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7）
招待晚宴，越州已經安排好了，就在越州的招待所——越風賓館。模清情況後，他打的飛奔越風賓館而去。車上，楊德水突然明白徐東海安排賴德勝當越州市長的原因了，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一聲，師父就是師父，走一步看三步，步步緊扣，考慮得非常周詳。賴德勝年齡大，再多干滿一屆就肯定要退居二線了，他退後，誰來接班？如果從越州內部提拔的話，最理想的人選，一般來說非常務副市長莫屬。徐東海這樣做，等于是為章煥華的未來都安排好了。如果換成是包成秋，或者王澤同當市長，那情況就兩樣了，包成秋和王澤同年紀都不算大，包成秋五十一歲，王澤同更年輕，才四十七，章煥華要在越州再進步的空間就很小了。楊德水為章煥華高興的同時，也開始想自己的前途，師父又會給自己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崗位呢？從目前看來，徐東海根本沒有放自己出去的半點跡象。這讓他對章煥華既羨慕又疾妒。
楊德水趕到越風賓館的時候，晚宴早已準備好了，大家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主席位的位置空著，靜等徐東海的到來。宴請方是越州市委，按理說，這主席位應該由盧國曉來坐，他沒有坐，可以說是謙虛，也可以理解為對徐東海的尊重。這樣一來，就出了一個難題，主人沒來開不了席。徐東海派楊德水先過來，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盡量不拖延大家用餐的時間。宴會廳很寬敞，大概有百來個平方，裝修也非常豪華，頂上用來照明的水晶吊燈像寶塔一樣，一層層倒垂下來，非常氣派。各地的招待所，幾乎都有一兩個這樣的大包間，專供當地的黨政領導宴請上級的貴賓。
見到楊德水出現在門口，盧國曉站起來朝門口走來。見盧國曉站起來，張建青也不敢坐了，跟著離開了位置，緊跟在盧國曉後邊。顯然，他們是來迎接徐東海的，楊德水趕緊迎上去，解釋說，徐書記讓我先來一步，他一時月兌不開身，要遲一會再來，是不是先開席？盧國曉遲疑了一下，勉為其難地說，好吧！楊德水便走到趙相平跟前，要跟他打招呼。趙相平把他當老熟人了，主動站起來與他握手，並給他介紹北京下來的客人。其實，桌上擺著席位簽，他看一下，就知道是誰是誰了。路上，楊德水已經問過章煥華，送他來的主要有兩個人，一是趙相平，二是組織部的周宇生。另位還有兩人，章煥華沒提，應該是領導的隨行人員。趙相平先介紹周宇生，接著是章煥華，然後是另兩個一男一女的年輕人，男的叫王雲武，女的叫鄭楊萍，兩人的年齡都應該在三十歲左右，都是國土資源部的人。男的長得有點木訥，戴著副厚厚的近視眼鏡，一看就是搞技術出身的。鄭楊萍就大不一樣了，眼楮跟電燈珠似的，可以說是顧盼生輝，臉很白，白得跟牛女乃似的，身材更是一流，婷婷玉立，阿娜多姿，以致楊德水懷疑趙相平跟她有一腿。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理由有二。一是章煥華只是他部里的一名司長，到越州任副市長，雖然多了「常務」兩字，但級別沒有變化，還是正司級。一般來說，像這樣級別的官員，部里安排一名副部長送就已經很給面子了，又何需他親自出面？當然，這里可以還有兩種理解，一是趙相平跟章煥華關系密切，親自送過來，以體現領導對下屬的關懷，二是趙相平是沖徐東海的面子，特地過來，會一會老友。理由之二，跟著部長出行的，一般都是司級干部。章煥華沒提，顯然王雲武和鄭楊萍的職位都不高，最多也就是處級，沒準還是普通科員，這顯然跟趙相平的身份不相匹配。就算趙相平不講究這些，但總要面子吧？送章煥華來江海省來越州，簡單地說，是盡人情之道，復雜一點說，是體現組織的重視，跟技術沒有半毛錢關系。再說，部長也從來不需要討論技術問題。帶王雲武出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安全，不會多嘴多舌。之于鄭楊萍，那就好解釋得多了，部長也是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男人，喜歡漂亮的女人。
待趙相平一一介紹過後，楊德水說，各位領導，很對不起了，徐書記那邊還忙著月兌不開身，得遲一會才能過來，特地讓我先過來跟各位請個小假，我們是不是先吃飯？
趙相平說，他這個主人做得很不稱職啊，怎麼能把我們周司長晾在這里呢！
周雲武倒也是識趣，他一個司級干部，能有盧國曉陪同已經很有面子了，壓根就沒想到要驚動省委書記。他說，徐書記日理萬機，我們打擾他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趙相平說，那我們就開飯吧，大家趕緊吃，把菜吃個精光，讓他過來啃光盤子。
盧國曉便吩咐一直站在一邊的賓館經理說，上菜吧！
楊德水主動坐到最下首，挨著鄭楊萍坐下，低頭拿毛巾準備擦臉，目光不經意間便落到了鄭楊萍的腳上。她穿的是一雙尖頭的紅皮鞋。這種皮鞋，剛流行起來，很有韻味，既能體現女性雙腳的細巧。越州是個時尚之都，前一陣子流行開來，到哪里都能看到這樣的紅皮鞋。但是大多數女性，都是盲目的追求流行，不顧自身的條件，穿上三十九碼，甚至四十碼的紅皮鞋，把整個形象都毀了。紅色是顯色，只有雙腳小巧的女人穿上去，才顯得精巧，要是大腳，其效果適得其反，等于把在腳放大了，只會招人煩。穿什麼打扮什麼，都要講究搭配。即使你有一雙小巧的腳，如果腿肚子發達，腰身粗壯，那也是白搭。鄭楊萍不但腳小，而且小腿也很縴細，再配上黑色的絲襪，就更顯得曲線優美了。再往上，是米黃色的短裙，裙邊恰好蓋住大腿的一半。上身的衣服也是大紅的，與皮鞋的顏色一脈相承，相得益彰。相比起衣服，短裙的顏色就收斂許多了。這樣一來，整個身體顯得十分有層次感，瘦長的細腿，縴細的腰，再往上便是高挺的胸部。至于她的臉，前邊已經說過，白得半點雜質都不摻雜，讓人過目難忘，浮想翩翩。漂亮的女人，往往多是花瓶，形式多于內容。原因很簡單，女人一漂亮就會有許多男人贊美、奉承，本應該自己動手解決的問題，都由男人代勞了，久而久子，腦子便簡單了。腦子簡單的女人，往往也就成了擺設，成了男人演戲的道具。
楊德水是代替徐東海出席的，可以說是半個東道主，菜上來後，自是免不了要敬酒。敬酒這點習慣，估計全中國都一樣，按尊卑長幼的順序來。在座的王雲武和鄭楊萍雖然職位不一定比他高，但他們是北京來的客人，代表的是國土資源部，從這層去理解，他楊德水的身份最卑微，每一個人都得敬。第一個敬的對象是趙相平。楊德水端著滿杯酒，走到趙相平面前，說，趙部長，我代徐書記先敬你一杯。
趙相平跟他也是算是熟人了，站起來跟楊德水踫了一下杯，把酒杯放到嘴邊，看著楊德水喝光後，才干了。酒是十年陳的茅台，雖然用的是小杯，量不多，但勁道很足，楊德水長久沒有踫酒，覺得有點辣口，忍不住戚了一下眉。再看趙相平卻是屁事沒有，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喝過酒，楊德水準備挪位置敬中組部的周宇生。趙相平有意見了，他說，小楊，剛才你是代表東海同志喝，怎麼，你自己就不敬我這個糟老頭啦？
看得出趙相平今天的興致很高。很高的原因大概有什麼兩種，一是能來越州會一會老朋友，二是從自己手中輸出干部到地方任要職。一般來說，到了部一級，都是人才輸入，很少有機會人才輸出。原因很簡單，一來地方的干部普遍喜歡往北京擠，二來部里培養的干部相對業務專一，很難到地方獨擋一面。章煥華邁出這關鍵一步，對他這個老領導來說，也是挺有面子的事。楊德水商量著說，我先代徐書記敬一圈後，再回頭敬趙部長您，怎麼樣？
趙相平說，人都來了，何必來來回回跑兩趟呢！
部長給你一個秘書敬酒的機會，那是天大的賞賜，楊德水就不好再拒絕了，先給趙相平加滿酒，再給自己添滿，繼續敬趙相平，說，趙部長您有命令，我不拼命也得拼命！趙相平拍著他的肩膀說，那我要看看你是怎麼拼命的！
楊德水有點後悔自己這張嘴了，怎麼今天一上來就漏洞百出，盡被趙相平揪著小辨子。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誰會想到堂堂的部長會跟他一個小秘書計較呢！他不敢再說了，端起杯子，一口悶了下去，杯中滴酒不剩。趙相平很滿意地笑了笑，拿起酒杯抿了抿，說，強將手下無弱兵，看來德水同志，很有眼光啊！
楊德水這下反應快了起來，笑著說，是趙部長你賞光！
趙相平笑得更開心了，拿起沒喝光的酒杯說，後生可畏啊，我敬後生一杯。
楊德水沒想到他還會來這一招，一時竟有點發怵，照這樣下去，自己非喝醉不可。近段時間來，經常跟幽雪纏綿，身體都被掏空了，再加上又是空月復，酒精很容易上頭。但是，部長的賞光，自己萬萬退辭不得的，便狠了狠心，又給自己斟了個半杯，喝了。
趙相平，這一次沒有走過場，也把杯中酒干了後，湊到他的耳邊說，謝謝你送給我的禮物！
楊德水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趙相平所說的禮物，一定是指程立的畫。他笑著說，那是緣份啦！
趙相平說，小楊說得太好了，人活一輩子，講究一個字「緣」，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今天我們大家坐到一起，就是緣份！我提議，為我們的緣份一起干一杯。
緣份這東西，帶著濃厚的宗教色彩，你說它有它就有，說它沒有它就沒有。當初，要不是徐潔梅帶楊德水去宋莊，楊德水不可能在那里踫上趙相平，也不會知道他喜歡收藏畫作，更不可能知道他對程立的畫作情有獨鐘。這的確緣份，要不是有這段特殊的經歷，恐怕趙相平來江海省再多，也不可能對一個毫不相干的秘書如此垂青。
這樣一來，楊德水一連干了四杯，感覺肚子里開始有點發燒了。剛放下杯子，楊相平又對楊德水說，小伙子，有沒有興趣到國土資源部掛掛職？
楊德水為難了，前不久拒絕了盧國曉的邀請，現在如果答應去國土資源部掛職，豈不給盧國曉奚落？如果拒絕趙相平，那顯然又太不給趙相平面子了。他看了眼盧國曉，盧國曉也在看他，他朝盧國曉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後，回頭對趙相平說，有機會，我一定去國土資源部給趙部長你打下手。
趙相平說，你們听听，這個小楊，說話真是滴水不漏啊，什麼叫有機會呀？
楊德水知道再也不能接話下去了，轉移話題說，菜都涼了，各位領導先吃點菜吧！說完，飛快地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趕緊夾菜填一填空肚子。
大概趙相平也餓了，沒再追問下去，坐下來開始夾菜。
楊德水這時候最盼望徐東海盡快出現，照這架勢下去，自己非喝醉不可。敬了趙相平兩杯，其他人也要一視同仁，這是常識。而且，中間還不能間隔太久，太久了，別人會覺得你在怠慢他。吃了幾口菜，磨了大概有五六分鐘，徐東海還是沒有出現，他只好再端起杯子繼續敬酒。一圈都快敬完了，只剩下美女鄭楊萍了，仍不見徐東海的身影。楊德水咬了咬牙，又斟滿酒去敬鄭楊萍。
鄭楊萍從座位上站起來，把椅子往後挪了挪，再抬腿往外挪了半步，這樣一來，她的全身都落進了楊德水的眼里。前邊，楊德水忙著跟各位領導打招呼，喝酒，沒有特別留意她的身材，只知道個子高挑、皮膚白晰、身材很不借。現在站在自己面前，才真正知道她有多麼炫目。她的個子高出了他的想像，穿著高跟鞋幾乎與自己齊頭高。那一雙長腿就像鸕鶿腿似的，瘦長瘦長，兩只胳膊也是奇長，端酒杯的動作，極是優雅，左手攏在胸前，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輕掂著酒杯，另外三個指頭輕墊在杯底，放在胸前大概半尺的距離上，等待他敬酒。在那大紅短袖的映襯下，她的胸脯顯得格外豐滿，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洶涌澎湃。楊德水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她的胸脯上停留了一下，感覺臉在發燒。整個人看起來，完全是模特的身材，魔鬼的胸脯。楊德水心里甚至在想，她的胸脯會不會是造了假，靠大號杯罩襯出來的。她的一句關切的話，把他從想入非非中拉回到現實中。她嫣然一笑後，說，你沒事吧？要不等會再喝！
楊德水感激地說，有始有終嘛，我可不敢怠慢未來的美女同事啊！
這句話，你可以認為是官場的調侃，或者逢場作戲。中國語言意思太豐富了，同一句話，含有多重的意思，是否能完全理解，就看你的理解和悟性。楊德水說的這句話，還不是最有特色的語言，但效果應該不差。他這樣說，既恭維了鄭楊萍，也順便拍了趙相平的馬屁。不管他們兩人有沒有曖昧關系，听在耳朵里都是種享受。美女雖然從來不缺男人的贊美，但也絕不會拒絕男人的贊美。愛美是女人的天性，沒有哪個女人會嫌溢美之詞多了。同樣，對于趙相平來說，那也是對他的優質資源的肯定。大領導往往都有小概念，喜歡把自己管得到的東西，包括人在內，看作是自己的資源，可以隨意支配。顯然，鄭楊萍是他管轄範圍內的最優質資源之一，別人對你資源的贊美就是對自己的肯定。
對于官場中人，要想取得成就，很大程度上決定于你對自身資源的認識和發掘程度。你認識得足夠深，發掘得充分，讓上級都認同了，那就是功績。所謂踏踏實實做好本職工作，說的就是要平中見奇，要懂得包裝和宣傳。這跟女人打扮是一個道理，你打扮得巧，打扮得妙，就會更討人喜歡，有更多的男人會接近你，心甘情願地供你驅使。
在這一點上，鄭楊萍做得十分成功，不僅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天生麗質，而且也十分懂得打扮。對于官場的女人來說，除了發掘工作中的亮點外，還要從自己身上找亮點，找閃光點。前者，鄭楊萍有沒有做到，楊德水不知道，後者，她肯定是做到了。
她不無挑釁地說，看來，你一定是我的好同事！說完，端酒的手又往前遞了遞，與楊德水輕輕地踫了下杯，放到嘴邊慢慢地往嘴里喝。
楊德水照例是先干了。鄭楊萍還在喝，動作雖然慢，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看來挺給他面子。她完全可以以上級的身份，或者以她自身的資源優勢少喝。等她喝完後，楊德水先給他加酒，再給自己滿上，繼續干第二杯。這一次，鄭楊萍一改前一杯的優雅，踫過杯後，仰起欣長的脖子一飲而盡。這會不會是某種暗示，楊德水不得而知，但他確實有點想入非非了。第一杯，自己是代表徐東海跟她喝，第二壞代表的則是他自己。她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喝酒方式是不是意味著兩種不同的態度和心態呢？前者，是出于禮儀，後者是發自內心。
緣，人與人之間的緣份，確實妙不可言，特別是男女之間。當然，楊德水並沒有指望跟她發生點什麼，這顯然太奢侈。但這種感受卻是非常真實的，覺得她鄭楊萍並非花瓶，很懂得把握人的心思，無時不刻地給你一種心里暗示，讓你享受到什麼是美好。會做人的女人，做事也一定細致，這種人混官場，遲早會出人頭地。
故不出楊德水所料，他剛回到自己座位上，鄭楊萍便開始行動了。他端著酒杯，離開座位，開始逐個敬酒。她的外貌本來就漂亮無比魅力無敵，她的白，更是驚世馱俗，萬里挑一，再加上身材特別高挑，走動的時候，一路抖落的都是妖媚的光澤和流動的光韻。楊德水想到半句歌詞，那就是一路撒向駝鈴聲。如果把在座的男人比喻成靜止的沙漠，那麼她確實就是流動的駝鈴，一下子就喚醒了沉睡的沙漠，幾乎所有的眼楮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看著他翩翩地來到了盧國曉前。這些目光中，充滿著獵色和貪婪，甚至還有些許的嫉妒。饒是盧國曉再有定力，也是多少有點失態，不但站起來，還迎出一半步，跟鄭楊萍干了一杯。鄭楊萍的酒量相當不錯，一圈下來，幾乎沒有停頓過，再加上先前楊德水跟她喝的兩杯，一共喝下了九杯，居然半點事沒有，臉不紅心不跳。
楊德水卻有些不行了，感覺全身發熱，腦子也開始有點迷糊了。可他有個細節還是看得挺清楚的，鄭楊萍別的人踫杯後，喝酒的動作都保持著一種優雅的姿勢，唯獨對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她的頂頭上司趙相平，另一個就是他楊德水。這讓楊德水很受感動，甚至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自己何德何能，卻能討一個完全陌生的超級美女垂青。
正胡思亂想著，池文良陪著徐東海進來了。楊德水趕緊迎上去迎接。徐東海瞥了他一眼，自顧走過去跟趙相平等人抱拳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給拖住了實在撤不了身，大家多多包涵啊！他也有點喝高了，一身的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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