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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話 斬首示眾

已是夏末,酷熱卻更盛,熱浪所噬之處一片焦土。

縱是這樣的天氣,也擋不住人們觀刑的惡趣味,誰讓嗜血是這國中之人的本性呢?更何況,今日所殺之人,所用之刑早已被傳得如神話一般,在如此荒涼之地能觀一場好戲就是活活炙死也心甘了。

刑場並不是特意修建的,因為這里平日即為國人「游戲」之所。國中之人無論是利益相悖,或是一語不合,哪怕只是看不順眼,也可呈文上廷在此一斗。只是好斗之人甚多,僅排期等候就可能耗上幾個月的光陰,而此處又有條極古怪的律法︰凡擅自私斗者皆剝奪呈文一斗的權利。僅這一條,竟比別處的處以極刑更有威懾力。氣急也只能忍耐。然**久被壓制,總要找個出口釋放,看處決他人也算是能舌忝到幾口血味過癮了。

今日這里唯一的不同是場中央三丈高的刑台,原木搭建,頂端黑旗招展,旗正中一只紅色神鳥,如地獄中的烈火燃燒正旺。

一陣黃土漫天伴著馬嘶,一隊著黑盔甲的士兵已至場中,為首的一個最醒目的還是背後的那把刀,很難用大或鋒利來形容,黑漆漆的顏色泛著寒光,仿佛看一眼就能攝人心魄。細端詳,此人青色面皮,一條傷疤赫然劃過左臉,平添了幾分殘忍的味道。削尖的下巴高高揚起,只斜睨著眼看向人群,便嘩啦一聲空出了一片地。只一聲號令,士兵已圍成一圈,將里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們隔在了界線之外。

「就要行刑了

「看今天這陣勢,傳言是真的。听說將軍會親自來主持行刑……」

「胡說!狼毒嶺一戰,將軍被個不知名的老頭兒所殺,誰不知道?」

「這你怎麼也不知道?王已將這響當當的封號傳給了將軍的獨子……」

三聲號角響過,聲音低沉,卻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腳下大地的震動。喧鬧的人群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將軍駕臨!!

平民不得直視貴族是融入血液的,因此貴族統治整肅威嚴,因此平民乖如綿羊,怯懦而死氣沉沉,因此平民與貴族間有道不可逾越的牆,于是部分人安心于在城上俯視,部分人甘心于在城根匍匐。但凡事總有例外,在思想被禁錮的人群中,總會有幾個叛逆用自己的腦袋思考,真理就常在這時出現。然而事情的發展總要有個過程,也許就是從抬頭看看那被敬畏得如神一樣的貴族開始吧。

「喂,阿扎,那個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烈佑將軍吧?好年輕啊

「噓,小點兒聲!讓那個青臉听到就看不成了

「就你唆!」這小姑娘雖只是穿了件粗布麻衣,但掩不住曼妙的身姿,生起氣來更是眉眼靈動,叫人看痴了。

「嗯,長得還真是俊朗啊。只是一個男人長得這麼清瘦,還這麼白……哈!!」

笑聲還未出口,嘴已被死死地捂住了。這怎麼行?!只好咬下去了!

「啊!!」阿扎忍不住喊出了聲。

這突如其來的慘叫在肅靜的刑場無異于一聲驚雷。青臉只一望,就有四名士兵沖了過來,將二人鎖住肩頭,扭將了上去。

行刑還未開始就出現這樣的狀況,真是見所未見!人群中一陣騷動。

「這兩個孩子不要命了?真是罪過!」

「嘿?有好戲看還不好!」

青臉一拉韁繩,烏騅馬禁不住痛,嘶鳴起來,人群復又靜如止水了。

二人被一把推倒在青臉的面前,阿扎下意識地去扶同伴的胳膊卻被一下子推開,反被一把拽起,站了起來。

「跪下!」兩股大力踹在關節處,「撲通」一聲,還來不及反應,又落到塵埃里,想再起來,肩頭已被死死地按住了。

「倒有幾分脾氣青臉笑涔涔地。

「還笑?臉上的疤都擠成那個樣子了小姑娘仍忍不住偷眼看,「不過,今天可是鬧大了,要怎麼月兌身啊

「還有個姑娘啊青臉略一沉吟,轉臉厲聲道︰「拖出去!」

左右已心下明白,按著明晃晃的樸刀要將二人拖了去。

觀刑的人看這陣勢都料定兩個孩子凶多吉少,有的暗暗嘆氣,有的抻直脖子,瞪大了眼楮要瞧個究竟。

「這是要拖到哪里去?」聲音低沉,從正對刑台的朱雀樓傳來卻字字入耳。

青臉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髓直透後腦,頭皮也陣陣地發麻,忙轉身下馬,跪下听訓。執樸刀的二人更是慌張,好不容易按下了兩個孩子,匍匐在塵土里。

「啟稟烈佑大人。怕誤了行刑,屬下將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逐出刑場這樣說著,青臉心下卻在打鼓,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甘邑,你就是這麼當差的?」聲音逼將來,如冰魄直劈面門。

不是不敢抬頭,只是怕正視那雙眼楮!!

仍記得在將軍府第一次見到還是個小家伙的他︰白淨面龐,瘦瘦小小的身軀,一點兒都不像將門之子,卻能穩穩地端坐在將軍身邊听著四方軍情急報,看著父親做生殺決斷,不跑不動,不哭不鬧,眼如寒潭靜水。

究竟是天性于亂世中的氣定神閑,還是與己無關的冷淡漠視,甘邑不得而知,只是從這一面就深深記住了那雙眼,不同于他父親的殘酷、外露,于平靜中自見威嚴、寒意的眼。這必是個能掀風浪的人物,甘邑就這麼料定了。

「先父賞識你作戰勇敢彪悍,大加提拔,我看不然烈佑將軍話語凌厲,全不像一個初登將位的人。

對這大他20歲,父親生前的愛將如對小卒般斥責。甘邑難免有些不自在了,卻不敢表露出來。

「對一芥微末竟起了憐惜之心,臉上的那道疤怎麼落下的都忘了嗎?」

甘邑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疤已然漲得通紅,「屬下不敢,任憑將軍發落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看了看那兩個孩子,眉頭緊皺成了疙瘩。

「擾亂法場、藐視貴族是什麼罪,你應該很清楚烈佑將軍不再說話,只有毋庸置疑的眼神射下來。

沒有明確地下令,卻是再明了不過了。甘邑收回了不自然的表情,站起身示意那執刀的二人。

人群里發出小小的騷亂,如聞到獵物氣味後興奮不已的豺,眼楮冒著幽幽的綠光。

平地里,銀鈴般的一串笑把個肅殺的氣氛全然破壞了,人群驚異了,都瞪大了眼。甘邑驚駭了,竟又是那姑娘!

大家的觀望也未能阻止住這笑,這笑不是肆意,沒添做作,自自然然,坦坦蕩蕩,似陣陣滌蕩人心的暖風,竟讓那朱雀樓上靜若寒潭的男人眼中閃出了錯愕,不禁看了過去︰這姑娘面色粉白,含滿笑意的雙眸如新月,皓齒如貝,遠望去如飽蘸春意的一株桃樹。

竟好像在哪里見過!烈佑心下一沉,仔細想來又一點頭緒也沒有,躊躇間,那銀鈴般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連笑也不能夠,怕是哪國也沒有這樣的王法。將軍大人難道從來都不笑的嗎?」

這句話一出,真是驚倒了眾人,干邑心下真想一拳打在這丫頭的嘴上︰小小年紀就不想活了嗎?忙抬頭看將軍的反應。

笑?小姑娘的一句話,仿佛戳在了烈佑的心上,不是疼,卻隱隱地難受漸漸溢滿胸膛,朱雀樓上,一聲長嘯勝過了原先號角的低沉之音,如肅殺的秋風掠過人們的頭頂,透著凍殺一切的寒意,平民小卒之類,無不掩耳哀號,只有干邑幾個以長刀抵地,將將站立得住,「只離開了數月,你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只是……」只想著,濃霧愁雲漫上了干邑有些殘酷的臉。

聲音漸漸迫近,攜著折百草的勁力,一領黑色大氅如流雲飄忽,烈佑已來到了被綁縛的二人面前。

腳往下揣,人找軟的捏,哄從內部起,凡此種種斗爭原理,都教導著平日里嗜血斗狠的人物,此時老老實實在塵土里篩糠般哆嗦。這舉動放在別的地方無所謂,而在這等級森嚴的國度,卻著實把眾將及草民嚇得心驚。

「先把他們押下去,關入石牢語氣還是那麼冷冷的,卻明顯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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