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悅重生了,重生成了「蘇越」,一個帶把的嬰兒,看著身上那一部分明顯不屬于女性的器官,她囧了,咬牙切齒地問候了撞飛她的卡車司機祖宗十八代一千遍啊一千遍!想她一位積極向上的社會主義大好女青年,怎麼就趕上了一次穿越大軍呢?還是女穿男這麼惡俗的劇情?
好吧,不管怎樣,現在「她」都要改成「他」了。
扭扭頭,甩甩小手,順便「咿咿呀呀」地叫喚了幾聲,一個女乃/頭毫無準備地就塞到了他的嘴里,讓他心里瞬間默默地留下了寬面條淚——他好想說,那誰誰,我剛才只是在適應適應這個新殼子而已,沒別的意思,真的!如果可以,他寧願用女乃瓶喝三鹿也不願被灌人女乃啊喂!
只可惜,沒人能听懂他那微弱的抗議聲,甚至他為了抗議而握拳揮舞的動作也被小女佣華麗麗地誤解為——「哇!看!小少爺多精神!以後說不定能成為一個動作片明星!」
于是,在掙扎無效的情況下,我們的主角,蘇越小嬰兒,還是別扭地,一天天地長大了。
五年後。
「玉姨,玉姨,看我編的花環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陣清脆的童音從遠處傳來,隨即出現的是一個粉粉女敕女敕,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屁孩,高高舉著手里的花環,濕漉漉的大眼楮眨巴眨巴著等表揚。
被喚作「玉姨」的女子顯然在照顧床上的另一名女子,陽光照在女子蒼白精致的臉上,蝶翼般的睫毛緊閉著,脆弱得像是即將碎裂的琉璃。
玉姨豎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模模小孩的頭,壓低聲音對他說,「真乖!越兒的媽媽看見會很高興的」。
小孩兒,也就是我們的主角,蘇越,也放輕了腳步,走到女子的床邊,有點難過地說,「媽媽還沒醒嗎?」,他看了看床頭的小罐子,里面放滿了他給母親折的小星星,上面還掛著幾個千紙鶴——他知道,母親身體一直不好,生他的時候難產落下病根,能夠熬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
說起母親的病,他不由得對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產生了一絲憤懣。母親是出生名門的大小姐,對父親一見鐘情,又因為政治聯姻和與父親走到了一起。然而,神女有夢,襄王無心,父親多情又無情,且不論在母親嫁給父親前,他就有了兩個私生子,還在婚後對母親冷淡至極,居然在母親懷胎35周的時候被母親撞見他和情人搞在一起,有輕度抑郁癥的母親一時受不了刺激,早產生出了蘇越小包子,而抑郁癥也越發嚴重了。
本來蘇越的爺爺想要接蘇越到身邊親自撫養,沒想到蘇越的母親卻像一個護犢的母獸,蘇越一旦遠離她三米之外,她就開始發瘋。雖然他的母親也是出生名門,然而,對于那個家族來說,重要的是那一紙婚書,而不是蘇越的母親。于是,他的母親被人遣送到了這棟遠離人煙的小別墅里,而蘇越也在他母親的妹妹,玉姨的斡旋下,「暫時」隨了母親,這一「暫時」,就「暫時」了五年。
在這五年里,隨著蘇越的長大,蘇越母親的病情也漸漸穩定下來。曾經有父親家族的人想要嘗試把蘇越帶回去,然而,每次都會因為他的撒潑耍賴不了了之,最後,也沒人去踫這塊硬板子了。
當然,蘇越是故意的,他想陪著母親,不想回那個冷冰冰的家里。
雖然在剛剛重生到這副軀體的時候,他為有這麼一個半瘋半醒的母親抱怨了很久,然而,當母親一次次因為看不到他而發瘋的時候,當母親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生怕他冷著餓著的時候,當母親在她神志清醒之時,為他一遍又一遍地唱著搖籃曲的時候,他終于從心底接受了這份特別的母愛,盡管這位媽媽,與前世的他差不多大。
司徒玉兒常常感慨她這位蘇越小佷子過于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很小的時候,她的小佷子便知道姐姐的身體不好了,常常會拖著圓滾滾的身子跟在姐姐身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姐姐在躺椅上睡了,他便往姐姐身上蓋毯子,冬天姐姐的腳冷了,他便給姐姐塞熱水袋,還常常變著法子逗姐姐開心……最近一年,姐姐的眉宇間雖然還是凝著散不去的憂愁,清醒著的時間卻越來越長——本以為,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逆轉的,不久前姐姐毫無預兆突然暈倒的一幕,卻打破了這個希望。
看著至今仍未清醒的姐姐,司徒玉兒有預感,姐姐熬不下去了,她一直不願去醫院檢查身體,是否等的也就是這一天?只是,姐姐解月兌了,蘇越怎麼辦?沒有母親的庇護,在那個「吃人」的家族里,他還能保留住這一份純真麼?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蘇越的母親終于醒了過來,看著在床邊滿臉激動和疲憊的小包子蘇越,她心里充滿了愧疚和不舍。大限將至,以前的種種不甘和怨恨,突然就看開了,隨著那一覺煙消雲散,對于蘇文杰,蘇越的父親,她不恨了,也不愛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她放不下的,是懂事乖巧的蘇越。只怨她這幾年來被情愛蒙蔽了雙眼,沒有看到這個孩子的好,沒能給予孩子更多的關心疼愛,現在,還要留他獨自一人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她這個母親,是多麼地不及格!
「越兒……」她抬起瘦弱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蘇越的頭上,眉宇間陰霾不再,眸里充滿了慈愛,「越兒……媽媽對不起你……」
淚珠子在蘇越眼里盛不住,一顆顆地往下掉,小包子知道母親是回光返照,所有話語都嗚嗚地哽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只好咬著下唇,一個勁兒地搖頭,表達他並無怪罪母親的意思。
「傻孩子……」蘇越媽媽勉強地扯出了一抹笑,笑得很是難過,「你不怪媽媽,但媽媽無法原諒自己……這些年來,媽媽的病,拖累你了……以後,要好好地和爸爸哥哥生活,不要怨爸爸,是媽媽的錯……愣是要你陪在媽媽的身邊,又沒有能夠好好照顧你……」說到最後,她唯剩幾絲輕不可聞的嗚咽。
司徒玉兒也是淚眼朦朧,她恨蘇文杰,恨蘇文杰毀了她天真善良的姐姐,但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姐姐一天比一天瘋狂,一天比一天虛弱。不僅因為她沒有報復蘇文杰的實力,更因為他是蘇越的父親……蘇越已經快要失去母親了,她不能讓他再失去父親——只是,像蘇文杰這種人,真的會有「父愛」這種情感麼?
那一天下午,蘇越的媽媽握著蘇越的小手,看了蘇越很久,很久,久到落日西斜,久到晚風吹散了一天的悶熱,帶來了陣陣涼意,一如她身體逐漸失去的溫度——仿佛,她要把她的孩子,永遠地刻在心底,即使過了奈何橋,她也不會忘記,她曾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母親,因為她擁有一個最貼心的孩子……
最後的那一眼,她是給了她的妹妹,司徒玉兒,帶著祈求,帶著謝意,她知道,玉兒看懂了,也釋然了,安然地閉上了雙眼。
是的,司徒玉兒看懂了——
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蘇越的。
蘇越小包子感受著母親逐漸僵硬的手,眼楮干干澀澀的,心里空空洞洞的。他聲音小小地、輕輕地問了一句,「媽媽睡了麼?」
「是的,姐姐睡了……蘇越要乖乖地,不要吵醒姐姐哦……」
「嗯」蘇越乖巧地應了一聲,用短小的手捏著蘇媽媽的被角,往上拉了拉,擋住了夜間的涼風。
「媽媽……」蘇越依戀地把臉在母親的手里蹭了蹭,從今往後,這只手,再也不會慈愛地撫著他的頭了,「媽媽……越兒給你唱晚安曲……」
曾經,你在無數個夜晚用這一曲為嬰孩的我催眠;
如今,我用這最後一曲為你送別;
媽媽,請你一路走好……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
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
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
天幕下,清脆卻有點沙啞的童音從別墅里傳出來,回旋徘徊在空中,祭奠著又一個隨風逝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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