要用到最需要的地方去，譬如說，醫院、排澇站，之于機關可以考慮先緩一緩。機關里都有自備電，至于能不能不滿，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調整一下。
精瘦漢子說，我馬上按照您的指示落實下去。
徐東海說，有哪些方面需要支持，你說出來，我們現場解決。
精瘦漢子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足。
徐東海說，德水，你馬上跟省電業局聯系，就說是我的意思，要求他們全省進行調配技術力量和搶險力量，不要局限于一城一池。另外，你把明州的情況跟他們說清楚，最好是連夜能派人過來。
楊德水答應一聲，走出會議室，進了隔壁的休息室找人。通訊還沒恢復，要聯系省電業局，只能通過衛星電話。鐘金松的秘書孫俊正在里邊跟人在聊天，林新碧也在場。她眼尖，看到楊德水，便問，楊處，你有事？
見到楊德水，孫俊也招呼說，楊處好。
楊德水沒時間閑聊，便直奔主題說，誰有衛星電話？
林新碧說，你問對了。說完從包里拿出了一個磚頭塊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