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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宮闈舊事

「爺已故的母妃,也就是蕪妃娘娘,在聖上沒做太子之前,是太後指婚娶回來的正妻。可你也知道,為了拉攏人心,聖上把夫人從正妻硬生生貶為了妾侍,繼而娶了吏部尚書的千金為妻。在宮里,這不是什麼新鮮事,何況他真做成了太子,在外人看來,這就值得。」

純鈞把唇隱在黑暗里笑了笑,言語戲謔,「聖上有心,繼位後封了夫人做妃子,也是錦衣玉食,沒半點克扣冷落。越是這樣,皇後越容不下夫人,隨便找個理由就把夫人打進冷宮里,甚至不顧夫人當時已有身孕——聖上最疼寵的海棠公主出生在冷宮這件事,在宮里老一輩人那,都不是秘密。」

顧清翎心里有點酸,「一個女人被自己的丈夫這樣對待……」

話題到這,純鈞直接切入了顧清翎的疑問,「至于辛大人,我所知道的是……聖上當時猶疑要不要娶尚書千金時,是辛大人慫恿,說區區名分,夫人一定會予以理解;夫人心高氣傲不願受封為妃時,是辛大人良苦用心一番勸慰,說若不肯受封,三殿下將來以什麼身份立足?聖上與皇後爭端不下,不許皇後將夫人打入冷宮時,是辛大人連夜諫言,說局勢未定絕不能與皇後再起沖突——總之,在我看來,辛大人也太不近情理。做舅舅的,一步步把外甥女往火坑里推,就難免爺會心存芥蒂。」

顧清翎坐在石凳上,環視著夜里靜寂枯敗的荷塘,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純鈞依靠在石柱上,長發掩了半邊臉,淺碧的長衫在月光下照得仿佛素白色。他微微眯著眼,遠眺著藍得發黑的夜空盡頭,整個人顯現出一種寒潭冷玉一樣的氣質。秋末的風在呼吸間抽取著身體里的熱度,他將視線轉到了顧清翎身上,看不清是笑著還是沒笑,「辛大人常說,國事為先。」

國事為先,家事為末。

辛大人確實是這麼說的,她也並不是听不明白。卻無歡不是會拿帝位、拿性命去賭氣玩笑的人,他自然比誰都清楚這種時候他就該在離都里寸步不離的守著聖上駕崩的那一刻,做好試探十殿下的完全準備,拉攏朝臣、暗插眼線、把大局牢牢控在手里……

去什麼錦城潼關呢?上陣打仗又不是他的事。

還不是,為了她。

「娶妻回來理當是要疼寵一生的,帝王之路何其艱苦孤獨,她該是唯一能與你同進同退,並肩而行的人,而不是你登上帝位的墊腳石!父皇自詡孤家寡人不覺得諷刺?何必如此假惺惺做出一副思念母妃的樣子來,你早料想到今天不是也沒有後悔嗎——」純鈞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了,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是爺十七歲那年對聖上說的話,那日是蕪妃娘娘祭日,聖上點上的香,硬生生給爺掐滅了。」

「王妃可知道,妻子這兩個字在爺的心中有多重?」

「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唯獨爺,是拿真心相信這世上還有一種不可取代不可磨滅的感情存在于兩個陌生的人之間。」

「那便是夫妻。」

顧清翎去敲卻無歡書房門時還有有點忐忑的,今晚她自作主張讓辛大人入了府,這兩天她為了把卻無歡勸留在離都里沒少說不該說的話。純鈞剛剛那番話,說得她不由心虛。

卻無歡沒應,她就推門進去了。

燈下,卻無歡正將一封密信置在火上燒掉,看她進來,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準備一下,我們三日後出發。讓暖煙準備幾件冬衣,等到我們到錦城肯定都下雪了。」

「你當什麼時候出發是你能定的嗎?」顧清翎把端來的飯菜擱在桌上,走去關了半開的窗戶,「也得問問兵部的糧草、棉衣、兵械準備的如何了,這一戰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你要去我不攔你,可你絕不能久呆。到了戰場沒人管你是不是王爺,更不會護你安全,一旦戰事緊張危急你的安全,我一定會把你弄回來。」

卻無歡終于是笑了,「這一戰你愛打多久我都不管,只要我確認你是安全的,你不用趕我就回來。你去兵部催一催,三天後我們必須走,無封過兩天就要回來了,得趕在他見到我之前走。」

「為什麼?」

「無封生性多疑,當年他在宮里就是生怕有人對他不利才自請出兵,如今戰績彪炳,怎麼甘心還在邊疆受風沙?可他又怕我,在他心里我依然是曾經那個手腕凌厲的三哥,多年不見,我在他心里就仿佛是一個不斷魔化的敵人——處處忌憚可又說不上為什麼。」卻無歡起身來拉著她往桌邊走,「所以我不見他,我不能讓他認識到,他已經長大了,而卻無歡不過是個普通人。」

他說著,拿筷子夾了蝦餃嘗了嘗,神情有股淡然的笑意,「不是你說的嗎?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心里該比我清楚,我做下的決定自有道理,不是該信我才對嗎?」

顧清翎瞪了他一眼,「這是我拿來糊弄人的話!我才不信你,錦城潼關,鎮北軍駐軍地都是我的地盤,根本不需要擔心我會出什麼事。」

卻無歡輕聲嘆氣,「你離開錦城五個月了。更何況,傾一國之力去打贏一場戰爭和傾一國之力置一個人于死地,不是一個概念。」

「打住。」顧清翎知道他一開口怎麼說都能把自己繞進去,索性就不想再糾結這個問題,「我先回房睡了,你吃完這些再忙吧,下次把自己吃飽了再跟我賭氣才不吃虧。」

卻無歡噙著笑,目光落在她抹著藥膏的手指上,「那你呢?劍法不錯,刀工這麼差,以後讓李嬸教教你菜該怎麼切才不傷手。」

顧清翎嘁了一聲,「我還以為爺心疼我,叫我趕緊不要親自下廚呢。」

「那可不能,我吃你做的菜,天經地義。行了,去睡吧。」卻無歡抿了口茶,樣子也有些疲累了,「我事情還多,不用等我了,兵部的事,我就交給你了。」

顧清翎看著他這淡然隨意的樣子,幾乎已經想不起未嫁他前,卻無歡是個怎樣的人了。本來不相干的兩個人,僅因為一個夫妻的情分就能坦然相對,能懷著這樣心情的人,原來真的不止她一人。

夜里是真的冷了,她站在回廊盡頭看向來時的路,那盞燈光線模糊在黑暗里,可是一想就覺得暖。她又一次無法不迷惘,非要不可的堅持到底有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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