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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章 登船

不出張同安所料,凌雲閣一直磨磨蹭蹭,直到午時三刻才傳出消息來,說是公主還未準備好,因此要晚一些才能出發往律水畔去。張同安听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但是他也無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律水碼頭洛梅洲前來迎親的船隊那里去請罪。

洛梅洲那邊靜靜地,卻是森嚴得很,張同安不見沒見到這樁婚事的新郎——天杞部的少主容宗予,連主事的容夫人風氏,都不曾見到。只是有人淡淡地傳出話來,就兩個字——隨便。

言下之意,是天元朝中送嫁,而不是天杞部那麼急吼吼地求娶,這公主麼,撒撒嬌晚一點,在天杞部看來根本就是無所謂。而失了的禮數自然不會算在天杞部頭上。張同安心中暗暗叫苦,這新婚夫婦兩人還未曾見過面,就已經開始較勁斗法了。偏生他一介堂堂禮部尚書被夾在兩位主子之間,哪一邊他都得罪不得。而且他也知道宮中那位眼下正為了柔雅的事情著急上火呢,沒準一個不注意,這火就會燒到自己身上來。

張同安無法,只將這兩個字回復送去了凌雲閣。過了片刻,凌雲閣傳出話來,好了一點——多了一個字︰「知道了!」

在這拖延的時間之內,蘇簡也沒有閑著。她當然知道張同安做官做得久了,難免會想得多一些,想得周全一些,而不欲得罪他不想得罪的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她繞到了凌雲閣真正的儀仗里。趁一名隨侍在公主的隊伍之後的儀仗衛落了單,將他敲昏,和那人對換了衣服之後,將那人雙手反綁。堵上嘴,拖到了茅廁後面。蘇簡心道︰「對不起了,兄弟,委屈你一下子!」

她接著回到那儀仗衛的隊伍里面,裝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人問起,她就很淡然地道︰「禮部尚書張同安大人調我過來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說著還答了個呵欠,說︰「本來昨兒晚上就值了一夜,今天本來可以歇一歇。還是給叫來這兒了。」說到這里。她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其他的儀仗衛︰「听說有賞錢,是真的麼?」

「有賞錢?」「不知道啊——」大家議論紛紛,自然將注意力從蘇簡這個「冒牌貨」上轉開了。

一直等到下午。廣寧公主的儀仗,才慢悠悠地從閬苑出發,直接從天京城外往南,一直抵達律水北岸的大路,再折向東,朝律水碼頭走去。蘇簡混跡在儀仗衛之中,也暗叫幸運,幸虧天京城中有事,雷字營的精兵都被抽走了,皇家原先的儀仗衛自然也被石瑯帶進了皇城。眼下這批儀仗衛是東拼西湊而成,彼此並不熟識,而蘇簡自己對天京的兵事又熟悉,只隨口說了幾個人名便哄得同一個隊列之中的儀仗兵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一行人浩浩蕩蕩,擁著公主的車架,來到了律水碼頭畔。這時候,日頭已經西斜,天邊暮色開始濃重起來。

奇怪的是,律水碼頭畔,竟然也靜悄悄地,一個迎親的人都沒有。

張同安心中叫苦,但是他自知天元這邊理虧,實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于是他帶了幾名禮部侍郎,親自來到容夫人風氏所在的大船邊,準備求見。

求見的話剛剛說出口,只听大船上三聲炮響,跟著禮樂齊鳴,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下來,道︰「恭迎天元靜懿廣寧公主駕臨——」

大船上仿佛在一瞬之間,就涌出了很多樂手、侍女、司儀,和一大批手拿斧鑿的匠人。只見他們還拿出了許多木料鉚釘之類,叮叮當當地敲了一陣,一條階梯馬上從大船的船舷之上延伸下來,片刻之間就已經搭在了律水碼頭的岸上。跟著無數匠人從大船的船舷一側緣繩而下,在碼頭上加固那道階梯,乒乒乓乓之下,一會兒,一道實木舷梯就築成了。

接著從大船的船艙之中,出來無數侍女,手捧鮮花錦緞,開始裝扮那舷梯,眾人動作也是極快,只見宮人侍女,穿梭來去,而鼻中則聞著香風陣陣,舷梯馬上就變得花團錦簇,到處扎滿了真花真葉。而舷梯中央,鋪著長長的一方艷紅色厚緞。

張同安在咋舌之際,才終于明白了早先洛梅洲給他的「隨便」二字是何含義——無論公主何時駕到,洛梅洲都能在片刻之間,做好迎親的準備。

這時在洛梅洲大船船舷一側出現了一名少年,身著一身大紅色的新郎服——蘇簡在船下遠遠地望見,心道這便是洛梅洲的少主容宗予了吧。她不禁想起當日這位淘氣少主給她出的各種難題,心中暗道,這麼有趣的少年,也不知道廣寧公主是否與他志趣相投。只見那容少主身量並不高大,略顯瘦削,但是那對眸子又黑又亮,令人過目難忘。他在舷梯前一站,登時有種令人心折的意味。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船下前來送嫁的眾人,唇邊微微露出一笑。

蘇簡突然覺得那容宗予的目光在她這邊晃過,而且似乎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蘇簡心中一驚,趕緊低下頭去,心道︰此人素未謀面,不會這麼目光如炬,把自己這個逃犯給認出來吧!

這時,張同安終于得到機會,長聲喚道︰「跪——」

前來送嫁的儀仗全部恭敬跪了下來,蘇簡也是如此,但是她卻覺得自己仿佛又感覺到了那種芒刺在背的感受,卻一動也不敢動——若是這時自己抬頭,或是有什麼異動,不就是更是自投羅網了麼!

接著,張同安宣布︰「公主登船——」儀仗隊這時便紛紛抬起身來,目送公主登船。

廣寧公主這時從她的車駕之中出來,她也穿了大紅色的喜服,頭上卻沒有蒙蓋頭,而是高高的鳳冠上垂下了一道珍珠編成的珠簾,行動處,偶爾會稍稍露出一道細縫,能夠得窺公主真容。由四名侍女扶著,慢慢沿著舷梯向上攀去。容宗予靜靜地在上端看著,直到廣寧公主來到了舷梯頂端,容宗予方才一躬身,執了公主的玉手,低聲在公主耳邊說了些什麼。廣寧公主听了便渾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地向容宗予看去。只是那道面簾擋住了她的神色,眾人都只能見到容宗予對公主說完話之後,恭敬地彎下腰扶住公主,接著微微一笑。

蘇簡便心想,這容少主,看似不言不語的,笑起來倒也挺禍害人,希望廣寧公主能與他琴瑟和諧。她曾經見過廣寧公主一面,那時她還是郡主,但是因她與喬琳交好,所以蘇簡對她印象也很不錯。

接著,公主的陪嫁從人,和陪嫁的物事,珠寶、書畫、文玩等等,都流水價地送上船去。而船的後舷又垂下來兩條繩索,開始將廣寧公主陪嫁的一些大型物件,比如打好的木制家具,床、書櫃等等,都從船舷側吊了上去。船上有絞盤,看洛梅洲人操縱起來也甚是省力。所有的物事,從閬苑走到律水碼頭用了一個時辰不止,而抬上洛梅洲的大船,竟然只用了半刻鐘。蘇簡有些咋舌,效率如此之高,看樣子洛梅洲在商貿上的成功並不是偶然的。

張同安見了,也有些愕然,他本以為搬運陪嫁就得用上好一會兒的。不過這時他也無別的話可說了,只好喊了一嗓子︰「恭送公主!」

蘇簡身旁的一個儀仗兵低低地自言自語,道︰「總算差不多了吧!」是啊,他們這撥儀仗兵中飯都沒有怎麼吃,這時候都已經饑腸轆轆了。而蘇簡更是希望能夠就地解散,令她可以找個由頭,溜到旁邊的碼頭客棧去。

「且慢——」

眾人都是吃驚抬頭,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天杞部少主容宗予。他不用刻意提高音量,只是平平常常地說話,船上船下之人,無不听得清清楚楚。

「我說,公主殿下,帶的從人是不是少了些!」

張同安頭疼無比,覺得這趟送嫁真是麻煩無比,新婚夫婦,沒有一個是省事的主兒,偏生又都是金枝玉葉、位居高位之人,得罪不起。不管他心中怎樣月復誹,張同安還是恭敬地道︰「回稟少主,公主攜帶的從人,都是按祖制安排的,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啊!」

「侍女嬤嬤什麼的,確實不少,但是似乎儀仗衛少了一些!」

張同安心中就咯 了一下,祖制之中,確實曾經提到過儀仗衛。但是一來天京城有變,城中的兵士來回調動,眼下其實早已亂作一團,眼下這些送到渡口碼頭的儀仗衛,都是東拼西湊借的,哪里去尋正兒八經,而且願陪著公主渡過重洋,遠嫁洛梅洲的儀仗衛!

這時候,容宗予淡淡地反問張同安︰「張大人,敢問我天杞部迎娶公主的這一趟,在禮數上有哪里不合制的地方麼?」

張同安覺得額上汗又下來了,卻不敢擦拭,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不敢,不敢,沒有,沒有……」

容宗予滿意地笑了笑,隨手往蘇簡這邊一指,道︰「那邊幾名儀仗衛,我看還不錯,數出八人,作為公主陪嫁的儀仗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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