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決定去趟墓地,她沒讓司機送她,自己坐公交車去的,她必須得克服對陌生人的恐懼。她選了車子最里面的位置,一路上沒發生什麼事。下車的時候,車門有點擠,她憋著一口氣,忍過那陣暈眩。
墓園腳下,好幾家小賣部,藍天買了二鍋頭,買了紙錢。她還特地買了紙做的衣服。
她提著東西,慢慢往山上走,怕遇到熟人,她特地走了小路。以前打掃的時候,她經常走這條近道。路還是原來的路,轉眼夏天快接近尾聲。兩旁的樹葉已從女敕綠色變成青黑色。
她不由得感嘆,這日子真是琢磨不透的東西。處境艱難,你盼望它過得快點的時候,度日如年。沒有憂慮,它卻在不知不覺中,飛快地流逝。
藍勁松的墳前,燒過的紙變成黑色灰塵,漫天飛舞。藍天安靜地跪著,任火焰烤著她的臉,任香冒出的濃煙燻得眼楮流淚。
「爸爸,我結婚了呢,你穿穿新衣服。是我喜歡的人呢,可是你不能看我穿婚紗,牽著我的手,陪我走到他面前」。
紙錢燒完,她已經淚流滿面。她雙手捂著臉,「爸爸,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電話響起,她趕忙擦干眼淚接起。是黃達。
原來剛才上來的時候,被以前的同事遠遠瞧見,幾人回去聊天,被黃達知道了。她告訴黃達,大概十分鐘後下去。黃達說在停車場等她。
藍天再墳前又站了會,才向停車場走去。
「你不用上班嗎,現在走」?藍天遠遠就瞧見黃達坐在駕駛室等著,走近才發現,車里副駕駛上還有個女孩子。女孩子干干淨淨,小碎花雪紡裙,很樸實的外表。
「剛請了假。快上來,這是陳雪琴。雪琴,這是藍天」。待藍天上了車,黃達介紹道。
藍天上車,陳雪琴對她微笑,她點頭輕聲問好。
車子發動,藍天在後坐又仔細瞧了一眼陳雪琴,才猛然想起,這陳雪琴跟墓園的楊大媽長得相似。「雪琴就是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嗎」?
黃達瞧了一眼後視鏡里的藍天,剛好看見藍天正看著自己。「嗯,楊大媽的女兒」。
藍天趕忙挪開了眼,望了望陳雪琴,然後看向窗外。還好在海邊那次黃達沒來,自己沒有機會,冒然地向人家求助,不然真是笑話。
陳雪琴擰了黃達手臂一把,不滿道︰「是不是經常帶女孩子呀,別人都分不清是誰」。
「哎呦,你想什麼呢。藍天也認識你媽,我就是前段時間跟她提過,說我兩正處對象」。黃達騰出一只手揉了揉手臂。
藍天笑道,「我剛才看你跟楊大媽相像,又不敢確認,所以這麼問了。你家黃達老實著呢,至少在墓園這兩年,沒見他帶過女朋友」。
「是嗎」?陳雪琴腦袋湊到黃達耳邊,得意道。
黃達掐了掐陳雪琴的臉,「是呀,小醋缸」。
陳雪琴看向藍天,紅了臉,沖黃達嬌嗔道,「討厭」。
藍天失笑,卻是很羨慕這般親密自在的戀愛。
黃達問藍天去哪里,不上班,藍天真是沒地方去。想著小葦在酒吧有些時間了,她想去看看。她給小葦打了電話,原來小葦就在附近。
小葦剛發完傳單,臉上很多汗,額頭上,頸上沾了許多頭發。
兩人找了家水吧,一人要了一杯沙冰。小葦許是渴得厲害了,一口氣吸光了冰里的水。
藍天抽了紙,遞給小葦,「你慢點,涼水喝急了,涼了胃就不好了」。
小葦接過紙巾,擦汗的時候,露出脖子上淤青。這顏色藍天不陌生,她也有,秦朗弄的。可是小葦呢,十**的年齡,何況沒听小葦說由男朋友。藍天想到小葦在酒吧上班,背上直冒冷汗。
「小葦,你在酒吧上班還好吧」?藍天咬著吸管,眼楮注視著杯里的沙冰,盡量表現得隨意。
小葦沒回答,藍天以為小葦沒听清,打算再問,卻听到小葦淡淡的聲音,「還好吧」。
藍天咽下冰水,瞬間,那涼意從口里,一直涼到心里。
小葦包里的手機響起,聲音不大,剛好藍天能听見。
手機響了一陣,小葦只是咬著吸管喝水,仿佛沒听見。手機再次響起,周圍已經有人向這邊看來,藍天不得不提醒,「你手機響了」。
「哦」。小葦慢慢地從包里取出手機,看了眼屏幕,手上一抖,手機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小葦趴下去撿手機,手一直抖。
地上的手機部件全部撿完,小葦還趴著。藍天等著,卻見她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小葦」。藍天叫了一聲。小葦依然沒動,屋外的陽光,透過桌子縫隙,剛好在小葦手背上印著一道白光,照得那塊皮膚特別白。那白中,一點反光,細看是一點晶瑩的液體。
藍天趕忙蹲下,「小葦,你怎麼了」?她抬起小葦的頭,小葦正無聲哭泣。被藍天發現,便開始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小葦,你怎麼了,別嚇我」。藍天把小葦扶起,讓小葦坐在椅子上。小葦趴在桌上哭著。聲音很小,卻叫人心慌。
小葦家里情況不好,為了哥哥又在酒吧上班,肯定事多。年紀輕輕,負擔卻比常人都重。藍天是極其感性的人,听小葦哭,一下子帶起她的傷心事,她的嗓子開始不舒服。她咽了咽口水,才終于沒讓眼淚流出來。
小葦一直哭,背部因為哭而發抖。藍天坐在旁邊揉她的背。藍天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知道小時候她哭的時候,父親經常這樣她的背,然後她哭一陣子順了氣,便不再哭了。
小葦哭了一陣,才停下。她趴在桌子上,平靜了一會,才緩緩抬起頭。睫毛掛著水珠,垂下,一扇一扇,讓藍天的心跟著一糾一糾的。眼楮紅了,鼻子紅了,淚水把頭發粘了一臉。
「小葦,你怎麼了」?藍天問得很輕,生怕再把小葦惹哭了。
小葦抽了抽鼻子,「藍姐,我念不成大學了」。
這……才收到錄取通知書不久啊。藍天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個,「是不是因為你哥,所以學費困難」?
如果是因為學費,藍天覺得自己可以幫忙。事實上,不是。小葦搖了搖頭。藍天再問,她卻不肯說。
小葦脖子上的吻痕太刺眼,小葦欲言又止,藍天自然想岔了,「小葦,你告訴我,是不是學費有困難。如果有我可以幫你。可是,你也不能作踐你自己呀。在酒吧上班身不由己,可是要好好愛惜自己。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
沒想到藍天突然生氣,小葦瞪大了紅腫的雙眼,更是委屈了。藍天一見小葦這委屈的樣子,更是生氣,自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你這樣,以後還有誰肯要你」。
小葦最終受不了,跑了出去。藍天坐在哪里,自己郁悶了半天。秦朗來電話的時候,她煩躁地掛了電話。再打,她再掛。反復幾次,她才接起。
「干嘛」?電話那邊的人成了她的出氣筒。
電話通了,秦朗被這突然的吼聲一震,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一瞧手機屏幕,呵,火氣不小。
他听到電話那邊略微粗重的呼吸聲,放低了聲音道,「老婆」。
「什麼呀」?煩死了,一個二個都猜謎啊,半天不說。
「誰惹你了,說說,我收拾他去」。無比地耐心,對付藍天的小性子,這是最好的辦法,秦朗自己琢磨出來的。
「還不都是你惹的」。卻是沒了火氣地抱怨。
呵,秦朗想自己沒惹她啊,除了昨晚毫無節制,折騰得有點凶了。「好了,昨晚上是我不對,以後我輕一點就是了」。
什麼呀,死秦朗,誰跟你說這個了。一下子沒了脾氣,還紅了臉。「不是這個」。她急了,羞了。
「哦」?尾音上揚,意外之中帶點戲謔,「那是誰惹你了」?
這低低的,抑揚頓挫的聲調,讓藍天心里那點不開心煙消雲散,變成抱怨,「還不是你那個酒吧的朋友」。
于是藍天將小葦的事前前後後地說了一邊,秦朗大概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他安慰她,「這麼點事瞧你急得,沒事了,回頭我問問杰去」。
「好」!然後她滿地笑了,「謝謝」。
「謝誰呢」?那頭開始不滿意了。
「謝你啊」。她笑得更開了。
「我是誰」?
「秦朗啊」。
「……」。
這人,突然就不高興了。
藍天想了想,才又輕輕地叫了聲「老公」。那頭果然傳來滿意地笑聲。
「連著說一次」。
哼!得寸進尺!不滿卻是不由自主地開了口,「謝謝老公」。
死秦朗,討厭。掛了電話,她沖電話低低地埋怨。電話屏幕上,卻是印著她收也收不住的笑容。
老公,叫起來好別扭!
為了討好秦朗,藍天特地去買了秦朗愛吃的豆沙糕。哪知道,晚上秦朗吃了,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老婆,你學會做豆沙糕好不好,以後專門做給我吃」!
「為什麼不是你做給我吃」?可惡,結了婚的女人就這麼好使喚是吧?
然後那人給出令她更加抓狂的答案,「因為你求我的時候多些」。在她不以為然的表情中,他補充道,「比如,床上」!
她死死地瞪著他,雙手把空氣當做他的臉,在手中捏啊捏啊。
忍!!!
作者有話要說︰這節,有點甜味了吧!
可是,可是,我的手機掉廁所,徹底歇菜了!求安慰!
還有這周沒有榜單了,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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