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淨、小二呆呆望著性情大變的元琳,竟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姑娘你怎麼了?」小二結結巴巴問道,「風沖和阿……阿彩呢?」
「你們為何又要擅自離開?」元琳怒氣未息,臉上卻淌下淚來,「既然要走,全都走!我也落個清淨!」
小二心中已隱約有感,知道她與風沖、阿彩之間肯定又鬧出了什麼事,輕輕嘆了口氣。
道淨咽了口唾沫說道︰「琳姐姐你莫急!剛才你和阿彩去追趕沖哥哥……我和小二剛要去追你們,猛然看見樹蔭里有個人影一閃,然後那人就發瘋似的跑……手里好像……好像還提著咱們的黑包……」
「哼!然後道淨這廝就大喊如意!如意!掉頭就追!」小二連說帶比劃的說道,「我……我一听是如意,也就跟著追了下去……」
元琳慢慢平復著情緒說道︰「可見是追錯了?!」
「追錯了!」道淨懊惱的一拍光頭,「那鳥人跑的賊快!我們追出十幾里地才追上!發現竟是個難民,提的包也不是咱們的!」
「問過才知,那人原來是被地上死尸嚇得走不動路,一直躲在樹後緩神……」
「原來竟是虛驚一場。」元琳說著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可還願意和我去康定麼?如果願意咱們三個就一起走,不願意咱們就各走各的。」
「怎麼?沖哥哥和阿彩……」道淨有些發懵,忽然發覺小二暗暗拍自己後腦殼,便不再往下說了。
「即便只剩我一人,我也能到得了康定!」元琳說著死死咬住了嘴唇。
「我們一起走……」小二瞥了一眼元琳,小聲說道。
「我也肯定和你一起去!」道淨說道。
「好,那我們就快些走,盡快找個地方過夜。」
元琳說完轉身就走,道淨、小二慌忙緊跟,三人急匆匆向西而去……
……
雨雪交加,夜色正濃。
「清風樓」一層客房里,鼾聲如雷。四方大床上,一只碩大的「豹皮肉球」忽然顫了幾顫。鼾聲一滯,兩眼一睜,元美美倏然而醒。
「餓死俺了……」元美美輕聲自語,揉著肚子翻身而起,扭臉便看見了另張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小貴,「呼哈呼哈」睡的正香。元美美打著哈欠,揉著眼楮,坐在床邊醒盹。忽然,她開始不停抽動著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氣味。
「什麼味兒啊?臭烘烘……」美美小聲說著,聞了聞自己身上,「不是這個味兒。」起身走到小貴身邊,俯身聞了聞,「也不是這個味兒。哪來的臭味呢……」
「誰?」小貴兒忽然驚醒,極靈活的翻身跳起,手里秘銀錐隱隱放光。
「我!」元美美低喝了一聲,「小樣兒,挺警覺呀!」
小貴兒看清了美美,一坐在床上,說道︰「黑燈瞎火的你想干啥?想佔俺便宜啊?!」
「我呸你滿臉吐沫星!」元美美翻著斗雞眼說道。
「那你趴在俺身上,想干啥?」
「別逗了!你聞聞,哪來一股臭烘烘的味兒?」元美美正色說道。
「沒有啊?」小貴提鼻子聞了聞,說道。
「肯定有!」元美美說道,「隔著八丈遠俺就能聞出野獸是公是母!俺最信俺的鼻子。」
小貴兒提鼻子又聞了聞,還是沒聞到。元美美不服氣,又開始尋找氣味的來源。在屋中轉了大半天,一無所獲。
「俺看你這是餓瘋了。」小貴兒抱著大腿坐在床上說道,「人要餓急了鼻子就特靈,聞石頭都有味兒,哼!」
「大雞腿兒?!」元美美眼楮一亮,月兌口而出。
「啥?」
小貴兒一愣神的功夫,只覺後窗外燭光一閃,又倏地不見。
二人警覺對視了一眼,悄悄爬上後窗,輕輕掀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去。
二人見後窗外竟是個寬敞小院,幾座長方花圃將雪地隔出幾條小道。左側小道上,有一人正端著托盤,佝僂著身子,緩緩走向東北角,正是那個聾啞駝子!
「他端著的是雞腿,俺聞見了!」元美美低聲說著,抹了抹流到嘴角的口水。
「這是要給誰送飯?給咱們?」小貴有些納悶。
「你瞎呀?你沒看他往哪走啊?咋會是給咱送飯呢?」
二人說話間,那駝背人已走到東北牆角,身影一閃,竟沒了蹤影?!
「人呢?羅鍋子咋沒了?」小貴兒使勁揉著眼楮。
「還挺詭道!」元美美說道,「俺娘說過,做事偷偷模模,心里沒鬼也有鬼!」
「走!看看去!」
二人出了客房,輕手輕腳到了一樓門廳。隱約听見元鳳章和白衣長者還在樓上談笑。輕輕開了大門出去,左轉右轉來到後院。順著雪地上駝子的腳印一直來到東北角落,一道高大的影壁牆擋在了面前。這道牆,與四面牆壁一樣顏色一樣高度,若非細看,實難分辨。
二人緊緊跟著腳印,轉過影壁,見兩牆之間竟夾著一條緩緩向下的台階。月暗夜黑,看不清台階盡頭究竟通向何處。
「那駝子定在下面。」元美美小聲說道。
「還真他娘的有鬼!」
小貴兒緊握刺錐,美美攥緊鐮刀,二人腳踩台階,向下緩行。只覺耳邊風聲越來越小,腳下台階一收,二人踩上了一塊平地。
「有味道。」元美美低聲說道,「雞腿味兒,還有那股臭味兒……」
二人模黑又走了十余步,一聲金屬相撞之音,秘銀錐踫到了一扇門。小貴屏住呼吸,在那冰涼鐵門上模到了把手。微一用力,那門緩緩張開一道縫隙,一絲微弱光亮鑽了出來。門原來竟是虛掩著的。側耳聆听,門里隱隱傳來一陣鎖鏈聲響,不時伴有陣陣「嚶嚶」之聲?那聲音,似小兒囈語,又如女子啜泣。
小貴兒詫異的看了一眼肥妞,美美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小貴兒猛一用力,鐵門大開,二人身形一閃,潛入門里。
牆上兩道人影一晃,鐵門慢慢閉合……
……
書房里。
元鳳章和清風樓主站在一排書架前,談興正濃。
「窗對青山門對柳,胸藏遠志壁藏書。樓主的志向遠大得很呢!」元鳳呵呵笑道。
「我哪里有什麼大志向,只是覺得人要活出個狀態才好……」清風樓主模著光光的下巴,也呵呵笑起來,忽的話鋒一轉,「人界遭了大災難,我卻在這里清閑享福,哪像老哥你臨危不亂,四處奔波……」
「四處奔波,不過是為了能活下去。」
「老哥是為自己活,還是為別人活呢?」
「為自己,也為別人。」
二人你言我語,竟相視大笑起來。
元鳳章瞄了一眼立在書房門口的鐵杖,倒背著手又緩緩走向書桌。清風樓主步步緊跟。
元鳳章俯身盯著畫上「白衣人」說道︰「這畫上的人,我一直看著眼熟……」
「是嗎?這是在下一位故人。」
「故人?是故去的親友還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是在下一位師長。」清風樓主微一欠身,語氣恭敬。
「既然是師長,為何不畫正面,卻只畫背影呢?非免顯得不夠尊重……」
「正是因為尊重,才不敢去畫老師的容貌。」
元鳳章心中忽然一動,忙低頭再看那畫像,漸漸鎖緊了眉頭。
「敢問尊師多大年紀?鼻子左邊可有一顆紅痣?」元鳳章忽的抬頭問道。
清風樓主略一低頭,自語道︰「我與老師是七八年前相識的,不記得他臉上有什麼紅痣……」說著轉身慢慢走回座位,頭上竟滲出一層汗珠……
……
小貴兒、美美閃身進了鐵門,發現門後竟是一條短短的通道。兩旁石壁平滑,壁上燭台高懸,燭火搖搖,光影重重。幾步越過通道,面前又現出一道虛掩的石門。霉味夾雜著陣陣臭味撲面而來,二人險些咳出聲,忙用手堵住了嘴。只听石門後,鎖鏈踫撞輕響,「嚶嚶」聲依稀可聞。
二人靜悄悄移到門前,俯身透過門縫向里窺看。一看之下,俱都大驚!
「俺娘哎!」
「撲通」一聲,小貴兒大瞪著雙眼跌坐在地,兩腿竟突突亂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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