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亦輝聞言微一考慮,向兩名下人微一點頭。其中一名站了起來,擢指在口,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夜空,另一名下人則拋起手中一物,「忽」的一聲直上天空,然後如禮花般綻開,在夜空里極為醒目。
「嗖嗖」幾聲響,來到身邊的下人僅有5名,其中一個還受了傷,周圍隱隱還有打斗聲,先前說話那下人駭然道︰「我們的人都被纏住了,快快護送主子回府。」
當下兩人在前面開道,雲亦輝依舊帶著宜兒在夕陽里山間急行。忽然前面的人陡然間停了下來,隱隱有抽氣聲,小退半步後站定。雲亦輝將宜兒放置在眾人中間,排眾而出,瞧見眼前的現象,也是呼吸一窒。
只見崎嶇蜿蜒的山道上,堆著一堆黑糊糊的東西,凝眸瞧去,竟然是他隨身帶的下人的尸體。
宜兒也瞧見了,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卻見那堆尸體的前面,不知何時立了些幽靈般的黑衣人。他們一言不發,只是用目光鎖定雲亦輝。
山路狹窄,且一面臨靠懸崖,雖然現下已快到山腳,山崖不高,但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雲亦輝帶著宜兒後退到安全地方,繪起手中折扇,也加入了戰場。
但對方人多,又佔盡了心理優勢,雲亦輝這邊能抵擋的也只是一時。
宜兒焦急地站在石階處,眼前刀光劍影,交錯叮當,夜色中只見人影綽綽,交纏在一起,時不時傳來慘呼聲,間或還有人被打下山崖,宜兒心中驚駭。捏緊衣角,還好蕭雲已離開了!
那些黑衣人一味的狠下殺手,雲亦輝這邊且戰且退,已經逼近宜兒所站的地方了。
劍光閃爍中,「嗤」的一聲,雲亦輝右手胳膊被生生劃開一條口子,「啪」,手中的折扇立刻滑落。旁邊的下人大驚,不顧性命的擋開了刺向雲亦輝的幾劍,慘呼聲再起,他們自己卻被刺中要害,轉眼間,只剩下一名下人與雲亦輝並肩作戰了。
黑衣人那邊雖也有損失,卻只是掛彩受傷,竟無一人倒地。雲亦輝眼見此前情景萬萬敵不過,轉身招呼那下人,左手摟起宜兒,飛一般向上跑去。身後嗖忽,黑衣刺客緊緊逼了過來,忽然前面傳來大隊人馬的聲音,雲亦輝精神一振,知道是援兵已到,腳下更是加勁,奮力前行。
身後追趕的黑衣人當然也知道他們來了援兵,忽然幾個騰身而起,在空中兩人手臂互帶借力,竟然就那樣落在他們前面。二話不說,揮劍就來。
情急中雲亦輝將宜兒往旁邊斜帶,自己空手迎了上去。
宜兒一腳踏空石階,身子失去平衡,「啊」的一聲驚呼,竟然翻過闌干向山崖下面墜去。雲亦輝緊急憋過去瞧了個清楚,欲伸手去拉,卻只觸到一片衣角,手里空空,心中陡然間巨痛,大喝一聲︰「宜兒!」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其中一個黑衣人越眾翻跳出,向山崖下墜去。
宜兒墜下山崖,只覺得身體急速向下跌去,情急中妄想伸手抓住什麼,忽然間手腕反而什麼套住了,急速下降的身子一滯,轉而被扯得向上而去。
「呼」的一聲,宜兒被一根帶子扯得彈回石道,雲亦輝大喜過望,忙躍起將她抱個滿懷。正在這時,雲亦輝的援兵已趕到,彎弓搭箭向那些黑衣人射去。「叮叮當當」聲響中,幾名黑衣人中箭,另外的黑衣中揮劍格開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卻依舊不要命的向雲亦輝刺來。
雲亦輝因見宜兒得就,心中歡喜。等到黑衣人的劍刺來時,已然躲避不及,宜兒忽然閃身擋在他面前,黑衣人一愣,劍尖微側,依舊向雲亦輝刺去。
與此同時,領著大隊人馬趕到的雲亦尊也揮劍刺了過來。
黑衣人的劍刺中了雲亦輝,宜兒「啊!」的慘呼,雲亦尊卻以為刺中了給雲亦輝擋劍的宜兒,心中不曉得是什麼滋味,一時之間怒痛交集,更是不要命的猛拼過去。
又是「當當」幾劍相撞的聲音傳來,身後搭箭的侍衛們怕傷了王爺,只將箭往後面射去,不讓其他的黑衣人攏上來。雲亦尊含怒發出,氣勢一時不可擋,與刺傷雲亦輝的那個黑衣人狠拼起來。
宜兒借機查看身後雲亦輝的傷勢,見他輕哼一聲,只是胳膊受傷,心下稍安。早有侍衛搶了上來,扶起雲亦輝向陣里移去,宜兒正要起身,腳上一陣巨痛,又歪在地上。雲亦輝聞見轉身來扶,卻猛地大喝一聲︰「小心!」
與雲亦尊交手的黑衣人早留心這邊在,見宜兒欲起身而又歪身在地,突地變招,舍雲亦尊而向宜兒撲去,雷霆萬均的一劍,大有一去不復還之勢。
宜兒被他的氣勢所攝,呆怔在那里一動不得動。心中卻是想不明白,為何剛才救了她,現在又要殺她?
雲亦輝本來知道那黑衣人救了宜兒的,此刻見這氣勢,心里沒時間思考,要救已是不及,惟有大喝︰「小心!」
雲亦尊見他舍棄自己而撲向宜兒,哪知道其中轉折,驀地加勁,拼上了全身勁力反撲過去,要擋已是不及,想都沒想,竟然合身撲了上去。
這些變故只在瞬息間就已經發生。那些侍衛們也是集中箭矢全部射向那個黑衣人,黑衣人被擋得一下,卻余勢不減,一劍慣透雲亦尊的左肩。宜兒只覺得自己被壓在了地上,就听見一聲剜肉似的聲音,刺得她心頭猛顫。接著滿天熱點暴雨似的噴了滿臉,還帶著一股血腥味。
此時那黑衣人沒了劍護身,無法格擋滿天的箭矢,身上「噗噗」中了多箭,他身後的黑衣人見同伴受傷,又魔鬼般的無聲無息涌了上來……
雲亦輝大聲指揮著侍衛們,搭箭的搭箭,救人的救人,他自己更是搶了一把刀,揮舞之間就迎了上去。一時間石道上亂成一團,雙方全都奮力火拼,狹窄的石道上擠滿了前撲後擁的人。
夜色濃濃下,哪還分得清你我?只聞殺聲震天,刀劍相撞,血腥滿天……
只有宜兒,她的心震駭到了寧靜無聲的地步!躺在冰冷的地上,瞳孔瞪大……
她仿佛听不到外界一絲一毫的聲息,感受不到雲亦尊和自己之間所有的恩怨。眼中,只有剛才的那一剎那……那個撲上來的人,為了她擋了這一劍的剎那!
劍,還插在他的肩膀上……
臉上,還有他留有余溫的鮮血……
耳中,還有那一聲剜肉的聲音……
他……不是很恨她嗎?不是一直都想殺了她嗎?不是說自己只是玩具嗎?不是將這個王妃踢出他的世界嗎?為什麼……為什麼還會舍身替她擋了那一劍?
疑惑與問題一時之間全部涌進腦中,思想停留在那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了!
感受到他那輕微的呼吸讓她確認他還活著。
她呆呆地躺在地上,任由那個已經失去知覺的人,壓著她……
「女人……」他熟悉的聲音響起。宜兒一怔,身子忽然一顫,眼淚從眼眶中流出,滑過臉上的血跡,融在了一起……
他緩緩從宜兒的身上站起,宜兒看著他不穩的腳步與動作不免擔憂起來,不再考慮他曾對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慌忙站起身,扶著他不禁抱怨道︰「干嘛幫我擋下……」
想說話,卻發現自己詞窮。他未說話,沾有血跡的臉上卻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面對肩膀上的痛楚絲毫沒皺眉;仿佛在炫耀自己做了件很偉大的事。
不一會幾個侍衛接過不穩的雲亦尊,走向一旁還算安全的地方進行包扎。面對這肩上突然的空虛和耳旁消失的呼吸,宜兒的眼淚依然不停的往下流。她未動,面向雲亦輝那處的廝殺,完全忘了自己的處境。
廝殺聲中,突然一聲冷哼傳了過來,宜兒空白的思緒瞬息間被填滿。扭頭看去,雲亦尊**著上半身任由人給他包扎肩胛那的傷口。猩紅的血液染紅了雪白的繃帶,本應失血過多再次暈過去的他,卻依舊保持著清醒,雙眼憤怒的瞪著相擁的兩人!
他的憤怒中,掩藏著抹不去的傷痛!
宜兒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讀懂了,本能的想走到他身邊去,一動才知道,自己竟然被人抱在懷里!淚痕已干,她一顫,抬眸看去,正是雲亦輝!她再一次呆呆地看著雲亦尊,身體漸漸僵直!
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以他的脾氣性格,解釋就是掩飾!
再說,他們之間本來就關系惡劣,誤會重重,根本勿需要解釋!
她說的,他不信。而他說的,恰恰是相反的。他認定的便是事實,論自己怎麼解釋都無效!
可是宜兒,在這一刻,僅僅是在這一刻,卻真的想跟他解釋一下,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在這情況下還能說什麼,雲亦尊今日給她的印象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雲亦尊。
雲亦輝背著雲亦尊擁抱著宜兒,所以他根本看不到雲亦尊已經醒了過來,依舊忘情的擁抱著,想要付出全身的溫暖,來溫軟懷里僵硬而顫抖的身體。
可是他又如何知道,宜兒的僵硬和顫抖為何而來呢?
微妙的關系在幾個人之間傳遞,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開口。
雲亦尊依舊憤怒的瞪著他們倆,雲亦輝依舊忘情的擁抱著宜兒,宜兒依舊紅著眼眶呆呆地望著雲亦尊……
直到,雲亦尊再次昏迷失去知覺……
不知道戰斗是什麼時候結束的但是最後是雲亦輝他們擊退了敵人,事後宜兒被送回了絳雲閣。雲亦尊的下人在向滿臉恐懼的小涵和硬要一起來的莫筱筱解釋後,在小涵的擔驚受怕,一把眼淚一聲呼喊與莫筱筱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護中,宜兒終于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