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玦輕笑,摟過凌鈺,「那再睡一會兒我們再去用膳。」
「你累麼?」凌鈺去撫他的眉眼。
「都已習慣,不累。」
「我看到你安置過來的搖籃了,我很喜歡。」凌鈺想象著他們的孩子,「不知道他會是什麼樣子,是個男兒還是女兒,我好期待他的出生,可是也有些緊張和害怕。」
陸玦笑出聲,「你怕什麼,這是你的孩子,還用怕什麼。」
凌鈺在此刻蹙起眉頭,面色擔憂︰「我怕他會出什麼事情,我也怕他不會好好長大,或者在這長大的過程中出什麼事情,我也……」
「阿鈺,你怎麼想得這般奇怪。」陸玦詫異,「有我在怎會讓孩子與你受傷,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自然會全力護他疼他。」
凌鈺也笑自己怎麼會有這般心思,或許是自己經歷的事情漸漸多了,她會覺得世事難料,世事變化莫測。不過陸玦在她身邊,這是她信任的男人,她相信他肯定能夠保護好孩子,同樣疼愛孩子。
「子陸,此刻起,我算是有一個家了麼……」
陸玦攬她的手更緊,「當然,你已經有一個家了,這里就是我們的家。」
天下之大,天下動亂,她縱算找到了一個避風港,一個能給她安定的家。
凌鈺的回歸對整座王宮中的女人無異是當頭棒喝,她們都知曉她之前只是亂世里陸玦收留的義妹,而此刻卻變成即將比她們位份都還高的女主人。尤其是她月復中的孩子,此刻,凌鈺無異變成所有女眷們的眼中釘。
不過所有女眷也都前來澄華殿恭賀,但是經歷太多,凌鈺都能感知到她們沒有一個是真心。面對這些虛假的問候恭敬,她都以微笑去迎接,不過等她們走後她卻是滿心疲憊。
她不喜歡這些女人。連同從前她以為溫婉賢淑的瑞夫人在內都不喜歡。她覺得一個男子若真愛一個女子就該給她唯一的身份,就像娘親和父親那樣。不過陸玦是王,她不能左右他這一點,況且新國才建,他會很忙碌,或許因為要收攏臣子與其他諸侯的勢力,他會迎娶更多女人。而這聯姻對他的政事與夢想都有幫助,她想她不能因自己這一份私心而阻礙他。
于是。最愛的那一方就開始委屈自己,等之後因種種爭端爆發,就會成為口角戰爭最嚴重的導火索。當然,凌鈺此刻不這般想,她只希望成全他後,這一切都會好起來。
氣候漸漸溫暖,轉眼便又過去一月,暖陽當空,給這蕭殺的整座王都添上一抹晴朗。
四國諸侯推舉陸玦為天子。百姓也無爭議。陸玦用天子璽令召集護甲軍重組保衛決策,整編新軍,大赦天下,改官舉,善農制。百姓嘆服于新天子的果斷,雷厲風行間,陸玦已解決好戰爭帶來的一系列動亂。
卞耶九年,陸公攜陳、青兩國滅暴君政,綺、雲二國歸順之,于百姓歡呼中立新國。改國順遠。年號昌平,立都卞耶。昌平元年三月,陸天子冊封舊國妃子為側妻,引諸侯與臣子爭議。
歷史的新篇章在這一頁深深刻下屬于他們的見證,不顧群臣反對,陸玦在金鑾殿上堅決立凌鈺為側妻。他冷靜而沉穩的聲音讓諸侯群臣不敢反對,「她是寡人之義妹。被天子脅為妃,能攻胡王都,能滅暴君,實有此女子之功。況且她已懷胎九月,不可再誤冊封之禮。」
有卞耶老臣反對,「天子,臣恐有不妥,此女就算功不可沒。但她所懷身孕實在難說,她為暴君之妃。恐……」
這句話一出,殿中俱是沉寂,誰人都知這不僅僅是對天子的不贊同,更是對一個男人尊嚴最大的否定。果然,龍椅之上陸玦大怒,聲音越發低沉冰寒,「寡人非常確信這一點,這是寡人的家事,寡人已經決定好了,愛卿們還有異議麼。」
殿中無人再敢出聲,雲初九出列來道︰「天子,臣以為此女功不可沒,且在異國受盡辛苦,側妻之位實歸她屬。且這是天子第一個子嗣,在天子建國初期即將降生,實為大好預兆。為了‘昌平’這二字,臣十分贊成,相信百姓也會贊嘆天子仁德。」
誰不知陸玦為王時與雲初九感情密切,這只是雲初九給的台階,舉朝再無人敢爭論,俯首認同。
冊妻大殿堪比一場封後大典,陸玦詔百官與諸侯來見證,他攜凌鈺的手站在宮階高堂,放眼望去底下黑壓壓一片,司儀奏樂在側,歡天喜地的絲竹聲里,他們二人攜手走在紅毯上。
他忠于給了她一個身份,一個萬人矚目的身份。不算一場婚禮,但卻是他能夠給予的承諾了。秦全宣讀了冊文,呈來鳳令。陸玦沉穩的聲音融進風中,飄在在場所有人的耳中,「授紀氏王後鳳令,掌後.宮之權。」
凌鈺緩緩凝眸望他,他一身天子冠冕,周身威儀盡顯,挺拔的身軀立在她身前,足矣給她撐起從前許諾過的那一片安穩天地。一切塵埃落定了,她成了他的側妻,唯一的側妻,他將所有女眷封為嬪,包括他從前的側妻瑞氏。
因為逼近臨盆,凌鈺已有諸多不便,這一場冊封大典雖然短暫,卻足夠壯觀矚目。一切流程簡單走過,陸玦就攜凌鈺的手退開。
他舉辦了宴會,招待四國諸侯與文武百官。
攙扶著凌鈺走在回宮的路上,他們一路都沒有說話。時光寧靜,暖風清爽,她的發絲被吹亂,發尾輕輕掃在他的下頷,讓他的心微癢。俯身,陸玦突然停下了腳步,「你在笑?」低頭看住凌鈺,原來她沒有說話是因為她一直淺笑。
凌鈺抿唇,「因為我高興啊。」
「這般得意。」陸玦挑眉,握緊了凌鈺的手。
他的眼角眉梢也是笑意,凌鈺明眸閃動流光,深深凝視他,「你還不是與我一樣得意!」
「我只是高興。」
「瞧,我也只是高興。」
四目相對,他們笑看對方。只是突然一刻,凌鈺月復中抽痛劇烈,她松開了他的手捂住肚子,瞬間已疼得流下汗來。
陸玦臉色一變,「與前陣子一樣疼?」他已小心抱起了凌鈺往澄華殿走。
凌鈺雙唇已經泛白,顫聲道︰「不一樣,應是要生了。」
陸玦的腳步加快,回到宮中已急聲詔來穩婆與醫官。殿中霎時忙碌起來,陸玦踱步在殿外,听寢殿凌鈺的痛呼憂心不已。
從前見過黎嬪生產,那時凌鈺便知女子生產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今換做自己,她又是喜悅又是害怕,她所怕的只是孩子會出事,倒已在此時全全忘記了自己。
只是月復中的劇烈疼痛一波又一波襲來,她忍受不住,似覺自己的身體就快要撕裂成兩半了。
她這痛苦的叫聲讓殿外陸玦忍不住沖進殿來,醫官忙將他攔住外面,「天子,您要避免血光,不宜進……」
陸玦面色的陰沉與眸中的擔憂讓醫官不敢再說下去,大步進殿,陸玦疾步奔至凌鈺床頭,他緊緊握住她的手,「阿鈺,阿鈺——」深深的呼喊將凌鈺從昏迷中叫醒。
凌鈺已痛得幾近暈厥,從來不知親自經受這生育之苦會是如此地折磨人,她吃力道︰「我是不是要死了,若我有意外,你一定要抱住孩子。」
「胡說什麼,你不會有事。」陸玦沉聲安慰,「你要為我生一個世子,讓他繼承順遠國,我還要為他打下江山,讓他做這天下的主人。」
凌鈺笑得牽強,疼痛一波一波如潮襲來,似有一把刀在狠狠割著,「子陸,若我真的出什麼事情,你要對孩子好……」
緊緊握住凌鈺的手,陸玦堅定地答︰「我會對他好,我也會彌補對你的虧欠。阿鈺,不要亂想,你會沒事的。」
凌鈺浮起安心的一個笑,有他對孩子的承諾,她就放心。但是她卻不懂他一直提及的這個虧欠是什麼,難道是她在胡國待的那些日子受的苦讓他覺得對她歉疚麼。
痛再一次襲來,凌鈺死死握住陸玦的手,指甲都深深陷近他肉里,她滿臉都是汗水,蒼白得嚇人,「你出去,你出去吧。」她不想他看見她這般難看的樣子。
陸玦卻執意坐到她床沿,「痛就握緊我的手,我就在你身邊。」
心中涌過暖流,她是感動的,她也想平安誕下這個孩子,然後過她向往已久的安穩生活。穩婆在旁鼓勵,「夫人,加把勁,就快出來了,你這一胎很好生的,相信自己呀!」
夫人,听人喚她夫人了,她已經成了他的側妻,哪怕不是正妻,卻已是他唯一的夫人。咬住唇,受盡太多疼痛與折磨,凌鈺終于鼓足力氣,全力配合穩婆的接生。
直至夜幕降臨,澄華殿終于響起一聲洪亮的嬰兒啼哭。殿門外有聞訊趕來的女眷們,她們在愁,因為凌鈺比她們都先取到了她們所要的。婷嬪與瑞氏道︰「听著哭聲,不知是個什麼。」
「不管是什麼,天子始終都是喜歡的。」瑞氏凝望緊閉的殿門,目光深邃。
婷嬪巧笑,「也是,天子竟然親自進殿去陪伴,這是何等的寵愛,連姐姐你都不如這個勾引義兄的義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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