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如水的月光,籠罩住沁園。
沁園東邊廂房窗前,沈氏的目光注視著園子里開得正燦爛的烏桑花,眼中滑過深深的痛楚!
趙媽媽默默地侍立一旁,她面上布滿擔憂之色。她從未見過如此神色的沈氏。
她伺候沈氏大半輩子,沈氏性子健朗,闊達,哪怕當年為了秦家失去了兒子,哪怕前些日子女兒犯錯差點丟失性命,也不曾見她如此傷心決絕的模樣!
「月兒怎麼還未回來?」沈氏終于收回了目光,抬頭望了望天色,問道。
「大小姐過了晌午才去的雙溪村,一來一回的,約莫需要大半天的。」
趙媽媽心中松了一口氣,扶著沈氏在桌前坐定,朝一旁的蓮兒使了個眼色。蓮兒會意,轉身端上溫熱的銀耳燕窩粥。
「那個消息,可打探清楚了嗎?」沈氏低頭嘗了一口燕窩粥,卻食不知味。
「小桃果真是個機靈的丫頭,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李敏順說漏了口風。老爺趕明兒一早要去西河村。」
趙媽媽覷著沈氏的臉色回答道。她不敢說得太多,以免沈氏激動之下,便又犯了哮喘。
「哼!好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沈氏冷哼一聲,語氣一轉,「李敏順的娘那邊,你可打點好了?」
「太太,放心。桑榆這幾日一直暗中去看望李敏順的娘。那老太太倒是挺明白事理之人。」
「好,很好!」沈氏應了一聲。
秦伯堂呀秦伯堂,你暗地里做了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成親三十年來,你我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你為什麼暗中會做這樣的手腳!
昨日,柳姨娘慌慌張張、言辭閃爍中,她只是一個勁兒地說不敢得罪老爺,且提提醒沈氏屋中不要總擺同一樣花兒。
沈氏立即去徹查,卻查出烏桑花竟然是引發哮喘的罪魁禍首!她明白,這僅僅是種障眼法,背地里秦伯堂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致結發妻子如此呢?難道,他不怕她娘家的勢力嗎?
呵!他就是太怕她娘家的勢力,他這才用了這麼隱蔽的方式!她如若真中毒身亡,別人也只會說,她是哮喘之癥發作,並不會有人想到她是長年累月地吸入加速她病發的花粉。
這一招,真是夠狠絕,夠隱蔽的!!沈氏不禁握起瘦弱無骨的手,眼里滑過的盡是心痛!
***
秦明月和焦俊磊是在月過柳梢頭,才風塵僕僕地回到了沁園。
一抵達沁園,秦明月匆匆向焦俊磊道聲別後,徑直去了沈氏屋子。
一路從雙溪村返程途中,焦俊磊一直沉默不語,明月直覺得一股冷颼颼的氣流一直回旋在馬車車廂上空。
她一面心中禁不住吐槽,這男人真是過分的冷漠,一面越發佩服秦明媚了。她主動勾引這種冰山似的男人,竟然不怕被凍成冰美人!她要遇到這種男人絕對是繞道走。哎!可是,她和他,還有婚約,這怎麼辦?
秦明月趕到沈氏屋里時,沈氏剛用完燕窩粥,面色稍稍紅潤。
〞娘,月兒今日去的晚了些,那老先生去了京城。不過,女兒打听他的住處了,過兩日上京城,我便去請了他過來。」
沈氏慈愛地看著眼前的女兒。她的雙頰因趕路而變得通紅,臉上的氣色業已恢復地差不多了,她心中的擔憂慢慢地放了下來。
「月兒,娘親活了大半輩子,生死早就看淡了。只是,娘親如今唯一的夙願,就是親眼看到娘親最疼愛的月兒成親、生子。」
她抬起手,無比溫柔地將明月額前鬢邊的碎發往她耳朵後撩去,眼中盡是慈愛與期待。
天哪!要她和焦俊磊這種冰山男人結婚生子,估計小命兒都會少半條。秦明月心中在不停地搖頭。更何況,如今她心中住入了一個杜子騰。雖然他紈褲了點,咳咳咳,但至少是一個四肢健全、心理健全的男人。
當然這些念頭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現在並非初來乍到什麼都不懂。她要把握最好的時機,對沈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服她。有必要時,再勞駕杜子騰親自展開攻勢。
丈母娘看女婿,一定是越看越有趣兒的。她想到這兒,朝沈氏露出甜美的笑容。
「娘,您就放寬心。女兒的啞癥都能被那老先生治好呢。您肯定能看到女兒成親,生子的。娘親,時候不早了,您早點歇息吧。」
沈氏笑著拍了怕下明月的手,「你也勞累兩日了,早些去歇息,等養足精神了,明後天好趕路。」沈氏囑咐道。
第二日清晨,沈氏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柳姨娘噙著淚求見。
「太太,我娘…我娘昨兒夜里去世了。」柳姨娘紅著雙眼,抹著眼淚,低聲啜泣。
「芳芸,節哀順變。乳娘被病痛折磨這麼多年,走了倒也是解月兌。這里是三千兩銀子,給乳娘辦個風風光光的後事吧。我身子不好,尚不能過去送她。今兒讓阿磊,還有明浩、明媚陪同你一起去吧。」沈氏從袖中掏出數張銀票,遞給柳姨娘。
「芳芸代我娘謝過太太了。」柳姨娘從沈氏手中接過銀票,哽咽著道謝。
她心中甚有所動。別看沈氏平日里一副當家主母的威嚴,對她也是不冷不熱,但是對乳娘一直是厚待有加。哎!自己親生的兒子對秦家生意不上心,只痴迷于醫術,這能怪沈氏嗎?
「天快亮了,你且收拾收拾,趕緊動身吧。」沈氏殷切囑咐。
柳姨娘退出去後,桑榆打起簾子進來,在沈氏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沈氏的臉色變得凝重,「好,就照說好的去辦吧。」
「趙媽媽,你去告訴大山,讓他即可派人暗中跟隨老爺,如若有任何情況,切莫打草驚蛇。」沈氏一手撐著額頭,語氣淡淡道。
秦明月本想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卻在天蒙蒙亮時,卻听到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她翻了一個身,嘟嚷了一聲,「天都未亮,外面怎麼這麼吵?」
桑椹連忙回道︰「柳姨娘的親娘昨兒夜里病逝了。今兒個柳姨娘要回娘家了。太太囑咐表公子代她隨同柳姨娘回去。」
明月「哦」了一聲,正打算繼續睡覺,桑椹卻又說了一句,「小姐,表公子本來明後天要陪太太和小姐去京城的。如今,卻要陪同柳姨娘和二小姐去鄉下。」
「哦?這有什麼干系嗎?」秦明月從被子里探出頭來。那張臭臉最好永遠不要在她面前出現。
「只怕二小姐會想出各種辦法,留住表公子。」桑椹咬了咬嘴唇,還是多嗦了一句。
秦明月朝她翻了一個白眼兒,轉身朝內,繼續睡,「愛留多久留多久。」
正巧于媽媽打起簾子進來,听到秦明月這句話,不解地看向桑椹。桑椹朝她無聲地說了聲「表公子。」于媽媽會意。她搖頭,真弄不清楚自家小姐,到底是在意表公子還是不在意表公子?
她們二人忽然想起,大小姐在雙溪村和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有說有笑。難道?!
秦明媚扶著柳姨娘上了車,打起簾子,往外瞧了一眼,焦俊磊牽著高頭大馬在馬車前等候。她心中不甚滋味兒。為何昨日他陪同明月去雙溪村,他不是騎馬,卻是和馬車夫一起坐在車廂外的車轅上。
哼!秦明月,你要隨你娘去京城,我偏不讓表哥陪同你們去。
躺在床上的秦明月猛地打了一個噴嚏。咦?是有人在罵她吧。
她起了床,洗漱完畢,吃罷早飯,便去沈氏屋子里陪著沈氏。
她生病那會兒,沈氏日日衣不解帶地照顧她,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世間母愛為何物。
她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使勁兒地吹著氣兒,「娘,顧老神醫的藥,您可不能浪費!對了,他昨兒怎麼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也覺得納悶。昨兒有人來找干爹,和他談了沒一會兒,他便過來跟我辭行,說京城再會。干爹當年致仕時說過,再也不踏足京城一步。可到底是什麼事兒,讓他不得不改變主意?」
去京城?難道又和皇帝有關嗎?秦明月端著藥碗的手抖了抖,湯藥灑了些許出來。
「月兒,仔細湯藥燙著了,不要別端著了。」沈氏連忙從明月手中端了藥碗過來,皺了皺眉,仰頭喝盡。
趙媽媽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在沈氏耳邊嘀咕了幾句,沈氏臉色變得煞白,她端著藥碗的手一松,藥碗碎成一片。
「娘,你怎麼了?」秦明月一著急,連忙問道。
「沒,沒事兒。月兒,娘乏了,要歇息,你先回屋吧。」沈氏臉上毫無血色,目光變得空洞。
秦明月無法猜到她的心思,卻只能懷著一肚子的好奇與擔憂退出去了。她支開桑椹和于媽媽,說要去後花園賞芍藥,躡手躡腳地來到沈氏的窗下,听牆角。
「太太,你果真要去?」屋中,趙媽媽憂心忡忡地問道。
「對。立即備好馬車,我要親口听他的解釋。」沈氏斬釘截鐵地回答。
「太太,可是您如今身子骨弱,經不得折騰呀。」
「哪怕拼勁最後一口氣,我也想從他口中听到解釋。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沈氏的聲音透出傷心欲絕,透出心有不甘。
秦明月心中「咯 」一聲,不會是秦伯堂的事情敗露了。
「太太,或許老爺並不是那樣的人。」趙媽媽勸道。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一會便知。立即備好馬車。」沈氏的聲音里透出決絕。
秦明月心思百轉千回,哪怕沈氏去了,萬一被秦伯堂和麗娘氣著了,那可怎麼辦好?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跟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平安夜,大家吃過平安果了嗎?
話說,今晚是偶和偶那位溫潤如玉的lg的十一周年紀念日……
哈哈!~~你們鐵定猜不到偶幾歲!
因為偶是早戀的孩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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