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吃飽而滿肚子怨念的小包子「咚」地一聲關上房門,上了鎖,利落地甩掉拖鞋,就爬上了自己繡著喜羊羊的大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夜,如一杯醇酒,在靜默中醞釀起思緒。小包子扯扯臉頰旁的被子,听自己的呼吸聲消散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心里悶得難受。
其實,若說他從來沒有期待過這個便宜父親,那自然是假的。前世的他死亡時只有16歲,而今世的他也只有五歲半,還是在一座荒園子里度過的,心理上因為前世今生巨大的落差,變得極度缺乏愛與安全感,否則,他就不會如溺水之人般,抓著蘇旻不放手了。
然而,當他真正與蘇文杰同處于一個屋檐下時,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這個便宜父親了。
怨,那肯定是有的。如果不是蘇文杰的無情冷漠,包子媽媽也不會憂郁至死;如果不是蘇文杰的不聞不問,他也不會被遺忘在園子里,一呆就是五年;如果不是蘇文杰的不負責任,蘇旻與蘇焱也不會養成現在這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
是的,蘇小包子雖然喜歡賣萌,但他也看出來了,蘇旻並不會輕易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來。
至于恨,倒是沒有多少。蘇爹最對不起的人不是他,而是包子媽媽,即使他前世的男友背著他玩劈腿,他也沒產生「恨」這種情緒,更何況是蘇爹?他只是很厭惡這種左擁右抱、朝三暮四的行為罷了。
所以,即使有所期待,也比不上蘇越在心理上對蘇爹的抵觸情緒。而今晚蘇爹那冷漠惡劣的表現,更是深深地刺激到我們的小包子了,讓他把那一絲絲的期待都拋到了爪哇國去。
想到往後十幾年都要面對蘇爹這張冰山面癱臉,蘇小包子在心底哀嚎一聲,天要亡我也!
【所以,蘇爹您更杯具了麼?喔 ……無良的作者在幸災樂禍地仰天長笑~被蘇爹pia飛……】
與小包子的疏離相反,蘇爹倒是開始向正常的父親看齊了——注意,是「正常的」,離「二十四孝」還差很遠很遠……
秦叔最近很欣慰,因為少爺終于有那麼一眯眯做父親的樣子了,雖然還是冷著那張千年面癱臉,但總算能時不時地蹦出一兩句關心兒子的話語來。若不信?且看——
「喂?秦叔麼?」
「噢!是少爺啊~請問,您有什麼吩咐麼?」
「蘇越起床沒有?」
「起了」
「吃飯沒有」
「吃了」
「那好,叫他少玩泥巴,就這樣,掛了。嘟——嘟——嘟——嘟——」
秦叔看了看窗外,嗯,真是陽光燦爛!
同樣的對話已經持續好幾天了,雖然蘇爹的行為有種例行公事的嫌疑,否則,又怎麼會每天準時十二點鐘打電話過來,詢問一模一樣的問題?然而,卻並不妨礙秦叔笑殘了那一張菊花臉。
與此同時,蘇爹辦公桌上一本名為《育兒大全》的書被敞開了第一頁,攤在那里曬太陽,上面寫著大大的幾個字——「向孩子表示關心」。
不過,蘇爹,您確認這種程度的關心能夠傳達到蘇越的心里麼?
又過了大半個月。
蘇小包子很驚悚,蘇小包子很無奈,這半個多月以來,蘇爹都在不斷地刷新他的回家頻率。從以前十天半月都不回一次家(听秦叔說的),到現在天天晚上準時回家吃飯……就差連中午那頓也回家解決了!
蘇包子咬著小手帕表示,在蘇爹面前吃飯,真是鴨梨山大哪有木有!更何況,他可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個便宜父親。
蘇爹自然不知道蘇小包子的這些心理活動,他僅發現,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蘇越鐵定溜得比兔子都快,面對他這個父親,也永遠是那副畢恭畢敬的呆板臉,連半個笑容也不願施與。他曾在花圃里看到這個小兒子笑容燦爛地在給一朵小花澆水,不由得氣悶——原來,他在小兒子心目中,連一棵植物都比不上麼?
不得不說,蘇爹,您又真相了!
這天晚上,蘇爹沒有回家吃飯,蘇越小包子戳著盤里的食物,莫名心底產生了一絲失落和憤懣——哼!就知道這個種馬老爹耐不住寂寞!看吧~不知道又跑去哪個溫柔鄉里鬼混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盤里的食物仿佛化作了無數張蘇爹的臉,被蘇小包子戳得千瘡百孔。
不回來正好,不回來,我還能敞開肚子來吃!
只是,若蘇包子你的小眼神兒沒有時不時地往門口飄,或許會更有說服力的。
等到九點鐘的鐘聲響起時,伴隨著「 啪」一聲的開門聲,蘇爹風塵僕僕地回來了,而我們蘇小包子的晚餐也戳得差不多了。
看到蘇爹進來,蘇越收回了自己的小眼神兒,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晃悠悠地往樓上走去。
「等等」,蘇爹冷淡依舊的聲音止住了蘇越的腳步,「這個給你,拿去~」
蘇越轉身,看到蘇爹手里拎著個塑料袋,不由得好奇地瞪大了雙眼——說實話,蘇爹的那一身西裝革履,與他手里的塑料袋真心很不搭調。
蘇文杰倒是沒考慮那麼多,他很滿意地看到,蘇越終于在他面前露出一個五歲小孩該有的表情,不由得分外肯定自己今天心血來潮的舉動。當然,像他這種悶騷面癱男,是不會把這種愉悅表現在臉上的。
于是,蘇爹依然用那種淡漠冷靜的語氣,陳述道,「今天出去見客戶,發現這種點心味道不錯。給你,拿去吃吧」。
蘇爹那長期處于上位的威嚴,加上這種偏向命令式的語調,讓蘇小包子心中的感動大大打了個折扣。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扯出一個半僵硬的笑容,接過塑料袋,機械地回了一句,「謝謝父親」,就跑回房間啃點心去了。
蘇文杰閉上眼,揉了揉被酒氣沖得有點發脹的太陽穴,心中嘆道,還是不行麼?
秦叔在不遠處默默地看了這一幕,無奈地搖了搖頭。
唉,他們父子倆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或許,打破這個僵局,只需要一個契機。
而那個契機,也將很快來臨。
第二天,家里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蘇家宴會上,那個黏在蘇文杰身邊的嗲聲女。
嗲聲女顯然是想要來找蘇文杰的,恰不巧,蘇爹接了個電話後,趕回公司處理事情去了。管家見嗲聲女並無要就此離開的意思,也不好把人拒于門外,只好把她迎了進來。
雖然今天不比宴會這種日子,只是個尋常的周末,但嗲聲女顯然也是經過了精心打扮一番才登門造訪的。披肩的長發,小巧的耳釘,素白的衣著,不似葬禮上暴露,也不似宴會上華麗,反而給人以清新亮麗的感覺。蘇越表示,除卻那張涂滿胭脂水粉的假臉,以及她身上那堪比巨怪的香水味之外,她這一身打扮還是可以勉強及格的。
嗲聲女被家里人寵壞了,對待他人常常是一副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態度。今天,她本來想以蘇家未來女主人的姿態,來給表姐那個兒子一個下馬威的,順便增強一下自己在蘇文杰心目中的存在感。沒想到,被蘇越一聲不吭地審視了半天,反倒自己覺得不自在起來,在氣勢上先輸了一截。
嗲聲女與蘇越是對著坐的,嗲聲女沒出聲,蘇越也不準備先發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底毫無波瀾。
嗲聲女輕咳一聲,端起茶來喝了一口,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感,想了想,決定改變戰略——畢竟,她雖然知道蘇文杰沒什麼家庭責任感,卻並不能肯定蘇越在他心中的地位。她若因為蘇越而得罪了蘇文杰,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當她放下茶杯時,已經在臉上安上了一副「慈愛」的笑容(真假!蘇越心里月復謗道)。
「越越啊……你還記得阿姨嗎?」嗲聲女的音調比宴會那天正常點,但你那一副狼外婆在哄小紅帽的樣子是要鬧哪樣啊?!蘇越覺得自己對極品的抵抗力更上一層樓了。
不過,听到「越越」這個小名從嗲聲女嘴里蹦出來,真是心里有千萬個不爽。
這個稱呼是二哥專屬的!蘇越心底的小人兒握著小拳頭抗議。
于是,蘇小包子象征性地挖了挖耳朵,不耐地回道,「阿姨,我跟您不熟,請直接叫我的全名,蘇越,謝謝!」
嗲聲女聞聲一愣,臉上的笑容頓時快掛不住了,卻仍是強笑道,「阿姨見你的時候,你還小,不記得阿姨也很正常,」頓了一會兒,在包里掏了掏,「來來來,阿姨今天帶了件小禮物給你,你一定會喜歡」,說完,把手里的盒子遞給了蘇小包子。
小包子滿月復孤疑地接過盒子,打開一看——
「哇——」顯然是驚嘆的語氣,由咱們的蘇小包子傾情奉獻。
「喜歡吧?」
「喜歡!太喜歡了!閃亮亮的真漂亮!」蘇小包子眨巴著星星眼,給嗲聲女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而,在這副「和諧」的畫面背後,兩人心里的真實活動是什麼呢?
嗲聲女︰小孩子,真是太好騙了!幸虧我明智,在經過市場的時候去街邊淘了條便宜貨來充一充數。
蘇包子︰nnd,難道我臉上就刻著「我很好騙」四個字麼?這種鏈子坑爹地是我前世小學時用來扎發辮的啊!我現在是男的!男的!該不是這女人以為是手鏈吧?!!!她覺得忽悠一個小孩子很有成就感麼?
于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蘇小包子迅速黑化了,進化成了黑心芝麻包,心底的小惡魔扇著小翅膀,露出尖尖的獠牙……
自以為自己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的嗲聲女小小打了個寒顫——咦?文杰哥家里的暖氣機壞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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