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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家居生活(五)

貝內特先生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破天荒的對女兒進行了說教,「莉迪亞,以後別再順著你媽媽胡鬧,昨晚那樣的娛樂偶爾一次就足夠了。」

莉迪亞還在為皮特先生的事情煩惱,沒精打采地答應一聲,「放心吧,爸爸,這個娛樂太累人,以後不會再發生。」

貝內特太太對昨晚的‘戰績’本來是十分滿意的,原想好好夸獎小女兒一番,不意被丈夫搶先潑了冷水,十分不高興,「貝內特先生,你自己不多操心著瑪麗的終身大事,怎麼還反過來怪我胡鬧。」

瑪麗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竟然在說自己,「媽媽,你難道又做了什麼想要撮合我和哪位先生的怪事了嗎?怎麼我一點沒發覺?噢,拜托,可別再這樣了,上次您非得說金先生家的那位親戚和我合適,天天找借口帶著我去他們家做客,我都要難受死了,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在家里讀讀書。」

貝內特太太罵她傻,「你讀的書夠多的啦,姑娘家有個好歸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有好小伙子的時候你躲在家里怎麼行,人家看都看不到你。」

瑪麗扁扁嘴沒做聲,莉迪亞卻覺得貝內特太太的做法雖然粗俗但指導思想是正確的,嫁人是這個時代沒有財產女孩們的最好出路,而當周圍有潛在結婚對象時,你卻故作清高地躲在家里自然是沒什麼機會嫁出去的。

這時候佣人端了熱茶進來,並送來了當天的信件和報紙,大家也就停下了說這件事。

貝內特先生拆開一封從肯特郡送來的信看過之後就笑了,對還氣鼓鼓的貝內特太太說道,「別再為這些大不了的事生氣啦,這有個好消息足以讓你忘掉所有不開心,我們親愛的簡懷孕了!女兒在這個時候還是最需要母親的關懷所以伊麗莎白準備下個月就陪她回朗伯恩來。」

「天啊!」這對貝內特太太來說確實是個天大的喜訊,她激動得捂住胸口,「天啊!我親愛的簡懷孕了!這真是個好消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貝內特太太果然立刻就忘記了剛才的不快,和丈夫女兒們互相熱烈祝賀了一番之後就迅速解決掉早餐,站起來,「我要去找希爾,我們必須立刻著手準備起來,看來簡是打算回來生孩子,嗯,就算她沒有這個打算我也要鄭重建議她回來,上帝,有多少事需要準備啊!我會忙死了,哦,也要開心死了!」她搓著手去找管家太太。

早餐桌上余下的三人都相視而笑,一方面為簡高興,一方面慶幸這樣一來貝內特太太就沒有多余的精力來盯著小沃爾特先生和瑪麗。

瑪麗是不願意參與這些在她看來很無聊的事情,貝內特先生和莉迪亞則是看出小沃爾特先生無意于瑪麗,再費勁也沒用。

貝內特太太為了迎接她第一個懷孕的女兒簡,帶領管家大張旗鼓地忙碌起來,風風火火地干了沒有兩個小時,她的工作卻被迫中斷了。

因為有貴客來訪,貝內特太太不得不停下來招待客人。

皮特先生和莫蘭男爵夫人還有皮特先生的表姐馬拉德女士一行受到了貝內特太太的熱情款待,她本就為自己比鄰居們提早認識他們而自豪,現在又得到了客氣的拜訪,心里越發得意起來,覺得這一天真是個讓人開心的好日子。

而貝內特先生則是一直對皮特先生存有很強的好奇心。

據他了解,這位尊貴的先生能對他家另眼相看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太太和小女兒莉迪亞夏天去彭伯利時結識了他,而他似乎是對莉迪亞青眼有加。

貝內特先生向來不會盲目偏愛自己的女兒,特別是幾個小女兒,他一向看得很明白,她們都是資質普通的傻丫頭,前兩年還有舉止輕浮,愛慕虛榮的毛病。這兩年長大一點,吃了教訓,有了些見識後,毛躁輕浮的舉止總算是收斂了不少,但也沒有就變成了多麼出色的女性,除了天生的那幾分容貌外其它實在是沒什麼好稱道的。

皮特先生為什麼會青睞莉迪亞呢?前一陣還看莉迪亞的面子關照過他和內弟加德納先生的債券投資買賣。

貝內特先生對此深感疑惑。上次皮特先生一行只在朗伯恩待了二十分鐘,這點時間除了互相介紹之外根本不足以了解更多,所以貝內特先生很願意借著這次拜訪仔細觀察一下這位客人。

一番客套寒暄之後,貝內特先生的疑惑更深了,皮特先生沉穩老練,不動聲色,不經意間就能從言談中流露出見多識廣的閱歷,還有著一股遮掩不住的高傲氣,一言一行都非常符合他那出身高貴財產豐厚的身份。身邊的男爵夫人更是美得像朵嬌艷芬芳的玫瑰花,這兩人怎麼看都不該和莉迪亞這樣的已婚小婦人有什麼交集才對。

而他家的莉迪亞就更有意思了,平常挺活潑的一個人,這會兒明明來了重要的客人,她卻硬是一聲不吭,不知道便扭些什麼,任由母親在那里用熱情得過份的言辭對幾位貴客喋喋不休。

客人們很爽快地接受了貝內特太太留他們吃晚飯的邀請。

因為離晚飯時間還早,所以大家就商議著一起出去散個步,由瑪麗小姐和威克姆夫人帶他們去看看朗伯恩莊園周圍的景色。

莫蘭男爵夫人其實不怎麼習慣這樣閑適的鄉村生活,她是社交界的寵兒,更適合上流社會的晚宴和五光十色的舞會,不過皮特先生貌似很享受現在的悠閑和放松,一點沒有要回倫敦的意思,她只得也留下來,努力在鄉間美景和難得清新的空氣中尋找樂趣。

瑪麗和莉迪亞帶著三位客人沿著山坡上的一條小路慢慢走,從這條路上可以看見下面的田地,在地里勞作的農夫,幾個間隔不遠的草垛,還有農舍外一排整齊的白色柵欄。

小路有些窄,不夠大家並排走,莉迪亞主動和皮特先生的表姐馬拉德小姐走在前面,讓瑪麗去陪伴皮特先生和男爵夫人。

瑪麗現在肚子里已經很有些墨水,也能夠分得清刻意賣弄學問和談吐文雅風趣之間的區別,因此能夠用豐富優美的形容娓娓介紹周圍的景物,給那兩人做個合格的向導。

「威克姆夫人,我听喬治說你對埃希頓最近正在忙的那筆金礦生意也很感興趣。」一直神色嚴肅,不太和人搭話的馬拉德小姐主動開口說道。

「應該說我挺看好那宗生意,」莉迪亞有點驚訝,沒想到馬拉德小姐會和她說這個,並且注意到對方用了‘也’這個詞,「難道你也感興趣。」

「是啊,我最近手頭有點閑錢,把它放在那里吃利息實在是一件挺無聊的事情,所以就想找個合適的地方投資。你呢?听說你丈夫去了海外,這是他看好的生意嗎?所以委任你接著辦,那我們倒是可以一起探討商量一下。」馬拉德小姐說著收起了小陽傘,在溫暖的陽光下愜意地眯起眼楮,「還是曬曬舒服。」

「不是我丈夫,是我母親正好有一筆款子閑著,也想找個收益好的地方投資。」莉迪亞遇見了同好,立刻精神起來。

興致勃勃地和馬拉德小姐談了半小時之後,莉迪亞對這位老小姐的印象有了巨大改觀。

這位四十多歲的老小姐乍一看樸素嚴謹,像是一位清教徒,攀談起來才發現,她是一個生活在自己樂趣里的人。這樂趣不是吃穿打扮,結交朋友,而是一些很務實的事情。

據她自己說,她這次之所以答應表弟皮特先生的邀請來鄉下住,一是確實對管理一座莊園的事務感興趣,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二是她正在研究植物學,鄉下的農場和內瑟菲爾德的花園苗圃里有著豐富的研究對象。

而把手頭的閑錢進行投資,掙取利潤,是她在做這兩件正事之余的一個小娛樂。

「噢,你真是太讓我羨慕了,」莉迪亞發自內心地贊賞,「日子可不就是要這麼過嘛,茶話舞會不停地交際自然是生活里不可缺少的部分,但是並非人人都善交際,那些社交界的寵兒只是少數幾個俊男美女,大部分還是普通人,況且日復一日的這樣下去難免會讓人感到乏味,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健康有趣的生活內容才是真正聰明人的選擇。」

馬拉德小姐生平得到最多的評價是為人怪異,只不過她因為太有個性所以並不在乎,但好听溢美之詞人人天生愛听,在莉迪亞這里受到了熱情稱贊自然也很高興,「威克姆夫人,你太夸獎我啦,如果不嫌棄,不妨經常來內瑟菲爾德坐坐,我們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埃希頓先生的那宗生意是否值得投資。」

這個邀請莉迪亞很歡迎,但是她對近期內主動去內瑟菲爾德有顧慮,于是就以自己家里只有一輛馬車,不是她隨時想用就能用為借口,反過來請馬拉德小姐經常來朗伯恩做客,內瑟菲爾德現在有四輛馬車,而主人家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人,總不會出現出門沒有馬車乘坐的情況。

「洛伊斯,你和威克姆夫人在說什麼,興致勃勃的說了這麼久?菲奧娜和貝內特小姐都已經走不動了。」皮特先生從後面趕上來。

馬拉德小姐順口回答,「我們在討論埃希頓先生最近四處籌錢想要做成的那宗生意。」

皮特先生很有深意地瞥了莉迪亞一眼,然後告訴她們兩個,「菲奧娜讓她的女僕去叫馬車了,不過那輛敞篷馬車坐不下我們五個人,所以她們建議洛伊斯在這里和她們繼續等馬車,我和威克姆夫人先走回去。」

馬拉德小姐有些詫異,覺得也不一起商量一下就決定讓威克姆夫人走路有些無禮,「這不太好吧,我還不累,威克姆夫人留下等馬車好了,我和你走回去。」

皮特先生不同意,「瑪麗小姐說原路返回太遠了,從這里可以抄一條近路繞回朗伯恩去,我怕咱們兩個誰也不知道這條近路應該怎麼走。」

莉迪亞自然不能讓馬德拉小姐走回去,加上她冷靜了一晚之後也打算找個機會和皮特先生談談,不管這個尷尬能不能揭過去,總要說清楚才好,因此也奉勸馬拉德小姐留下等馬車,聲稱她自己身體很好,每天都會在鄉間散步,再走上一個鐘頭都沒有問題。

馬拉德小姐便不再客氣,同意了這個安排。

等馬拉德小姐轉身去找男爵夫人和瑪麗後,皮特先生向莉迪亞彎起胳膊示意她挽上,「我們走吧。」

莉迪亞瞪瞪眼楮,無視了那彎起的胳膊而是把自己的傘遞到皮特先生的另一只手里,「我自己走會更輕快些,如果想幫忙的話就請幫我拿傘,謝謝!」說著當先往前走去。

「夫人,我才不要拿著一把帶蕾絲花邊的傘到處亂走!」皮特先生跟上來。

「怎麼,難道你不是為了昨晚的無禮來向我道歉的?」莉迪亞回頭。

「是來道歉的,但這和我必須拿一把怪模怪樣的傘毫無關系。」

「你太沒誠意了!我高估了你的禮儀和修養,」莉迪亞哼一聲,把傘拿回來,「再說一句,我的傘很漂亮,請不要隨意貶低它!」

皮特先生在她身旁默默跟了一會兒,然後主動把那把他認為怪模怪樣的傘拿過去,「威克姆夫人,我確實是專程來向你道歉的。你知道我是比較直率的人,特別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因為知道你的性格也同樣直率甚至有些時候可以說是不羈,所以就更懶得講究虛禮客氣那一套,要是不小心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或者是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還請諒解,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莉迪亞也收斂起自己的脾氣,孩子一樣的慪氣爭吵不解決任何問題,緩和了語氣,「是,我同意這一點,但你昨天的言行太無禮,先生,我不是無知少女了,所以也能理解男人和女人的思路有時會有很大的不同,不會動輒就大驚小怪。但你應該尊重別人,沒有證據就妄自猜測我和沃爾特先生有不正當的關系,這已經很不應該了,然後又根據這個來,來說了那麼一通不中听的話,你的確應該鄭重向我道歉。」抬眼看著他,「然後讓我們一起把昨晚的不愉快都忘記吧,以後誰都不要再提起了。」

皮特先生想的卻和她不是一回事,「你說那是沒有根據的猜測?夫人,昨晚你就在極力否認這件事,難道真的是我們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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