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風沖皺起了眉頭。
「嗯!好大一陣腥風!一開始就在大雄寶殿外,卻進不得門來!」道淨說著指了指大雄寶殿外的一片空地,「師父讓眾僧不停念經,讓我守在旁邊護持……」
「後來呢?」元琳圍著滴血的蒲團小心的觀察著。
「後來……後來那黑黑的桃核也不知怎的,竟飛了起來!看樣子是要飛出門去!師父就讓我將它打了下來!」
風沖瞄了一眼道淨手中的金剛杵,真亞賽一只加了重、增了長的大號啞鈴!
金剛杵,三尺三。
天鐵造,勢凜然。
龍舌柱,三股盤。
一股吞妖氣,二股噬魔炎。
三股鎮山海,人神皆色變!
驅業障,打冥頑。
解危厄,祛憂煩。
天地一根降魔棒,丈夫寧折也不彎!
風沖指了指道淨手里的金剛杵,說,你是就舀這根大棒子打的桃核?!大和尚說,對啊!怎地?風沖說不怎地,你沒把那個桃核打爛了吧?!道淨重重的嘆了一聲,說,我要是打碎了就好了!
說話間,元琳在一旁輕輕分開了老僧合十的雙掌,禁不住「啊」了一聲!道淨、風沖忙低頭去看,見老僧左右手心竟滿是污黑!那黑色沉沉像是瓖在了手掌里?!
道淨將金剛杵橫在臂間,雙掌合十跪了下去,顫聲說道︰
「師父讓我打下那黑桃核放在他手心里……我還納悶,拳頭大的桃核被師父兩手一夾怎麼就像一張紙片了呢?原來……原來師父把它化到自己掌心里了……」道淨說著竟嗚嗚哭了起來。
「大慈大悲……」元琳小聲叨念著,眼中淚光一閃。
「這血水……是從哪里來的?」
風沖用手指蘸了一點地上的鮮血,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腥臊惡臭不可言喻。
「師父收了那黑桃核,告訴我千萬別動,千萬別動!我就半步都不敢動了……」道淨跪在老僧面前繼續說道,「我就覺著那股腥風飛進了大雄寶殿,味道好腥啊!然後我看見師父好像在和誰說話,可又听不清說了些什麼……師父他一直死死合著雙掌,好像怕什麼人搶去似的……」
「你還看見了什麼?那陣風,你能看得見是什麼嗎?」元琳忽然聞道。
「你可是瘋了?!」道淨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風就是風,還能是什麼?」
「還可能是妖魔。」風沖說道,「你看不見,不代表別人也看不見。」
「反正我沒看見什麼!我只覺那是一股氣,師父後來竟張口將那腥臭之氣吞到了嘴里……風也就停了……我听到師父急著讓我叫你們來……」
「叫我們來做什麼?」風沖不解的問道。
「你听我把話說完好麼!」道淨臉上的橫肉突突直跳,「那風停了,師父又說了八個字,沉尸避寒,見天日……然後就……就圓寂了……」
「沉尸避寒,見天日……」元琳忽然想起寺外松林中的那一眼深潭來,「大和尚,寺外那潭水可有名字?」
「沒名!」道淨撥楞的光頭說道,「哎不對!有名!」
風沖氣得一揚臉,說,你裝什麼痴傻呆苶?到底有名沒名?
道淨想了想,說道︰「呃,小時候師父曾告訴過我,寺門前那潭水好像叫……叫……避寒!是了是了,就叫避寒!那潭水三九天都不結冰!」
元琳看了風沖一眼,風沖看了看血蒲團上的老僧。
……
……
千萬朵黑色的玫瑰,怒放在一望無際的荒原。
一只只迷離的杏眼,于黑色的花瓣上若隱若現。
一身黑紗的婦人赤著一雙玉足步入這黑色的花海。黑色玫瑰搖曳著黑色的枝葉,慢慢退向兩邊,現出一條黑色花瓣鋪成的小路。那婦人迤迤邐邐走在花瓣路上。面紗遮住了她的容顏,卻遮不住一雙多情的美目。只是那目光中透出一絲絲苦楚。
婦人微微皺著眉,兩眉之間,一顆黑黑的美人痣格外醒目。這婦人行幾步便捂著胸口略略歇一歇,似是忍著傷痛。向前行不多遠,花瓣路盡頭漸漸現出一座別樣的黑色樓閣來。
樓高三丈三尺三,九彎回廊妙連環。
黑石欄繪金雲線,烏木雕鏤銀水漣。
影綽綽,沖沖血氣罩黑瓦;
霧漫漫,縷縷青煙繞白幡。
婦人裊裊娜娜進了那黑樓,面前忽的閃過一個高大的黑紫色身影,一把摟了她的腰身。
「如何?可得手了?」那黑影急切的問道。
婦人輕輕一把推開黑影,淡淡的說道︰
「你不去看守妖門,來邪靈樓做什麼?」
「香夫人,你到如今還不明白我的心意麼?我……」
香夫人輕輕一擺手,禁止他說下去,恨恨的說道︰
「我眼看便要得手,誰知那老禿驢竟然以死抗拒,竟敢吞了我的元神!我只得化成血水月兌逃了出來……若不是我身上的封印未除干淨,我便毀了他的尸骨,滅了他的丹靈!啊……」
香夫人忽然一皺眉,以手掩胸,痛苦不已。
「夫人,你受了傷嗎?」那黑紫色身影又湊到婦人近前,關切的問道。
香夫人慢慢褪去身上的黑紗,露出雪一樣白的豐腴之身。
雙峰之間,一只圓形封印隱隱發光。
「痛……痛徹骨髓……令我不得隨意變化……」
「就讓屬下……為……為夫人止痛……」牆上的黑影緩緩伸出大手,輕輕放在婦人的胸前。
婦人並不反對,笑道︰「你就不怕耗空了你的真元?」
「為夫人效力是我萬世所願……屬下哪怕……哪怕灰飛煙滅!」
香夫人哈哈笑起來,那笑聲妖冶輕佻,放浪不羈。
高大的牆壁上映襯出二妖的巨影,香夫人翹臀昂首,口中吐出一縷青煙……
……
……
聞香寺外避寒潭。
寒風凜冽。
元琳肩上托著小二站在潭邊,痴痴的望著那一汪潭水。身後,風沖與道淨將老僧的尸骸輕輕安放在青松之下。道濟抹了把眼淚,用手一指潭水,說,這便是避寒潭了。小時候,師父常帶我來此喂魚。
「昨晚才匆匆一見,今日便生生分別,還不知老和尚的法號……」元琳淡淡的說道。
「我……我也不知道啊……」道淨模著光頭說道。
風沖元琳小二一齊詫異的望著大和尚。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我真不知道!師父不說我怎會知道?!」
「他不說,你不會問麼?」風沖覺得這和尚實在痴的可笑。
「師父不說,便是不便說、不想說,我又憑什麼問!?」道淨反倒振振有詞。
元琳想了想,說,大和尚說的有理。
風沖又問道淨跟了老和尚多少年?道淨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說,一落生便跟著師父,十八年了。風沖元琳又是一愣。風沖看著道淨滿臉的的胡子,說,你十八?幾個十八?道濟看著自己手指頭說不多不少正好一個十八!
元琳笑了,說,原來大和尚竟是小和尚。又問他俗家來歷,道淨說一概不記得了!從記事起就只認得師父。
風沖只當他說的是些瘋話傻話,走到潭邊往水中望了望。見潭水微微有些渾濁,根本望不到底。俯身拾起一塊拳頭般大的石頭扔在水里。半天也不見水里冒上個水泡來,知道這潭水畢竟不淺。
「我先下去試試深淺。」風沖說著便開始動手月兌衣服。
「要不得!要不得!」道淨連連擺手說道。
「怎麼就要不得了?」風沖已經月兌去了外套,怔怔的看著道淨。
「你知道這潭水有多冷嗎?」道淨面有懼色的說道,「即便現在是夏天,我也不勸你進去!有年夏天我失足落了進去,若不是師父救得及時,我就凍死在水里了!」
「能有這麼冷?」風沖又看了一眼潭水,見水中有錦鯉游動,不由得笑了一下,「它們受得了,我就受得了!」說著將上身月兌了個精光,只留了條三角短褲。
元琳一把拉住了他,說,小和尚不像騙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風沖說,潭水即便再冷,畢竟沒有上凍。我在家的時候,年年冬泳,不怕冷的!再說,咱們總不能把老和尚就這麼扔進水里吧?!我一定要下去看看!
元琳見說不動風沖,就從粉色包里掏出一股粗粗的絲繩來,說你要下去就下去,但要系上這繩子,一旦受不住我們也好拉你上來。風沖小聲嘟囔了一句「多余!」卻由著元琳硬把繩子系在了自己腰間。
元琳又將繩子交到了痴僧道淨手中,說,小和尚你的力氣大,他的命我就交在你手里了。和尚接過繩子往手上纏了幾道,說,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風沖白了和尚一眼,稍稍活動了一下四肢,說了聲︰「走了!」只見他猛吸口氣縱身一躍,一條白花花的身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砰」的一聲沒入了深潭。那入水的勢,的的確確是極美的。
元琳的一顆小心髒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二與道淨也都大張著嘴目不轉楮的盯著水里。
風沖剛剛入水最多不過五秒鐘!只見那避寒潭水「嘩啦啦」一陣翻涌,一雙大手從水面上直直的伸了出來!這雙手急急的分開水面,一顆腦袋也隨即飄了出來。
小二使勁擠了擠自己的大眼,看得清清楚楚︰「風沖!是風沖!」
只听風沖在水中一聲大喊︰
「我靠!上去!快拉我上去!我靠!」
岸上三人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風沖遇到了什麼變故。
元琳慌張張對道淨大喊道︰「拉繩子!小和尚!你倒是快拉呀?!」
「哦哦哦!拉拉拉!」
道淨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單膀一叫力,高喊了一聲「走你!」
「嘩~~~~」
風沖系著絲繩的**,若一只出水的飛魚在空中又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啪」的一聲,四肢大張,臉朝下摔在了岸邊。
眾人呼啦一下圍了過去。
元琳慌忙伸手去扶風沖,風沖趴在那里擺了擺手,恨恨的說道︰
「賊冷!真他女乃女乃的冷!怎麼那麼冷?」
大和尚一拍大腦門,把嘴一咧,呵呵笑道︰
「我就說嘛!哼!你不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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