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天山是極寒之地可竟有這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不但有流水幽蘭更有清溪茂木偶有二三蝴蝶、蜻蜓結伴嬉戲多少人希望穿越而至的人間仙境卻沒能帶給這桃源仙境的主人冰璃一絲一毫的快慰
「該是漫天飛雪的時候了吧按日子該是了」
對于未出過山谷半步的冰璃而言雪這個詞本是沒有概念的卻只听那個從別處來的侍兒說了一次便記住了從此他總是追問下雪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侍兒被逼問急了只好指著素有「山谷百合」之稱的一叢鈴蘭說︰「你若實在想知道自己出去看便是又偏偏身子不好出不去唉對了倒是和這花落紛飛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于是鈴蘭落花的日子便成了冰璃心中飛雪漫天的日子這在心中的默默守候讓冰璃在每年的這一季都顯露出異于平日的幸福
「咚咚」幾聲急迫的鼓響打破了冰璃的思緒還未回過神來已有好幾名侍兒小廝驚恐地跑了過來「主子王後讓您回房」
「又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了進來窮途潦倒的就贈他些盤纏上路意欲偷盜的谷里這麼多守衛都是白吃飯的麼還能讓他得逞不成偏要壞我的興致」冰璃拾了片鈴蘭花瓣放在掌心輕撫著
「雖是闖進來的卻听說是位故人之子想是讓少爺回去收拾打扮好招待客人」貼身的小廝忙近前耳語了幾句
「算了已經敗了興致回就回客人也不知又是哪家驢哪家馬我可不見」冰璃撢落了身上的花瓣拂袖而去
小廝們卻阻住了他的去路「狐王、王後交代的不去怕是不好我們也沒法交代不是您就心疼心疼我們吧」
「看把你們嚇的是對你們不好吧好了好了我回去換身衣裳自己去見他們」
冰璃按常日待客的慣例換了一身自己覺得俗不可耐的金黃色衣衫輕悄悄地來到了母親的房間一推門卻見母親面色凝重臉上似有未來得及擦干的淚痕
「娘你怎麼了不舒服嗎」冰璃忙來到母親身邊又是模額頭又是捶肩膀
「呵呵娘沒事怎麼把這身衣服穿上了不是從做的時候就討厭嗎」母親拉著冰璃坐到床邊擠出了一絲不自然的笑捋著他額前細碎的頭發一陣陣出神
「哪有人家是舍不得穿這可是你費了好大神給我選的料子這上面的花紋圖案也是您熬了好幾宿幫我繡的呢再說今天不是有父王的好朋友過來嗎」冰璃只要一說謊就會低下頭蒼白的臉飛上一抹紅暈
「誰跟你說的」王後的臉色猛的凝重起來又突然緩和了「今天要談正事你就不用去了說是一天都在看鈴蘭花你得好好休息才行晚上讓小廝把飯菜送到你房里吧」
不能怪王後關心過度狐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才有了冰鏡、冰璃這一雙兒子雖為雙胞胎可晚一點出娘胎的冰璃卻素體多病能活到這成年的年紀用他自己的話講都是源于老天爺超大的忘性忘了把他遣返天國
雖然父王更喜歡英姿颯颯的冰鏡但王後對冰璃百般的寵愛只要他說喜歡白色就穿的、戴的房間擺設都如冰雪世界;說要吃什麼就五湖四海地尋珍味找名廚;說什麼藥材對他身體有補益就上山下海也要找到;而這一切都無法彌補纏繞在他心里的那絲隱憂尤其是在這樣清冷的夜一個人呆在房里默默地用著晚膳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富貴傍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堂堂冰狐一族皇子竟生出如此淒涼哀婉的神情來真是可嘆、可悲、可憐啊」
窗外隱約傳來一陌生男子的聲音如遮雲的朗月清透間雜著沙啞冰璃心下一驚仿佛有雙眼楮洞穿了自己的心手中的一雙烏木瓖銀的筷子已凝在了半空中不知該答話還是不答
「怎麼堂堂二皇子扭捏得倒像個丫頭似的他們說好好待你可看你這個嬌弱的樣兒看來句句都是扯謊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只是看你寂寞過來陪你說說話」
冰璃不知該如何自處更不知該如何答話從小到大除了父王、母後和身邊這些體己的人他從未獨自見過生人更不用說什麼應對之法只是听他剛才說話還文縐縐的又突然變得粗野起來不由得心生警惕
「今日還有要事這該怎麼**才好還是改日再說吧多有得罪了」
不知何時一陣風吹熄了燈燭只听房門一聲響一著黑衣的男子已立在面前黑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借著月色灰白的臉孔讓人心驚
還未等冰璃反應那黑衣男子已經將他橫抱起破窗而出冰璃想反抗卻覺得自己像是被鐵鉗鉗住想呼救卻喊不出一點聲音他唯一可以轉動的只有眼楮卻只眼睜睜地看到了一場刻骨銘心的血腥
貼身的小廝是映入眼簾的第一位亡者汩汩的血在身下流淌連一聲都來不及發出手里還緊抓著給她送飯的托盤
平日用來接待貴客的「淨宵堂」早已大敞四開沿階而上護衛們的尸體橫七豎八地疊著仿佛列成隊伍迎賓的瞬間就一同暴斃殷紅遮蔽了白玉石板原本的顏色
冰璃已不敢再看下去顯然谷中上下已被血洗究竟是誰有這個能力能夠于瞬間殺死這些常常被自己驚為天人的護衛們……照這個情形也許下個看到的就是父王、母後的尸骸而現在抱著自己的這個人是在搭救自己還是要留個活口另有所圖冰璃想不清這些只覺得恐懼的冰冷與麻木從腳下慢慢上延直到漫過胸口生生止住了呼吸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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