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無歡整整一天都沒回王府。
之前是有人稟告︰「昨日五殿下聲勢浩大帶了大批聘禮、嫁妝前往聞香閣,為的是娶紅鸞過門。可是紅鸞非但不願意,性子竟倔到了一頭撞在了桌角上,說什麼也不從五殿下。五殿下顏面無光卻也沒再逼迫,帶了人就這麼走了。」
卻無歡听了,匆匆擱了正在看的書就要過去。
清翎伸手攔了他,「爺真要去?」
他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被呈放在角落的那把鸞鳳絹傘,點頭,「是,我要去。」
他回答的語氣平靜的讓她心煩意亂,可是他一個「是」她就欄不他了,眼前仿佛浮現出那一襲緋衣,紅鸞啊……那樣情深意切的一個女子……
「爺。」她扯了唇笑了笑,「早去早回。」
到天黑了,她才派人去問,回話是紅鸞性命無礙,撞的時候有人拉住了,不大嚴重。那人瞅著顧清翎眼色,支支吾吾好一會才又說,爺說王妃不必等他回來了,他今晚……就留在聞香閣了。
紅顏知己出了事,留宿一夜也是應該。
她揮了手讓人下去,一個人倚在窗前拿竹簽挑著燈芯,燭火一下盛了,滴了蠟油在琉璃盞里。燭光引來一只飛蛾,撲騰著翅膀往火光處撞,緊貼著燈壁的那翅膀投在對面牆上的陰影仿佛是個巨大的怪物,顧清翎把頭靠著窗檐看得饒有興趣。
撞著撞著,它好像開了竅,往上爬了爬,就挨上了燭火。
「 」——的一聲,燭光一下滅了,顧清翎在黑暗里微微一驚,接著月光低頭只看見了琉璃盞里焦灼的那只死蛾子。她頓了頓,仿佛沒想到小小的一只飛蛾硬生生將燭光撞滅,她忽而有些欽佩。
這一夜,她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她就拉了府里的侍從們來問話︰「爺是什麼時候看上紅鸞的?在這之前就沒跟五殿下起過沖突?」
「大概是半年前,那時候五殿下早已經喜歡上紅鸞,可是怕爺去聖上面前告他一狀貪戀青樓女子,就沒敢跟爺杠上……可是暗地里幾次想把紅鸞贖身出去,都讓爺攔下了。」
她好似是懂了,「五殿下對紅鸞是真心?」
「看起來,像是真心,否則何必三番四次跟爺過不去……」
她眯了眼,挑了眉,「那爺對紅鸞也是真心?」
回應她的是一片噤聲,她一眼掃過,無人敢抬頭。
顧清翎沉著起,板著臉吩咐,「去,請爺回府。」
這一請便是一上午,到正午,卻無歡仍是未回。
顧清翎用著午膳,一雙筷子剛夾起一瓣蝦仁就有人匆匆跑來跪在了她腳下,「爺說……請王妃不必掛懷,他忙完了自然會回來。」
她擱了筷子,問,「那爺都在忙些什麼呢?」
他低聲低語地回︰「爺的事……小的不敢問……」
她忽而點頭笑了笑,「到底是爺的人,一個比一個機靈。」話音剛落,她就將桌布一掀,一桌的熱燙熱油都潑在那人身上,瓷器也碎了一地。丫鬟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呆站了原地。
她憤然拂袖,一聲怒斥,「去,給我繼續去請爺回府——爺不回,你便給我跪在聞香閣門口勸到爺回來為止!」
「是、是……小的這就去……」
卻無歡能讓一個下人勸回來?就是想也不可能。這一夜,寧王府不得清靜,新進門的寧王妃幾乎是將王府里名貴的瓷器、玉器都摔了、砸了——還放話給寧王,爺再不回,她就拆了這寧王府。
聞香閣外一色王府侍從膽戰心驚,既不敢踏入聞香閣的門觸怒王爺,又不敢回府面對王妃的懲戒。卻無歡更是有言,要是王妃樂意,拆了王府又如何?今後他便長住聞香閣,豈不快活?
寧王、王妃夫妻不和的傳聞僅僅一夜就在離都瘋傳,本以為寧王娶了手握重兵的顧將軍,重掌朝權指日可待。如今看來,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寧王真是風流成性。
「王妃何必這樣與爺過不去?到底是夫妻,鬧成這樣給其他人看了笑話……」
王府里通曉世故的丫鬟來勸她,「是爺折了王妃的面子,可王妃也不能讓爺這樣難做,也許爺本沒有一直留在聞香閣的意思,王妃這樣一來反而……」
「我這不是正順了他的意思?」顧清翎一手拍在桌上,冷冷笑說,「不如我一把火燒了聞香閣,你看他會拿我怎麼辦?」
順手又將茶盞打碎在地,這兩天丫鬟們習慣了,只默默又奉上熱茶。
「罷了……」
顧清翎像是鬧累了,「他愛怎樣就怎樣,王妃這個頭餃從來都只是擺設,我又能拿他怎麼辦?」她說著,長嘆了一聲,「你們都下去吧,把東西都收拾了。」
丫頭們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掃了,看她滿目涼哀望著窗外的景致,不忍再出言打擾,閉了門便出來了。這兩天她們也是累著了,可仍替王妃不值︰「其實前兩天看爺和王妃相處的不是很好嗎?怎麼一個紅鸞就鬧翻了?」
「不好說,大概爺對紅鸞真是有心呢?爺去聞香閣又不是一兩天了,你看他近幾年對誰這麼有耐心過?」
小丫頭就只能嘆了氣,「王妃真可憐……」
顧清翎與卻無歡大鬧一番的消息不用許久就傳到了五殿下卻無痕那,仿佛是一臉「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笑,他招了招手,喚人來吩咐,「去查查,顧清翎真與寧王鬧翻了?」
「還用查嘛主子?隔了幾條街都能听見寧王妃摔東西的聲音呢——」
卻無痕嘖了兩聲,似是可惜,「三哥可真是……大好的機會在眼前還這樣肆意妄為。還真以為他拿了我半冊賬本是要掀起什麼天翻地覆來,轉頭又跑去聞香閣里飲酒作樂——等我去顧清翎那煽風點火,想必有一場好戲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