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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個缺德鬼,弄壞我家的馬車,」阿文灰頭土臉地從馬車下面爬出來,氣急敗壞地朝周圍喊道。

周圍停靠著幾輛其他香客的馬車,守在車邊的小廝探頭過來,紛紛一臉莫名其妙。

撒泡尿的工夫,車居然壞了,阿文又急又氣,破口大罵,「哪個喪天良的,有種站出來,爛肚腸的孬種,有膽子做別沒膽子認啊,」

方才他方便回來,剛往車轅上一坐,便覺車身一顫,車軸傳來「 嚓」一聲。鑽到車廂底下一瞧,只見車軸從中斷裂,而地面上散落著細碎的木屑,分明被人鋸過!

扯著嗓子罵了半天,沒人應聲,阿文跺了跺腳,一頭鑽到車底下。反反復復將壞掉的部分檢查數遍,確定沒可能修好,不禁欲哭無淚。

待會兒東家回來,該怎麼交代?眼前閃過唐枝清冷的臉龐,阿文不禁雙腳一軟,一下子坐在地上。

「撲哧!」這番情景落在其他人眼中,有人笑了出來。

真是人心涼薄!阿文正在心下憤恨,不意前方傳來一聲︰「我倒是仿佛瞧見,方才有兩人在此打鬧來著,不過時間不長,倒不一定是他們。」

「什麼?」阿文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瞪著眼楮朝那人問道︰「是誰?多大年紀?穿什麼衣裳?」

那人搖搖頭︰「我忘記了。」又見阿文一臉喪氣,勸道︰「不說那兩人跑遠了,你逮也逮不住。便是逮住又怎樣呢?你還是花些力氣修車吧。」

車軸壞了,哪里還修得好?阿文絕望了,一坐下,呆呆地等唐枝回來,對他責罵。

誰知這一等便等到晌午。經過一番懊喪、害怕、壯膽,看到唐枝等人回來時,阿文支支吾吾了一陣,只道︰「主子,車,壞掉了。」

「怎麼壞掉了?來之前不是才檢查過嗎?」阿誠搶先問道。

「是,是……」阿文漲紅了臉,連說帶比劃良久,才把緣由說清楚︰「我真的只離開了一小會兒,真的!」

「好了!」唐枝沉聲喝道,「既然壞了,說什麼都于事無補。現在你騎著馬兒回去,租一輛馬車回來,其他事等回去後再論!」

「是,主子,我一定盡快回來!」阿文連連點頭,跑過去解車前的繩索。阿誠隨後跟上,一邊幫忙解繩索,一邊沒好氣地道︰「快去快回,少磨嘰,晚了回城,小心挨板子!」

阿文連連應是,揪著馬鬃爬上馬背,吆喝一聲飛快跑了。鄭姑母抱怨道︰「今日是怎麼了,這樣不順利!我昨晚查過黃歷,上面寫著宜出門,怎麼又是被搶劫又是壞了車?以前從沒听說過菩薩腳下作亂哪?」

唐枝沉吟不語,阿誠模了模臉頰,接話道︰「邪門得很!」

下山的路上,一共遭了兩次賊,前後耽誤了小半個時辰。如今下了山,馬車又壞了。若不是邪門,就是遭了算計。

馬車下面有鋸過的痕跡,想來是礙了誰的眼。唐枝在心里轉了幾圈,搜索出有過節的人的名字,心下有了計較。不動聲色地走到車廂旁邊,掀開車簾對鄭姑母和阿誠道︰「過來吃點東西,阿文回來還得有些時候。」

一來一回將近兩個時辰,為免路上餓肚子,幾人出門前在車上備了糕點和水。三人撿著吃了些,肚子里有了東西,心里也踏實了。鄭姑母對阿誠招招手︰「男子漢,你再吃點,方才抓賊跑來跑去,沒少耗力氣。」

阿誠十分惶恐,連忙搖頭︰「不必不必。」

誰知這時,唐枝端了盤子遞過來道︰「姑母叫你吃,你只管吃便是。」

阿誠還想說什麼,忽見唐枝對他使了個眼色,連忙點頭︰「是,謝主子。」走近接過唐枝手中的盤子,豎起耳朵。果然耳邊響起唐枝低低的話語︰「暗中有人,仔細著些!」

阿誠心下微驚,好在沉得住氣,只是抖了抖手腕便穩住了。

「姑母,依著天色來看,等到阿文回來只怕要到傍晚了。倘若阿文慢一些,我們便回不了城了。」唐枝道。

鄭姑母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不如我們請他們載我們一程?」唐枝指了指不遠處停靠的馬車。

鄭姑母猶豫了下︰「他們肯嗎?」

問一問不就知道了?恰巧有一對母女走下山來,朝著她們的馬車而去。唐枝微微一笑,攙著鄭姑母走過去︰「冒昧打擾,我是唐記的東家,這位是我姑母,我們的車子壞了,能否請求您搭載我們一程?」

「唐記?是唐記胭脂的唐記嗎?」女兒仿佛知道一般,有些驚訝地看著唐枝。

唐枝微笑點頭︰「不僅唐記胭脂,還有唐記糧行、唐記茶行。」

「喔,真是沒有想到,唐記的東家竟然是一位如此漂亮的女子。」母親打量著唐枝,隨即搖了搖頭,抱歉地道︰「不過我們的馬車太小,恐怕載不了你們這麼多人。」

唐枝並不驚訝︰「感謝您的好意。如果您願意,請載我姑母回去,我姑母年紀大了,需要早些休息。」

對方這回沒有推辭︰「那好吧。」

鄭姑母本想拒絕,但是將周圍停駐的馬車打量一圈,頓時明白唐枝的選擇是對的。這里的馬車,沒有一輛能夠同時搭載他們。

不遠處的草叢里,一個低低的透著興奮的男聲響起︰「果然是個聰明的女人!」

「她該不會覺察到了吧?」另一個聲音道。

「哼,你們還是小聲些,我猜她已經發現你們了!」一個譏嘲的聲音傳來。

果然,唐枝轉過頭來,漫不經心地目光掃過來。

幾人同時低了低頭,等到唐枝的目光移開,一個帶著嘲諷的聲音道︰「不愧是前夫,同床共枕過就是不一樣啊!」

「好了,既然她不等小廝回來,我們執行下一個計劃!」

這時,送走了鄭姑母的唐枝已經征得一位香客的同意,掀開車簾上了馬車。不僅如此,那位夫人還答應搭載阿誠。

「非常感謝您的援手。」坐上馬車,唐枝看著對面的夫人誠懇地感謝道。

這位夫人有些內向,小聲道︰「不客氣。」

語畢,低下頭不再開口。唐枝識趣地不多嘴,轉而思考起今日的事情。會是誰呢?許萬松的人?如果是他們出手,當真要謹慎了,他們既然出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此招不通,定然還有後招。

正思索著,突然馬車一頓︰「吁——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攔住我們的馬車?」

*

「難怪唐枝同你和離,憑你這副模樣,連我阿暉哥哥的一根小手指頭也比不上。」

程遠之面前站著一位長相文靜的姑娘,聲音溫柔緩慢,十分招人喜愛,只可惜口中說出來的話全然是另一番情景。

「哼,鄭暉不過一介粗人,正好配唐枝那愚婦!」程遠之輕蔑地道。

周蘭大聲斥道︰「不許你詆毀我阿暉哥哥!」

「賤丫頭,少同我嚷嚷!」程遠之惡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你來我家為了什麼?說!」

周蘭用力掙開,不屑地道︰「你以為是什麼?我就是來看看,我那漂亮高挑的嫂子曾經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罷了!」退後一步,譏笑道︰「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唐枝同你和離是極英明的,我只懷疑,她當初為何嫁了你?她瞎了眼楮麼?」

「你說什麼!」程遠之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同時泛起疼痛的還有那個地方,昨日被唐枝狠狠碾過的地方︰「是大爺膩了她,是大爺休了她,她憑什麼看不上大爺?」

周蘭以輕蔑的眼神掃他一眼,往門外退去︰「何必自欺欺人呢?我阿暉哥哥長得英武,又有本事,但凡是個女人,都會看上他而不是你。想來你不知道吧?唐枝如今回京修養,今日到天音寺拜菩薩求子呢。」

程遠之頓時笑了︰「你說了這麼多,原來是想叫我找唐枝麻煩?」程遠之不蠢,周蘭說了那麼多,如何還察覺不出她的目的?只道︰「唐枝倘若有什麼麻煩,一定會感謝你的。」

周蘭輕哼一聲,轉身走了。臨去之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唐枝啊唐枝,叫你囂張!

望著周蘭離去的背影,程遠之的眼神陰鶩起來,站立原地,神色陰晴不定。良久,擠出一絲陰沉的表情︰「唐枝啊唐枝,如今你可是天怒人怨呢!」

程老夫人剛踏進院子,就見程遠之迎面而來︰「遠兒,你又要做什麼去?鋪子里的生意近來不太好,你多上點心,不能總這樣游手好閑呀!還有那個瓊姨娘,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偷吃什麼了,日日油光滿面,早叫你休了她你不肯——」

「我知道了!嗦!」程遠之不耐煩地撥開程老夫人,大步朝外頭走去。

程老夫人被他一撥,險些撞到牆上,眼睜睜地看著程遠之頭也不回地離去,愣了半晌,忽然悲從中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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