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餃山,街燈照耀,汀市的黃昏風情甚好。余暉灑在路兩旁參天的法國梧桐樹上,仿佛為那蒼翠葉子瓖了邊。
向宅一樓客廳里,象牙白的歐式雕花長方幾上,若干鮮花陳鋪在上面,一個晶瑩通透的高頸瓶佔據在一角,被主人任意挑選花卉擺弄搭配著。
向母唇邊一抹淡雅的笑,右手上的大剪子將另一手上的望鶴蘭的枝桿剪短一些,再重新置于瓶中。退後兩步,再細細端詳著。
當她听到細微的聲響往客廳大門望去時,旋即吃驚地抬高了眉。
「小凌,你……你這是,跟暖暖她媽吵架了?」這麼一大箱子的行李就這麼拉回來,可見一定還吵得不輕。
「不是向凌極輕極淡地回道,足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向母驚得放下花剪,忙跟上去。
「那、那你這些行李是怎麼回事?」
向凌痛苦地閉上雙眼,疲備道︰「我現在沒心情談這個,媽,你讓一下
向母毫不放心地看著他,眼底盡是擔憂。
「媽……」
向母最怕向凌使出這號哀求而又無奈的表情,連忙從樓梯口讓開,讓向凌得以上樓回房。
「小凌,你臉色不好看,沒什麼事吧?」
向母猶然不放心地沖著他的背影問了聲,好半晌沒見回應,向凌依舊踩著規律的步伐一階一階地上樓梯。許久之後,回應她的是一記輕輕的關門聲。
「……」向母眼神一黯,才想起他根本什麼也听不見,背對著她怎麼可能知道她在問他?
剎那間心疼的情緒凌駕于一切之上,已沒了插花了興致。有些頹然地走到沙發上坐下,陷入怔忡。
末幾,莫允柔回來。抬眼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婆婆一臉灰色,一顆心冷不防急速往下墜。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抑或是小叔這幾天一直跟楚恆在一起的事被婆婆知道了?
「媽?」有些忐忑地款步走過去,莫允柔關心地輕喚了聲。
「哦,小柔啊,你回來啦?」
「……是莫允柔眸光一閃,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瞼。
她偷偷去探望楚恆,恰巧她到的時候,正好看著向凌拉了一個大行李箱從里面走出來,她驚愕得直到進了房里,想問楚恆都還語不成句。
「小晴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嗎?」對于大兒媳的妹妹因情傷而住進療養多年的事,她是知曉的,也一直很支持她有空多去探望妹妹。
莫允柔不自然一笑,眼楮卻不由自主往樓上瞟去。
向凌放下手中的威尼斯假面,疲憊地閉眸躺到床上。
黑暗間,仿佛一種久違的痛重新撕掉著他。
手,緩緩地捂住胃部,似乎那里還在灼痛著。
那一晚,向凌把自己關在房里,連晚餐也沒有吃。
晚上,向容夫婦回到房里。
向容沒有像往常一樣,回房第一件事便是松開一身的束縛,去泡個舒舒服服的澡。
他坐在床上,並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莫允柔坐下來。
他看出了老婆今天異常的沉默與臉上太過敷衍的無力笑容,還有她眼中偶爾一閃而過的若有所思。
這太不正常了!
難不成是小姨子出什麼事了?
還是她那間蛋糕店有什麼問題?
「你今天到底怎麼了?一直心事重重的他在老婆入座之時,伸手攬住她的肩,讓她將頭倚在自己寬廣的肩頭上。
莫允柔一震,抬眼,自老公堅毅的下巴往上望入他的眼中,他眼中的擔憂與關心讓她心中一暖。
一嘆,遂把自己這兩年間仍是偷偷與楚恆見面的事坦白說出,一頓,焦慮的杏眸中浮現強烈的不安色澤。
櫻唇一咬,已經在心里作好被責備的心理準備了。
可是,等了好半天,向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便沒有下文,似乎反而在等著她的下文,臉上一絲責備或不滿也沒有。
莫允柔瞬間像是打了一劑定心針,便把下午所見全盤托出。
也直到此時,向容素來沒有多余表情的俊容才有了一絲裂痕。
「我覺得向凌根本還放不下楚恆
向容收回錯愕的眼神,看著老婆,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囑道︰「別亂說
「反正我是不相信向凌會那麼容易就接受別人,還跟她生孩子!」
「柔兒……」
「別告訴我你相信,老公?」
向容一窒,無奈地看著老婆不作聲。
打開這扇多日不曾造訪的門,女人的柔聲細語與嬰童咿咿呀呀的牙語便傳來,只是,他听不到。
從玄關處的鞋櫃上合出屬于自己的大碼室內拖,他踩著潔白的地毯緩緩朝小客廳走近。
坐在沙發上看著巧虎早教系列光盤的母女發現他的到來,臉上俱是綻出遮掩不了的驚喜。
小孩兒的反應最是真實,打從小家伙呱呱落地以來,向凌沒有錯過她的每一步成長,真沒有哪一次跟她分開了這麼久,難怪她一看到他,馬上大蹦大跳著朝他跑來。
向凌一笑,將她滿滿抱在懷中,俯身朝她粉女敕無比的臉上落下一吻,換得她咯咯發笑的童稚嗓音。
抱著她朝小客廳中央的布藝沙發坐下,對上長發女子含笑的眼。
「你最近可真夠忙的?」她玩笑地瞅著他,眼里卻有一絲探詢的意味。
向凌眼神一沉,薄唇微勾了下,不置可否,沒有深談下去的**。
「這些天你都跟她在一起吧?」
「……是向凌抱著暖暖軟軟的身子,一同在沙發上坐下,與對面的她四目相對。
她抱緊懷里的抱枕,受傷地看著他。
向凌定晴看她,緊抿薄唇。「答應你的事,我沒忘
她卻淒楚一笑,「她就那麼好嗎?」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媽麻……」暖暖不懂大人間的事,只是從母親朦朧的淚眼,直覺母親正不開心著。不由得甜甜軟軟地喚著她,渴望能令她重新揚起笑臉。
「是不是男人都喜歡高嶺之花?」
他猛地抬頭,清亮的雙眸瞬間染上寒光,似乎驚怒萬分。她以為他要朝她發怒了!
可是,對于她忿忿難平的譏諷,他倒是不怒反笑,只是那彎得燦爛的笑容與寒光眸子毫不相襯,滿眼的笑容,在她看來,反而更恐怖。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
原來……他不是沒有牌氣,只是之前沒有踫到他上心的事,所以他總能笑得那般淡雅,似乎萬事沒有值得他介懷,一切雲淡風輕。
心,如墜冰窖。
原來,楚恆仍是他心中一根芒刺!
原來,只有楚恆能輕易挑起他的情緒!
為什麼?
為什麼楚恆就是在她的生活中揮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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