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的體溫還是很燙,林木是打算讓他到床上躺著,敷下毛巾降降溫,結果被向陽拒絕了︰床上太舒適,躺下就容易犯困,萬一出事不好行動,還是保持著清醒比較好!
這是向陽這麼多年形成的警覺,在沒有百分之百安全的情況下,他不敢也不能松懈,尤其現在的情況是他和林木都面對著問題,情況復雜,容不得半點馬虎。
面對打定主意不去床上躺著的向陽,林木勸說無效,卻不能撒手不管,無奈只得妥協,不過還是找出了一把竹躺椅,對一個現在正在發燒的人來說,雖比不上床的舒適,但比坐著要好得多。
向陽人高腿長,椅子太小,沒辦法全部躺下,便微微斜坐著,腦袋往後靠了靠。
林木弄了熱水,又舀來幾塊毛巾,敷額頭,擦拭手臂,動作輕淺,反反復復地進行著,熱水燻得汗滴直冒,滴入眼楮,他也只是隨手一擦,繼續忙活。
小豆子則是將腦袋擱在椅子的扶手上,睜著眼楮,一動不動的盯著,時不時拿著額頭蹭蹭向陽沒有受傷的手,看看溫度有沒有降下去。
方東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一晚熱氣騰騰地湯藥出爐了,小豆子初時好奇地皺著鼻頭湊過去聞了聞,小身子哆嗦了下,而後很是嫌棄地挪開,趕緊把碗推給向陽︰「叔叔~快快喝~喝了就好了~很好喝的~」
「……」向陽無言以對,雖然說他不怎麼喜歡苦黃連,但不代表著他喝個藥還會扭扭捏捏,需要個小女圭女圭來安慰吧!
林木扭頭,剛還想夸他懂事來著,結果听到小豆子的最後一句話,頓時囧了︰哪有人會一邊告訴人家「很好喝」,還一邊厭惡地往後退的,這話听著就覺得是個笑話了!
向陽仰頭,一口將碗里的湯藥灌了進去,不得不說,那味道——苦得膽汁都冒出來了!
那苦澀的滋味一直在喉嚨間蔓延,甚至連吞咽的口水都是一種折磨,急沖沖的他趕緊又趕緊灌了兩杯茶水,倒是把原本癟癟的肚皮給悠悠然脹滿了。
看著那空蕩蕩地瓷碗,想了想,小家伙低頭從自己小腰兜里掏啊掏,向陽對小豆子這個動作特別的敏感,猶記得他們的正式交集就是從小荷包里的銅板一個一個數出來的,也是第一次有小女圭女圭請他吃飯,那一句「我請叔叔吃面」不得不說印象深刻。
再次回放熟悉的場景,向陽一驚,心想小家伙的意思該不會是想看到自己乖乖喝完就打賞幾個銅板吧?
「那個……小豆子,不用翻了,叔叔已經喝完了!」說是這麼說,可是卻沒能制止小家伙的動作,向陽已經開始在琢磨著,萬一小豆子真獎賞一兩個銅板,他是接還是不接呢!
林木沒有說話,好奇地盯著小豆子的動作,只見他模出一個油紙小包,非常寶貝地輕輕掀開。那是兩顆圓圓的松子糖,沾著芝麻,還泛著金黃的光澤,小豆子小心地咽了咽口水,小手攤開將紙包伸至向陽面前,「……叔叔~給~甜的~不苦~」
這是在路上林木給小豆子買的,不多,總共才買幾顆,小孩子不宜吃太多糖,糖也不宜久放,小豆子也懂事,每次一小顆顆可以含半天,舍不得吃。
之前方北見他寶貝的樣子,一個勁兒嚇唬他,說半夜要偷偷地把糖給偷走,氣的小家伙別扭著跟他鬧了半天,怎麼逗弄都不喊「北方叔叔」,最後還是林木見不過去替方北說了一番好話才作罷!
人麼!最難得是心,一片赤忱之心,向陽已經想不起他最後一次吃糖是什麼時候了,不過,似乎不用想,他現在也能回味出那味道,甜而不膩,暖人心窩,就好像這兩個人一樣。
林木面冷心熱,初始不熟,不說話,看著不好相處,卻干著一些很溫柔很體貼的事,即使是小事,也讓人覺得安心,尤其是他能教導出這麼一個人小心善,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說出一些暖人心窩的話,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卻很感動的事兒的女圭女圭,這一點,已經是他最最令人稱贊的地方了!
被照顧的向陽,心中感動萬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方東一語驚人︰「爺,干脆您收了這個兒子吧!」
方東面色如常,說話的語氣也很穩,就是說出的話有些不符合他的性子。不過向陽也沒在意,內容才是關鍵,他其實也這麼想來著,只是,收不收不是她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啊!人家親爹還在邊上呢!
向陽想跟林木說,想和他一起生活,一起照顧小豆子,只是話太露骨,剛剛表白失利的他不好意思直說,想著用個委婉點的方式,反正林木也明白,便開口道︰「……木頭,要不你這兒子給我算我一份?」
林木手下一僵硬,回頭瞪了向陽一眼,「什麼叫算你一份?」第一次听說兒子是可以這麼算的,你一份我一份,你說要是是夫妻那還好說,人人有份,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大男人要怎麼算?
向陽沒來得及解釋,正在這時,方北的大嗓門在外頭響起︰「來了來了,大夫來了!」緊接著就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氣喘噓噓不說,還帶著濃重的京陵腔,「喲喲喲,慢點!慢點!我的腰哎!」
一听到大夫來了,方東趕緊迎接,就見方北肩上背著一個藥箱子,手里還架著一個老人家,顫顫巍巍的,吹胡子瞪眼,看著就不利索,真不知道方北是從哪里翻出來這麼個老菩薩。
那老人家的身形微有些佝僂,臉上也全是褶皺與老人斑,但是那雙眼楮卻是神采熠熠。緩緩落座,骨瘦如柴的只手搭上了向陽的脈象,老人家撫模著沒幾顆的灰白胡須,點點頭,「還好,還好,毒液清理較為及時,並未深入,好好調息一下,幾服藥下去,保準又是生龍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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