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過最後一尊石像,安虞回身看去,只見對面的石像已經開始崩塌,而有一行人正學著他們一樣,踩在石像上,一步一步地往這邊跳過來。
安虞將也已經落地的謝微行扶穩,郁塵略有不安地問道︰「石像群是不是開始坍塌了?」
「嗯,但是現在我們有一個更頭疼的事情了。」謝微行眯著眼楮看著彼岸迅速往這邊跳過來的呂一祥等人,輕聲說道。
「怎麼了?」
「呂一祥帶了。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追來,我們還真是小看了他們!」
郁塵神色也是一凝,嘆道︰「快走吧!」
剛才沒有去注意到底是什麼人帶兵攻打山瓏寨的,現在一看,他頓時想起來是什麼人了。在中幽,你可以不知道皇帝姓什名誰,但是卻不能不知道中幽的大將軍是什麼人。中幽有一個慣例頗令他國費解,那就是不論中幽是什麼人當皇帝,大將軍一定是姓呂。
安虞扶著安虞跟在謝微行的身後,因為火把早已經沒有了,所以三人只能模黑前進。幸好,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散發出一絲微弱的光線……
呂一祥和南宮韋等人看著三人消息在黑暗的盡頭,雖然心里著急,卻也無可奈何。石像群正逼著他們往對岸趕去,他們的速度再快,也就只能到達那個極限。
「嗯哼——」一個悶聲響起,呂一祥回頭一看,有一個隨從竟然被吞噬了!
「大人!快走!」南宮韋也看到了,大聲對他說道。
目睹了這種殺人不見血的場景,幾人更加奮力向前沖刺了起來。幾個跳躍,只見彼岸就在眼前了,可是呂一祥發現自己所踩著的石像竟然慢慢往下沉……
南宮韋比呂一祥更先上岸。他轉身一看,驚了一驚,毫不遲疑地伸出了手,用力地抓住呂一祥的手,將他往岸上一拉,兩人往里面滾了滾。有幾名隨從因為來不及往岸上跳,隨著石像一同緩緩往下沉了下去。甚至,他們連慘叫聲也沒有發出就被那些砸下來的石塊以及灰塵所覆蓋。
「大人,你沒事吧?」南宮韋見呂一祥呆呆地望著那些下沉的石像,一時忘了言語。南宮韋有些擔憂地說。「那些勇士,我們一定會銘記著的!大人,現在還是趕路要緊。我們待在這里一刻,我們就危險一分。咱們還是快走吧!」
呂一祥被南宮韋拉著往里面走,帶去的二十個隨從,現在只剩一十五個人了。加上他們兩人,一共是十七人。
謝微行三人從石像群過去。尋著那一絲微弱的光線,曲曲折折走了大約一公里後,才走到一處空曠的內室中。走近之後,他們才發現,才來那些光線竟然是室頂上的夜明珠散出的的光線,這些夜明珠裝點著內室的室頂。如同群星閃耀著的夜晚的天空。夜明珠雖然很明亮,但是室頂卻很高,到達地上的光線就變得越來越弱。
安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仰著頭一時被這室頂所吸引著,看呆了去……
「不要看!」郁塵伸手將安虞的眼楮一捂,告誡道。
一旁也望向那些夜明珠的謝微行聞言,怔了怔,將自己的目光強制性地移開。閉了閉眼。神智清明了一些才問道︰「這些夜明珠有什麼問題嗎?」
郁塵因為看不見,所以並沒有被這些景象所蠱惑。安虞被他這麼一警告,也回過神來,緊緊閉起了雙眼,再不敢睜開。郁塵用他的那雙無焦的雙眸望向璀璨的室頂,喃喃道︰「這是鎖魂陣,看著它們的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永遠沉迷于其中,再也不能回來。」
「以前听老一輩的人說起過,現在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謝微行若有所思道,「只要不看,人就會沒事,對不對?」
郁塵點點頭。
這時,安虞側頭眯起眼︰「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你明明看不到啊!」
誰知郁塵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回答說︰「以前在書里面看到過的。」
「你還真是博識……」安虞挑眉淡淡道。
謝微行掃眼過來,郁塵依舊保持著微笑。
幾人不再多言,低著頭,借著室頂的夜明珠,走向了對面。牆壁如同魔鏡一般,幽幽晃了晃。安虞見有異,忍不住伸出手模了模,石室中頓時發出一串的低吟,像是有人在低低哭泣,又像是有人在彈著琴聲,汀汀地撞進三人的心底。
「……這是什麼地方?」
安虞疑惑地打量著這周圍的變化——
陽光普照,柏油馬路上,車如流水,腳步匆匆的路人……這里的一切,怎麼這般的熟悉?沒過多久,她身子就像一陣風,輕輕跟隨著一輛車,向著一座尖頂的房子飛奔而去。安虞輕輕閉起雙眼,享受著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然而她並沒有享受多久,因為,目的地到了。
雪白的婚紗披掛在一個艷麗的女人身上,她的手正輕輕挽著一個男人,她偏過頭,看著男人,那滿臉的幸福頓時讓安虞的心微微疼痛著……
驀地,安虞的身子又飄飄搖搖地飛起——
沙沙的聲音,仿若即將爆發的海水,浮浮沉沉,正當她茫然無措間,一句溫柔的話語響起︰「小安,你看,這個寶寶可不可愛?你喜歡嗎?我們收留她好不好?」
安虞猛地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一個男人牽著一個模樣小巧,雙狹微嘟著小女孩眨巴著大大的眼楮望著一旁的女人。女人背對著她,讓她看不真切。小女孩仰起小臉,看著那個女人,似乎在好奇,又似乎是在不屑。安虞心生憐惜,想要伸出手去逗逗她,卻沒想到小女孩頭一撇,閃了過去。她的手有些僵硬,愣在了那里,一時忘了收回。小女孩突然回過抓起她的手嘴巴一張,頓時劇痛向她襲來——
慣性地一甩手,小女孩被她這一帶,摔在了地上,小小的身子一側,手臂一歪,「哇——」地一聲痛哭了起來。
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一個痛哭聲驚回了神,「梓兒,不痛不痛,快起來,爸爸給你吹吹……」男人急急地走上前去扶起小女孩兒,滿臉心疼地看著她被擦傷的手,極其溫柔地向那只受傷的手吹著氣,仿佛這樣就能將痛苦吹跑,將傷口吹好。
小女孩大眼呼閃呼閃地,眼框里的淚珠骨碌骨碌地打著轉兒︰「爸爸,我不要她!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好好好,不要她不要她,梓兒不要她,梓兒要媽媽,爸爸帶你去找媽媽,你不要了,好不好?」
男人細致而溫柔聲音在女人听來,卻是萬般諷刺,女人譏誚一聲︰「你做這個爸爸,做得還挺像的。難道你真要為了哄她,而不要我嗎?」
「你少說兩句!她才三歲,你都快三十歲了!跟她一般見識!」
女人聞言,倒退一步,好半天才恍爾,輕聲道︰「好、好、好,我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不跟她這個三歲小女孩見識……但是,你到底是要我這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還是要這個三歲的小女孩?」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咬得極為清晰,落在男人的耳中,令他身形一頓。他抱起小女孩,直直地逼視著她。也許是察覺到兩人氣氛有些怪異,連小女孩也漸漸停止了痛哭,只是鼻子一抽一抽的。一雙大大的眼楮盯著女人。
「小安,如果我告訴你,她真是我的女兒,你還會接受我們嗎?」
男人的模樣落進安虞的眼中,霎時像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一樣,只是,現在的她,本就是飄飄蕩蕩浮在空中……
「你說什麼?!」女人啞聲道,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我說,她如果真是我的女兒,你,還會接受我們嗎?」男人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一句話仿佛不是從他的嘴中說出來一樣。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句話對女人的打擊。
「你再說一遍!」她的聲音微微變調,是啊,跟自己好了這麼多年的男友,現在卻突然跑出一個三歲的孩子來,這讓她怎麼能夠相信,怎麼能夠接受!
「小安,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青湖邊的話嗎?我問你,喜不喜歡小孩。」
女人怔忡片刻,右手輕輕握緊,那是她慌亂的表現。
「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結婚的事了,只是你卻一直回避著。為什麼你所有的事情都要依照該死的計劃來實行呢?一眼就能看得見的未來,你難道就真這麼喜歡嗎?我知道你忙著你家里面的生意,可是你為什麼就不能為我想想?」
「她的母親是誰?」女人低著頭,悶悶地問道,聲音比剛才那一句還要輕微。
男人愣了愣,偏頭看了眼小女孩,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正玩著自己的手指頭。男人見她乖巧,欣慰一笑。
「你不必知道她的母親是誰。如果你不接受我們,那麼我們就這樣分手,就算她沒有母親,我也能把她照顧妥當。你……也可以全身心地去繼承你家里面的事業。」
女人低低的笑聲緩緩從嘴角溢出,安虞知道,她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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