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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剛梳洗好,早膳都沒擺上來,小桂子來傳︰十三阿哥來了。春兒放下手里的活計去迎,我心下一跳,隨便明了︰不願見胤禛,他來當和事佬,但不知是胤禛授意,還是他自個的主意。正想著,胤祥已低頭跨進屋門。

早春乍暖還寒奠氣,他倒換了薄衫,越發襯得神采奕奕、目似朗星。嘴角帶著笑,看見我才要開口,我打斷他,「十三阿哥倒會踩點兒,和翠雨閣的膳食一同進來。」說得他哈哈一笑,「可不是?算準了過來叨擾的,豈有晚來的理兒?」

說著徑自坐了,喚春兒道︰「只管把你們好吃好喝的都上上來,我可是為了今兒這頓,連昨晚上都空著肚子。」春兒噗哧一聲笑將起來,「十三爺說笑了,既如此,讓格格陪著十三爺用早膳吧。」

喝粥喝得膩了,我教小廚房學南邊小門小戶的法子,用骨頭熬出濃濃的一鍋肉湯,再加上豆腐、青菜、肉沫、雞蛋、雞絲同煮,最後再放上米飯,俗稱燙飯。就著咸菜,吃起來特別暖和,又好吃、又營養。胤祥吃得滿頭大汗,直呼過癮。看得春兒、寶珠在旁邊偷偷抿著嘴笑。

我也暗地里好笑,看他又扒拉下去一碗,放下筷子給他添盛,結果鍋里只剩下些湯水菜葉。我拿起鍋給他看,「不知道你那阿哥所平日都吃些什麼?把我們十三爺餓成這樣,今日還是多煮的,我自個兒都沒吃飽,全到你肚里去了。」

胤祥放下碗,身後小丫頭呈上茶水讓他漱口,末了,又用手帕擦擦嘴角,方笑道︰「是我的不是,趕明兒請你吃好的。今兒來得早,外頭還涼。你這做法從未吃過。倒實在,又暖和。」

「我們小門小戶,自然只有這些粗糙玩意兒,倒怠慢十三爺了。」說著假意福去行禮,胤祥一笑,也起身微一還禮,「不敢不敢,小姐多禮了。」說得我們倆都笑了。

談笑一陣,胤祥模了模肚子,微一挑眉,「吃得撐了,不如我們到院子里走走,邊走邊聊。」說閉也不等我回答,自己起頭挑起門簾就出了屋。春兒忙從櫃中取出件頭篷把我披上,「格格去吧,出去散散也好,別讓十三爺久等了。」

跟著胤祥,漫無目的走在御花園里,還是早朝時間,花園里只有清掃的下人,看見我們,都遠遠伏身行禮。胤祥不說話,隨手摘了剛抽條的柳葉放在嘴邊吹,曲調簡單悠揚,思緒被帶著回到蒙古草原,空曠奠地,人越發渺小,個人的情愛在浩瀚的空間、漫漫的歷史中,顯得微不足道。

不知道阿拉坦這小子如何?我算了算,他也十二了吧,也許已經有了通房丫頭。想到這兒,我不禁抬眼偷看胤祥,覺得皇子真會裝,明明都是沒來得及發育就被人開墾過的良田,偏偏穿上衣服,個個都是高雅的紳士,不知道他們對後院里的女人是怎樣感情?沒有愛的性,也同樣令人幸福愉悅嗎?

正低頭胡思亂想,為自己不純潔的思想深深懺悔,胤祥的手在眼前晃,「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我抬眼看他,在康熙諸子中,胤祥雖不出色的帥,卻是出色的飛揚,不論在哪兒他都會成為焦點。可為什麼我對他沒感覺?出類拔萃的俠王,多風光,單是個外號就讓人浮想聯翩。可我只覺得他是好朋友、好兄弟,甚至連性別有時都會忽略。

「我正想著前些日子皇上給你指的馬爾漢家的格格,可是有名的淑女,恭喜十三爺了,這大婚的禮不知送什麼才好。」

他微微一愣,輕松道︰「這還有什麼難的?只把你翠雨閣小廚房的廚子送來就行。」說著又徑自朝前走,我追上去拿手羞他,「堂堂十三爺,也不怕人笑話。」

胤祥微一笑,手指前面不遠處一座水榭,「咱們到那兒去,吹柳葉臨著水面更好听。」輕嗯一聲,胤祥明朗卻不失心計、胤禛堅定又兼具韌性,這樣的組合,還真是難以為敵。

那片水離從前敏妃故去,胤祥一個人在夜里吹簫紀念他亡母的地方甚近,柳葉悠揚的聲音響起,幾乎疑心時光已倒流到那天夜里,一個13歲剛喪母的胤祥,和躲在黑暗里剛進宮不久的我。如今敏妃曾居住的宮殿,早已有了新主人,不知這片水是否還記得曾經的傷懷與紀念。或者它要記住的東西太多,有太多人在這里緬懷、沉思、哭泣或者感動,它記不住,因為對個人來說悲哀的往事,對它都是一樣的。那些嬉笑怒罵、傷心欲絕,都化在水中、風中,留不下一絲絲痕跡。

「胤祥,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正是在那兒。」我指著身後一處角落,情緒好象水草一樣蕩漾著,沒有有悲喜。他順著手指看向那兒,淡淡一笑,拿起柳葉繼續吹,原始的音樂,沒有簫那麼動听婉轉,卻也好象原始的人心,只有基本的喜怒哀傷,沒有更多的思慮憂愁。

簡單的音節,反復了幾遍,胤祥停下來,坐在我身旁,院里伺候但監早就上了茶,他抬起碗就喝,「渴了,吹這麼半天,也沒見你這個听客有什麼反應。」我瞅他一眼,靠在亭邊望著水面發呆。

「我說,小四嫂,和四哥鬧矛盾也該過了吧,我那哥哥,頭晚喝得醉了,一個人抱著壇酒,欲說不說、欲笑不笑,我長那麼大,可從沒見過這樣的四哥。」他端了碗茶,送到我眼前,有些想哭,故意不去看他,撇過頭微眯著眼,不希望自己那麼易感。

胤祥見我這樣,倒收了笑容,靜靜的坐在旁邊不言語。良久,方道︰「自額娘過世,皇阿瑪讓德妃娘娘撫育我,德額娘有四哥、十四弟,自然顧不得許多。四哥為人嚴謹、不苟言笑,兄弟中少有親近的,倒是我們兩人甚是投緣,與他同母的十四弟反而靠了後。」

我不開口,伏在欄桿上閉著眼裝睡。胤祥輕輕嘆了一聲,「十四弟年輕氣盛,喜好弓馬,甚得皇阿瑪、德額娘疼愛,四哥這個做哥哥的,嚴謹慣了,雖有額娘,卻不比十四弟那麼親近。」

他說著說著站了起來,走到我頭側向的這方。不敢睜眼,眼皮卻一個勁兒跳動。胤祥輕笑一聲,「你睡吧,就當是在作夢,夢里听仔細嘍。」

「四哥十四歲就大婚,四嫂謙和大度,深得皇阿瑪、德額娘喜愛,與四哥是年少夫妻,兩人可說相敬如賓,這些年來,四哥對四嫂向來甚是敬重。倒不想因為你,我頭一次見四哥對著四嫂動怒。」

我的眼角濕了,不要他動怒,我要他愛我、寵我、慣我、疼我……哪怕他的私邸裝滿了各式女人,他的心底只有我就夠了。

胤祥搖搖我,「丫頭,別裝了,坐起來好好說話。」

我正感慨傷懷,這小子真是不會看眼色,轉過另一邊,悶聲道︰「我睡著了,正作夢呢,夢見十三阿哥話還沒說完,請他繼續。」

胤祥悶悶的笑了幾聲,不再勉強我,繼續道︰「你的性子,我也知道幾分,換作我,才懶得凡事先想著你,娶回家放著好象放著一個大麻煩,不定什麼時候後院就著火了。四哥他……」說到這兒,胤祥停頓了一下,似乎思慮了一番,才又接道︰「四哥他向皇阿瑪求指婚來著。」我的心一突,原來胤禛不是什麼都不做,原來胤禛也有做過些什麼。繼而又想︰他求婚居然不來找我,去找他爹,也真夠變態的。心情在一瞬間幾起幾落,分不清是興奮還是感動。

「你從四哥府里出來那天的頭晚,皇阿瑪將四品典儀官凌柱的女兒賜給了四哥。四哥從下朝就跪著,直到晚上宮門下匙,是皇阿瑪派人將四哥強拉起來,送出宮門。」

我剛開始只是冷笑︰又不是有了我就沒其他女人,可惜了他的膝蓋,卻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猛睜開眼,轉身抓住胤祥,「你說什麼?四品典儀官凌柱的女兒?可是叫大妞兒?今年十三歲。」

胤祥奇道︰「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我卻不知人家的閨名,怕連四哥也不甚清楚。」

又一個重要的歷史人物登場,我被擠到角落,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不知皇阿瑪怎麼想的?四哥求過兩次婚旨,皇阿瑪既不同意又不反對,只說再等等。那日四哥正和四嫂商量,想讓四嫂去求求額娘,怕你听見賜婚的事兒又添煩惱,讓太監把了門。誰知弄巧成拙,倒把你逼跑了,我說他是急糊涂了,平日天大的事都沉得住氣,偏是你的事亂了陣腳。回頭又看見你隨十哥去了,四哥回府里連四嫂都沒給好臉色,听見春兒說你病著,又是擔心又是氣惱又是自責,恨不得到十哥府上搶人,那晚在紫竹苑里一夜沒睡,連著又是跪、又是氣、又是不好生休息,第二天也病倒了,卻強撐著不肯服藥。」

我一心在凌柱女兒身上,那個生了乾隆的長壽太後,此時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她要進府了,歷史車輪里,我究竟是哪顆齒輪?史書記載的故事越來越清晰,我只知道四府里根本沒有一個妻妾叫鄂寶兒,除非我改了名,或者被除了名,或者根本沒嫁給他。想到這兒,一身冷汗,對未來有種把握不住的恐慌。

胤祥見我半天不言語,自己也有些訕訕,過得半晌,我悠悠開口問道︰「凌柱的女兒,什麼時候過門?」他將手中的茶碗放回石桌上,「皇阿瑪說擇個日子,最好在響之前。」又看向我,「你這麼個明白人,這會兒倒犯糊涂……」

「我知道,不是她,也是別人,即使這次是我,下次還是別人。」我打斷了胤祥,說出這句話,心里卻輕松了許多,如此而已,換誰都一樣,換作在現代,有本本的一夫一妻,也不過是法律上佔了優勢,說到人心卻也未必。

胤祥定定看住我,忽然哈哈笑道︰「果然我沒看錯人。即如此,何需多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走,帶你去南苑騎馬。」我輕輕一笑,「趕明兒我們兩個喝幾杯,不醉不休,懶得理你那規矩四哥,一板一眼的累得慌。」說得胤祥開懷,久違的輕松感回到我身邊,拉著胤祥,我們幾乎小跑著出了御花園。

胤祥騎馬帶著我到了南苑,在一棵老松下停了,「你略等會兒,我去馬房幫你挑匹馬,這樣同騎,一輩子也學不會。」我嗯一聲,他已打馬飛馳而去。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無聊得在地上轉圈,可惜不是百折裙,若是素色大幅的百折裙,在陽光下旋轉著飛舞起來,該有多美?遠遠望見前面一騎飛馬,我跑著迎上去,想著好好教訓胤祥一次,去那麼長時間,定是偷懶了。

離得近了,才看見那馬似乎是追風,胤禛的坐騎,黑亮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漂亮的光,幾乎拉直的身體姿勢優美,速度快得驚人。我乍乍收住腳步,下意識往回跑,追風瞬那間已到我身邊,馬上的人一彎腰將我抱上馬。

他控制住馬速,追風慢了下來,在原野上小跑。熟悉的淡香在鼻端縈繞,結實的懷抱緊緊擁著我,才輕輕一動,他在我耳邊低聲道︰「還想跑?別再動這念頭,否則讓你……」

「否則讓我什麼?」我回頭瞪他,胤禛微一窒,低低笑,「否則讓你一輩子待在紫竹苑不許出來。」

追風慢慢停了下來,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小山包。胤禛跨下馬,我才要自行跳下,已被他一把抱了下來。就這麼抱著,半天也不放下。

「你傻了,不累?」我嗔他,微一使勁想擺月兌,卻被他牢牢控住。兩相較勁,我們跌倒在地,他護得周全,我並未摔著,卻被他壓在身下,姿勢暖昧。

胤禛不說話,定定的看著我,眼里有復雜的表情讓我分辯不清他的情緒,只是眼眸閃動,讓人心悸。我撇開頭,只听他在耳邊輕輕喟嘆︰寶兒。耳垂剎時開始發燒,他的氣息拂來,絲絲的酥麻感從耳垂蔓延至四肢。

「寶兒,是我心急了。」良久,他終于開口,我的眼淚直接落到地上,甚至沒在臉上蜿蜒。「我想讓你盡快熟悉,你知道,皇阿瑪他……」我轉回頭,用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別說,我都知道,我太任性。」

胤禛還要說什麼,我輕笑著搖搖頭,他抽出手,輕輕指過我的眼楮,眼神里是無奈和傷感。「你皇阿瑪是在考驗我們呢。」我輕輕對他笑,「反正我還小,不想那麼早嫁人。」

「還小?」胤禛用手指點點我的鼻尖,「可以做額娘的人了,還小?」我皺皺鼻子,沖他一樂兒,「快起來,你真重,看著這麼瘦,怎麼那麼重?我要到20歲才嫁人,26歲才生孩子。」

胤禛翻身坐起,我才直起身,他的手臂跟著過來環住我。我們並排坐在春天的原野上,春風開始吹動,我的頭發在風中飛揚,心也跟著飛揚,似乎要跟著萬物共同復蘇。

「以後有什麼話第一個來問我,不許悶在心里。」

「已知,知道了,四貝勒還有什麼吩咐?」我佯裝恭敬,胤禛一愣,也假意皺皺眉,「果然還是沒長大的傻丫頭。」我樂了,俯身在他懷里,低低輕言,「誰會願意在愛人面前長大?我只想永遠在你懷里不再醒來……」胤禛沒听清,輕嗯了一聲表示疑問,我微搖頭,他並不追問,相擁在這無限的春風里,兩人都已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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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更新問題,畢竟看文永遠要比寫文快得多,我盡量每天都保持更新,但因為還有工作、家庭等需要兼顧,所以不太可能更得更多,還請大家多包涵!

希望你們繼續支持舊夢……

還有關于選擇問題,不論是四還是十,其實不是最關鍵的問題,人在生活中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情況發生,我們的人生是被這些無數的小事件充實起來的,計劃往往都沒變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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