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紅照點點頭,臉上難得現出一抹嬌羞的紅暈︰「本來想等著含香回來告訴他,讓他再轉告你們的,可他一直又沒有音訊,加上我又要照顧我爹,就沒來得及過來。」
左家人呆愣著,消化著這個應該說是大好的消息油。
左夫人已經止住了哭,此刻她好像立刻忘記了丈夫即將出征的悲傷,一把緊緊抓住芮紅照的手︰「快,快坐下,別累到了。」
「伯母你說什麼呢?走這兩步累不到我,我還是騎馬過來的呢。」
「什麼?」芮紅照的話引起了一片驚呼,孕婦還騎馬,簡直是拿自己和孩子的命開玩笑。
「使不得,使不得,你待會兒坐轎子回去,叫下人幫你把馬牽回去就好了。」
一時間,話題的重心立即從左大將軍的出征演變成了對孕婦的關愛了,但左麟毫不介意,剛才那種悲觀的心情也已經化作了喜悅,他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是不待見芮紅照的。
自己好歹也算是有後的了,這一去也沒有遺憾了,只可惜含香不知道他要有兒子了,左麟這樣亦喜亦悲地想著。
天知道,新生命給人永遠帶來希望。
司馬茹在家中聞听公公即將出征的消息,不得不立即趕回家來一趟,誰知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郭。
錦繡最先發現司馬茹一行回來,她的任務就是要保證她的小姐的安全,威脅無疑就來自司馬茹那個女人,她提高警惕,盯著她們。
看見司馬茹,芮紅照站起身來︰「左伯伯,祝你此去凱旋歸來!我先走了。」說完就走。
司馬茹並沒有發飆,而是心緒復雜地盯著芮紅照的肚子,目送著她離開。
左麟率兵出發,前去迎戰林我存。
他對林我存的記憶是從林我存收復龍京以後才開始的,之前的印象模糊得很,好像只在接受皇帝賜封時見過一面。
自己護送太子回京之後,忙于公事,跟林我存並無太多交集,直到林我存奉太子的命令西征時,太子攜百官前去為他送行。
那個獨眼青年接過太子的酒,莊重的祭拜天地,而後上馬,在撥轉馬頭揮手下令出發的一剎那,太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給他披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
那一刻,左麟恍惚了,他好像在林我存的身上看見了兒子的影子,何況他騎的是兒子以前的坐騎鐵浮,兒子也是那麼英姿颯爽的一員武將啊!
好像從那以後自己才注意起這個獨眼將軍來,之前兒子對他的評價也很高,說這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青年,如果好好栽培,將來必定是國家棟梁,這話看來一點沒錯。
林我存順利救回皇帝,差點拿下若羌國都,還讓若羌人臣服,那速度和能力讓左麟暗自贊嘆,真是江山輩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有了這樣的青年才俊,熹商的未來有希望了。
在皇帝薨了的消息一傳來,朝野一片悲傷,大家正忙著準備皇帝的葬禮和太子登基的各項事宜時,支高的狼子野心終于爆發了。
一夕之間,熹商立即換了天下。
這早在左麟預料之中,支高選擇這個時機太好了,真是天時地利樣樣佔全了,至于人和,誰敢不和,那就是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左含香下落不明,左麟沒有可以商量的對象,兵權自己手里並無多少,芮海峰尚在家中養傷,大概也是無能為力的,內閣成員早被支高控制,想發符調兵來勤王也是不能的,就這樣,支高順利登基。
沒有了兒子,左麟什麼都不在乎了,不是司馬家的天下又怎樣,就這樣渾渾噩噩當自己的鎮國大將軍得了,哪天支高看自己不順眼把自己給殺了也無所謂。
真好笑,那時還為了跟司馬家攀上關系而娶那司馬茹做兒媳,現在司馬家已經變成了一塊臭肉,人人避之不及。
左麟擦去笑出來的一滴老淚,迎面而來的山風立即將淚痕吹干。
在隆陵關前,左麟率領的軍隊和林我存率領的義軍正面對壘了。
林我存听說支高派左麟前來對付自己,眉頭就皺了起來,左麟和左含香等原來熹商的故將都不是他願意踫上的。
尤其這是左含香的父親,這里面有著自己私人的感情,他始終是非常敬重左含香的,自然不願意傷及左麟。
可是,他能不打麼?左麟現在代表的並不是左含香,而是支高。
這點自私的想法還不能跟下面的人說,要不怎麼能服眾,思來想去,林我存決定自己親自上陣,以免交戰時手下的將領下手太狠,傷到了那老頭,他記得左麟歲數不小了。
一路走來,林我存的手下人數翻了一倍,很多人听說過他的聲名,願意追隨他,這是他之前沒有預料到的,看這樣子,連老天爺都在幫助自己了。
已經入夏了,山風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林我存坐在馬上,看著對手,那老頭臉上有著一種一去不復返的悲壯,這讓林我存心里很不好受。
「左大將軍,你不是我的對手
tang,我也不忍心對你下手,你還是快快撤軍吧,回京告訴支高那老賊,趕快開城門投降!」
左麟慘淡地一笑︰「林將軍,各為其主罷了,不用多說了,放馬過來。」說罷,自己先驅馬沖了上去。
林我存輕輕踢了一下鐵浮,也沖了過去。
左麟也是使長槍的,他一槍向林我存刺去,林我存抖起槍尖,往上一磕,只見左麟手里的長槍晃晃悠悠飛上了半天去,余勁使左麟身子搖晃著,險些摔下馬來。
林我存槍交到左手,在兩匹馬一錯身的功夫,伸右手一摘,猶如探囊取物一般將左麟從馬上拎了下來,直沖著左麟陣中而去,在陣前一松手,把左麟扔在地上,圈馬而回。
林我存這邊見他只一招就制服了對手,歡呼之余卻見他把對手送回對方陣前,一時間不由得鴉雀無聲,只有仲謀捻著胡須,點頭道︰「好好好!」
旁邊的人就不解道︰「仲先生,好什麼好?」
「把左麟放了回去,有兩點,一是他作為主將已經戰敗了,只能退兵;二是回去後,那支高定然懷疑他怎麼敗退得那麼快,引起他們的內訌,再次派兵定然有顧慮,這就給我們贏得了充分的時間。好!陛下這一招好!」
眾人紛紛點頭贊嘆。
那一邊,左麟被摔在地上,險些閉過氣去,他渾身骨頭無一處不疼,多年養尊處優加上歲數一大把,這讓他怎麼受得了,半天沒緩過來。
他的手下忙過來將他扶了起來,他搖晃著站定了,看著遠處立馬望著自己的那個青年,听見他朗朗的聲音︰「左大將軍,回去吧,見了令郎,替我問好。」
左麟滿面灰敗,被手下扶著重又上了一匹馬,他回頭再望望林我存,揮手退兵。
這一戰極其短暫,卻在林我存登上王位的道路上發揮了極大的作用,本來已經有數支順昌軍隊在支高的命令下向他們移動,听聞了這場戰斗,都不由得停止或減緩了前進。
他們也要看一看風向。
現在義軍已經逼近京師了,而且力量已經壯大到了他們合起來都未必打得過的程度,各路軍隊自己有多大力量自己心中有數,現在去跟氣勢如虹的林我存斗,無異于拿雞蛋去踫石頭,就算支高再給自己許下多少承諾,拿命去換到底不值得。
自己不動,將來換了天下,那林我存也會看在自己沒有向他出手的份上放自己一馬的,那自己的位置起碼還保得住,好幾個將軍這麼一想,立即決定駐足觀望、靜觀其變。
左麟回營後覺得自己右肩疼痛,叫來隨軍醫師一看,右肩膀已經骨折,只能包上草藥慢慢靜養。
聞听左麟兵敗退回來,支高大怒,但也無法,只能急急催促、調動其他軍隊過來支援自己,同時下令將左麟立即處死。
眾臣紛紛為左麟求情,只道他已經盡了全力,沒有功勞有苦勞,又是一個老人了,又道陣前斬將,多有不利,還是請皇上多多開恩。
支高見為左麟求情人數眾多,便故作大度︰「眾卿都為左麟求情,朕也就給大家一個情面,就先削去其官職,听候處置吧。」
他突然產生一種想法,可以把這左麟當做一個誘餌,如果逃走的左含香回來,那自己總能利用到這兩父子,因為據班永超和仰重思稟報,他們並沒有透露過關押左含香是自己的授意,自己還是有機會將左含香納入自己麾下的。
到時候以左麟要挾左含香,讓左含香和林我存對陣,那該是多麼令人期待的事啊!
支高下令將左麟關進大牢,等待左含香的到來。
林我存隆陵關一招戰勝左麟,接下來的路途就非常順利了,他們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有效的抵抗,離京師越來越近。
眼看著最後的勝利即將到來,林我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京師去年冬天自己親自攻打過,對它是再熟悉不過了,即便支高現在負隅頑抗,他也能夠對付。
支高現在並未獲得有力的支援,卻尚未離開京師,這倒是奇事一件,眾人便猜測不已,怎麼他們已經如此逼近京師了,支高還沒有驚慌之態,難道他要跟義軍議和嗎?
林我存百思不得其解。
隨著義軍的推進,林我存他們來到了重光寺的山下。
即將對京師發動最後的攻擊,林我存內心很不平靜,這個時候,他跟普通人一樣,想起了寺廟,想到那里也許能夠給自己未來的人生指點迷津,想要到這里尋找一種能讓自己寧靜下來的東西,黃昏時分便帶著人上山來。
一路上,他想起了自己去年答應重光寺的主持慎知和尚,等自己有機會一定要加倍補償重光寺捐出木料的損失,光復京師後,自己把自己的所有財物叫陸道安送到了重光寺來,也不知能起多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