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澤仿佛已經猜到一切的目光注視之下,玄塵也不再刻意隱瞞什麼︰「兩百年之前此地還無人涉足,我為了將七座山峰之下的主靈脈貫通,將此地山勢水形按照先天八卦之姿態修改了許多。七峰之上大批靈獸因為無法適應這種改變,遷徙于山後峽谷中隱匿,百年之內也是相安無事。但是隨著天樞門弟子人數逐漸增多,門派規模也漸漸增大,這一方山水聚集起了大批修士,山下的村落和靈市亦是越來越繁榮。如此一來,那山後峽谷也多有人涉足,直到幾十年之前,峽谷中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大批魔氣從峽谷深處逸出,將獸類變得凶殘且難以控制。從此之後,每隔三十年,天樞門境內便會爆發一次獸潮,我耗盡九成靈力提前在第七峰和第六峰中布下兩道劍陣,將所有弟子撤回主峰,就是為了將失控的獸類困于此地然後誅殺,只是沒想到……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出現,而且還觸發了劍陣。要知道,這劍陣是特意用來對付獸類的,所以陣眼沒有多做防範,若是修士或凡人進入,斷然不會啟動。」
「依我來看,這些年你們沒少從獸類身上和峽谷中少拿好處吧?你們佔了獸類的地盤還處處排擠它們了百年,來找你報仇也是應該的。」白澤听完這話輕哼了一聲,「魔氣之類的只是個引子罷了,若真是受魔氣侵染,不可能有這麼有規律的從峽谷中聚集到你山門前,還偏偏往你門派中沖。」
「我就說怎麼開始我和阿隱站了那麼長時間都沒事,白澤剛一出來劍陣就啟動了,原來是因為這樣……」楚然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不過說起來我們要怎麼幫忙,才能擊退這次獸潮呢?」
「剛才第一道劍陣一破,陣法反噬之後我的靈力只剩下半數,無法單獨支撐起第二道劍陣了。而且第二道劍陣本是用來對付高階靈獸的,這種劍陣無法同時接受多種靈氣灌注,從發動到結束只能以一人之力支撐,所以,我需要你們中有一個人來撐起劍陣。」
楚然無奈地攤開了手︰「你剛才也探查過,我體內根本沒有內力,阿隱應該也是和我一樣,所以這件事情只能拜托白澤了。」
「也罷,雖然我對這群人欺壓獸類的行為厭煩,不過算是還你一個人情,劍陣之事交予我便是。」白澤收起長劍,斜睨了楚然一眼,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多謝了。只是現在少了第七峰的劍陣,那麼主戰場就必須推後到第五峰。劍陣只能誅殺大多數的中低階獸類,至于高階靈獸……就拜托二位與我一同阻攔了。」玄塵朝著楚然和唐無隱一拱手,眉目低斂,當真是誠意十足。
楚然剛準備點頭答應,就被唐無隱的一個眼神阻攔住,唐無隱沉默了許久之後突然開口︰「遇到此等危難,你門下弟子何在?竟然要讓你一介掌門獨自承擔此事?」
唔……關于這個問題楚然倒是比較清楚,因為從小說里來看的話,玄塵是個相當維護門下弟子的人,如果與其他門派有了什麼恩怨糾葛,不管回門派之後如何處置,在外人面前都是盡力維護的。若是遇到艱險之事,他多半也不會拿門下弟子的性命開玩笑,現在看來,玄塵年輕的時候這種屬性更是特別明顯——從他耗費幾乎所有靈力來布下兩道可能反噬的劍陣,卻讓所有弟子退入相對安全的主峰這個舉動,就很清楚的證明了這一點。
「我最先收下的六位弟子中,現在最出眾的也不過是金丹期圓滿,其余眾人更是修為不足。第一次獸潮發生之時未曾做過準備,門下弟子去了三成……我不想再拿他們性命冒險。」玄塵微微皺眉,似乎是想起了過往的慘痛經歷,「有靈根之人本就難尋,現在的天樞門在整個大陸也不過是在二流之末,他們既然選擇投身于我門下為弟子,我自然就應該回護他們周全,而並非不明不白喪命于這種天災之中。」
「門下弟子本就是為了門派而存在,這種事情他們本應該身先士卒,作為掌門何必這樣優柔?你現在護的了一時,卻不能護得一世。」唐無隱雖然此時仍然在反對玄塵的觀點,但是楚然明顯感覺到他的語氣中隱隱有些松動。
「那就盡我所能,護得了一時便是一時吧。這並非是優柔,若是讓我眼看著他們去為了我本來能夠阻止的災難死去,我才是終究難以心安。」玄塵看著唐無隱,雖然嘴角並沒有明顯的弧度,但是他舒展的眉目之間,就像是晨曦下初融的冬雪般,有著淡淡的笑意。
唐無隱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閉上雙眼點了點頭。
楚然不知道,唐無隱因為玄塵的話,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降臨在他原本並非是唐門內堡弟子,只因為一次人為的災難,整個村子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幾個同齡的孩子,他最後被收入內堡,名字中間多了一個象征性的「無」字。唐無隱從小受到的教誨中,第一條永遠都是為了門派的利益將自身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他見過不止一個因為在任務中失敗泄露身份的同門,沒有任何猶豫地自殺;他也曾被當做孤注一擲的死士派出,一旦失敗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
唐無隱從來不會去依賴任何一個人,即使身處絕境也不會期待有任何人的到來,因為他所接受的規則告訴他,根本不會有人來救他。每一次任務都是一次賭上了性命的博弈,隨著見過的面孔一個接一個無聲無息的消失,又有一個接一個的新面孔出現,唐無隱曾經還會偶爾出現的某些情緒,全部都變成了麻木。
只要活下來就好了,只要,活下來。
所以當玄塵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首先是下意識地反對,因為這和他長期以來所接受的觀點完全相反,但是當听玄塵說完那段話之後,他心里甚至是有些羨慕的。唐無隱又想起他在《天劫》劇本中看到的一些片段,如此說來,在千百年後天樞門能成為這片大陸上首屈一指的門派,不是沒有原因的。
「說起來……現在也算是舊識了,我卻還沒有問過你們的名字。」玄塵眉目間雖然仍然是冰雪之色,但初見時那種冰冷的神色已經消散了許多。
「楚然。」
「唐無隱。」
兩個人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卻顯得很和諧,楚然和唐無隱都先是一愣,然後對視一眼後,就同時在嘴角劃出相同的淺淡弧度。楚然重新轉過頭朝玄塵道︰「等到獸潮擊退之後,我還有件事情想麻煩。」
「師弟的事情,怎麼說得上是麻煩。我早就說過,這天樞門原本就有你一份,等擊退獸潮,便又是為天樞門出了一份大力。我如今這聲師弟並非是玩笑,若你願意,你我二人就真的結為兄弟。」
「咳,那我還是像以前那樣,稱你一聲師兄吧。」楚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怎麼無論是現實的葉塵還是副本的玄塵,都這麼喜歡把自己當做師弟呢?難道做自己的師兄有什麼好處嗎?不過說起來,每次好像都是自己得了好處的樣子,以後再在這個世界活動的時候,把天樞門玄塵祖師的名號拿出來,就足夠讓自己暢通無阻了。
「如此也好,看來我的弟子們也能真正有位師叔了。」玄塵微微頷首,「對了,方才師弟所說的事情,又是什麼?」
「差點把正事忘了……我這些年游歷在外,收集了大批靈藥法器之類的東西,我自己又用不上,所以想找個途徑轉手賣出去,不知道師兄能不能幫我找個門路呢?」楚然在來副本之前就已經為這些東西的來歷想好了說詞,所以這時候說起謊來更是臉不紅心不跳,一派鎮定自若的模樣。
「山下倒是就有幾座靈市,但是天樞門本身並不參與這些買賣,不過若是師弟有這個想法,我自當全力支持。到時候在靈市里找個好位置,建一座小樓用做商鋪便是,這些靈市本就受天樞門庇護,想來這是要辦起來也很簡單。」
「那就現在這里謝過了,日後贏了利自然有天樞門一份。雖說修真者不看重這些,不過要將門派發展起來,資源還是必不可少的。」楚然說完這些話,才發現有些不妥,因為他突然想起來,在《天劫》里要是天樞門敢說自己第二富,那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
因為玄塵自己就是整個大陸都難得一見的鑄劍師,不僅如此他還有著一座相當逆天的鑄劍池,池中聚有七種上古之火,只要是經他手鑄造的兵器,基本都是有價難求。所以在玄塵面前說要給他分紅這種事,真的可以稱得上是班門弄斧了。
不過玄塵並沒有任何輕視的表現,他只是笑著拍了拍楚然的肩膀︰「那我就等著師弟的資助了。劍修一途不像是藥師那樣可以依靠丹藥換取靈石,也不像道修能制作符篆,這些年僅僅靠著這些天然靈脈上的產物供養整個門派,確實是有些吃力了。」
咦?等一下……按玄塵這麼說,難道他現在還沒有成為鑄劍師嗎?那《天劫》中那個修真資源豐厚的令人發指的天樞門,又是怎麼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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