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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蘇媽媽走的那一天,天空陰陰沉沉的,下著霏霏小雨。牧師在靈柩旁念著葬詞,一把把黑傘在視野里綻放,目及之處,皆是黑白的世界。

打著傘也好,打著傘,就不需要看到那些人虛假丑陋的嘴臉了!蘇越低下頭,嘴角揚起一抹既嘲諷,又悲傷的笑意——母親被屈禁的日子里,有多少人來看過她,關心過她?現在這一片哀戚的氛圍,又是做給誰看?!

哀悼詞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無非是一些追憶著死者生前多麼多麼美好的詞句,當蘇越听到「……她是一位賢惠的好妻子……」的時候,用力地咬緊了下唇,心里的難過卻再也裝載不下,和著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好妻子?!這算不算對死者最大的諷刺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不遠處那位「所謂」的父親——高挺的鼻子,輪廓分明的臉龐,漆黑深邃的眼楮里,盡是冷漠,黑色的風衣包裹著他高大的身軀,渾身散發著上位者運籌帷幄的氣質——不得不說,他的確很有迷惑人心的資本,怪不得母親念了他半輩子。

只是,這些都無法減少他對這位便宜父親的厭惡之情,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輩子,他最無法原諒的就是這些隨意踐踏別人感情的人,在前世,他可以很干脆地甩劈腿的男友一巴掌,頭也不回地離去,而今世,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芳華早逝,無能為力。

如果他年紀大一點,他必不讓母親被父親如此欺了去!只可惜,蘇媽媽沒有熬到他長大成人的那一天。

也許,在某些人的認知里,政治聯姻根本無需講究「忠貞」二字,反正雙方都沒感情基礎。

然而,在蘇越看來,無論最初的目的是為了什麼,當結婚的兩人為對方戴上戒指,在神父面前宣示忠誠的那一刻起,就需要共同承擔起一份名為「家」的責任了——至于蘇文杰,明顯沒有把這份責任放在眼里。蘇越覺得蘇文杰不算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哪怕他在事業上很成功,讓人無法企及!

由此可見,蘇文杰,也就是蘇越的便宜父親,將在往後的「兒控」之路上走得異常地困難和艱辛,甚至可寫就一篇可歌可泣的血淚史,此處暫且按下不提。

等到蘇媽媽下了葬,填了土,眾人也一個個獻了花、拜了祭之後,天空放晴起來,連綿不絕的遠山經過雨水的洗濯,鍍上了一層明亮的鮮綠,眾人收了傘,黑白的世界開始有了顏色。逝者已矣,留下來的人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蘇越的心中有了一種塵埃落定之感,反倒散去了不少沉痛。

前來拜祭的半大少年有好幾個,蘇越沒能認出哪兩位是自家那12、13歲的同父異母的便宜哥哥,正抬頭想著仔細辨認一下,對上了一雙溫潤如水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是一位漂亮的少年,眉目間隱隱給蘇越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發現蘇越在看他,眼神亮了亮,勾起一抹友好的笑意。

蘇越黯然,這位少年讓他想起了前世的哥哥,他們的氣質是如此地相似,都溫柔如春雨,潤物細無聲,讓人很難不產生好感。

雖然心里難受,蘇越還是扯著嘴角,回了少年一個微笑。

然而,當他移開視線,把焦點落在另一處時,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到了什麼?!他竟然看到了一位女子滿是愛戀地看著他的便宜父親?!而且,在葬禮上穿著暴露的吊帶裙,她是要鬧哪樣啊?蘇媽媽尸骨未寒,就有人瞄著族長夫人的位置了麼?那對狗男女!

蘇越咬牙切齒,不住地在心底戳小人,戳完正面戳反面,眼神恨恨地看著那個女人,臉色更是陰沉得厲害,只是,作為一只五歲的包子,他散發的怨氣實在是太沒威懾力。

不過,蘇越是誰?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睚眥必報才是他的個性,許是前世家人寵溺過度,養成了蘇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有恩必報恩,有仇也必記仇,反正天捅了個窟窿也有那位「妹控」哥哥給他補,況且,他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只是堅信「人善被人欺」罷了。

于是,這一筆,蘇越給那個女人記下了,想要做他的繼母,那就準備好接下他的「豪華大禮包」吧,保證讓她十萬分地「滿意」,終身難忘……

葬禮,就在蘇越心里起伏翻滾著的各種復雜中度過了,也由此掀開了他人生中的一個新篇章。在那個用價值衡量一切的世界里,追求著愛與自由的他將寸步難行,在這場以人生觀和價值觀的顛覆為賭注的拉鋸戰中,誰,會更勝一籌,成為最終的贏家?也許,我們都猜到了最後的答案,不過,佛曰,不可說,所以,我們就不說,讓蘇越自個兒糾結去吧。

此時的蘇越,正坐在祖宅的床上,心里充斥著的是各種忐忑與茫然——葬禮一結束,他就在蘇家老爺子的吩咐下,被打包拎回了祖宅。先不說他初來乍到,就被那古代歐式宮廷的建築風格狠狠地震懾了一把,單就那群來來往往,規矩得每一個動作都像被精心測量過的僕人,就足夠我們的蘇越小包子的腦漿被糊成一團了——他到底是穿越了呢,還是闖進了某個劇組的拍攝現場呢?雖然他很想是後者,這樣一覺醒來說不定他還躺在家里的大床上等待老媽的愛心早餐,不過,事實告訴我們,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所以,蘇越小包子,你還是認命吧。

不過,天生樂天派的我們的蘇越小朋友還是蠻有阿q精神的。他知道,那個便宜老爹是不住在祖宅里的,也就是說,跟著蘇爹,他也不用呆在祖宅里,只要不用天天面對蘇老爺子那張不苟言笑的棺材臉,蘇越便覺得人生還是有那麼一眯眯的希望的。

然而,隨即管家傳達回來的消息很快就把這一丁點兒的希望也給戳破了——蘇老爺子決定,要把蘇越放在身邊養,因為蘇越是下一任族長的內定人選,他要手把手地教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來。

蘇越默,難道所謂「合格的繼承人」就像蘇爹那個樣子的麼?他可不可以抗議哪?

兀地,透過窗戶,他好像看到蘇爹的身影走進了一樓的車庫。

沒來得及細想,蘇越立即狂奔了下樓,往蘇宅大門跑去——他不知道自己這個舉動到底有什麼意義,他只是不想被留在這里,被別人當做一個繼承家族的工具來對待。

不過,蘇越的蓮藕小腿實在是太不給力,即使開足了馬力,他也僅僅來得及捕捉到一個絕塵而去的車……便宜老爹那輛以n個8為車牌號的騷包車~

于是,他就這樣被留下來了麼?蘇越心底,油然升騰起了一份被人拋棄的委屈和憤怒。雖然,他也從來不對那位不靠譜的便宜父親有過多少希望。

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管家選擇性地忽略了蘇越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怨氣,淡定地遞上了一張寫有字的紙,蘇越瞄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立即被嗆著,差點沒背過氣去——看看上面寫了什麼?!《學習計劃表》?看著自己的童年時光被各種計劃囂張地佔領、分割,心中頓覺「前途無亮」……

管家自然不知道蘇越五歲的殼子里裝著的是二十一歲的芯子,沒有注意蘇越一副倍受打擊的模樣,還很「體貼」地為蘇越講解紙上的內容——

「小少爺,請允許我為您解釋一下,這些是您接下來所要學習的東西。首先,是‘禮儀課’,老爺很注重規矩,請您務必要把這一課學好……」蘇越心里寬面條淚,不需要管家特意提醒,看到老爺子的第一眼,他便很清楚這件事了……

所以他才不想對著蘇老爺子生活啊啊啊啊啊!!!!!

可憐的蘇越,在一連串的打擊下,終于化身終極咆哮龍了~讓我們為他默哀三秒吧,阿門……

晚上,蘇越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他滿室的寂寥,空氣里滿是陌生的氣味,靜默和孤獨助長了懷念的愁緒,蘇越走馬燈似的濾了一遍自己今世加上前世那二十一年的人生,不由得長嘆一氣,也許,他現在是該給過去的自由和快樂買單了。

罷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當蘇越酸溜溜地在那里傷春惜秋時,他的手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抓過手機一看,蘇小包子的眼楮立即開心地彎成了兩片小月牙~

「喂?玉姨麼?」軟孺孺的聲音自蘇越口中溜出,帶著濃濃的依賴和眷戀,讓司徒玉兒的心頃刻間便化成了一汪甜水。

「哎~越兒麼?想不想玉姨?」

「想~」也許是听到了關心自己的人的聲音,蘇小包子心底的委屈竟再也壓抑不住,顫巍巍地帶出一絲鼻音來。

「mua~越兒真乖~玉姨也很想越兒。越兒別哭,越兒是小男子漢了哦,怎麼可以動不動就哭鼻子呢?」

「嗯……越兒不哭~玉姨,你什麼時候來看越兒?」

「等玉姨忙完這段時間的事情就過去看越兒,越兒要好好听爺爺的話,乖乖吃飯知不知道?要是玉姨到時候看到越兒瘦了,看玉姨不打你屁屁~」其實,司徒玉兒更想把蘇越接到自己身邊的,只可惜,越兒是蘇老爺子的謫孫,這件事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蘇越狠狠地囧了一把,裝小孩裝上癮的他面對被打屁屁這件事,還是頗有壓力的。不過……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隨即很臭屁地哼了一聲,說道,「玉姨你才舍不得呢!」

司徒玉兒听到佷子那充滿活力的反駁之音,心頭那塊沉重的巨石暫時稍稍放了下來,在電話另一頭眉頭一挑,樂呵地回到,「怎麼?以為玉姨舍不得?你這臭小子一天不見就上房揭瓦,敢用那麼耀武揚威的語氣跟你玉姨說話了,不好好地拾掇一頓怎麼可以?」

蘇越趕忙捏著嗓子求饒,「哎喲,玉姨不要哪~越兒會被打傻的說……」

「呵呵呵……」

……

室內,因了這通電話,少了一絲沉重,多了一分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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