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說的沒錯兒,金朝這回是沒安好心!
事實上,李全心中也很清楚。他自己不過是夾在金朝與蒙古人之間求得生存而已。這兩方之中任何一方發生了重大的變故,自己的生存便岌岌可危起來。李全曾計劃著聯合金朝,擊退蒙古人。現在這個設想是完成了不假,可誰能想到蒙古人的統帥木華黎突然就那麼病死了呢。這一下,蒙古人短期內是緩不過勁來,而自己與金朝的關系也隨著這個重大的變故而隨之改變。
這金朝不把木華黎之死遷就到自己身上才怪呢?
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當年近六十的成吉思汗鐵木真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差點兒沒背過氣去,木華黎不僅是他的國師,還是他從小就一塊兒玩耍的兄弟。當鐵木真從昏迷之中蘇醒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咆哮著。
「發兵,攻打李全!本汗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當然這一沖突立馬就得到了他帳下文臣武將的勸阻。
「不可啊!這我軍新敗,士氣尚無!況且糧草器械籌措還需要時日!」
這個時代,發動一場戰爭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這些大臣的勸阻不無道理,可是盛怒之下的鐵木真如何能听的進去。
但前來報喪的使者的一番話卻打消了他狂熱的念頭。
「大汗,萬萬不可啊!國師在臨終前,特意囑咐小的勸阻大汗,千萬別發兵!這是國師老人家的親筆手書,請大汗過目!」
說完,使者恭恭敬敬的從懷中取出一物,高高托于頭前。
鐵木真取來一看,眼淚便嘩啦啦的止不住的往下流。
第一句就是這樣的。
「尊敬的大汗,親愛的兄長︰
兄弟我有負兄長的重托!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兄弟我是多麼希望能親眼看見大汗統一天下的時刻啊!可是,兄弟我已經等不及了!「
「不,本汗沒有怪你,這不是你的錯。你何苦如此糟踐自己的身體?就是十萬大軍,換你一個木華黎,本汗都覺得不值得啊!「
淚眼婆娑之中,鐵木真似乎又看見了那一具年輕挺拔的身軀,還有那炯炯的雙眸以及嘴角常掛著的微笑。那個時候,他們是多年輕啊!經常就著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對著明月暢談著將來,可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友人先故,而自己已垂垂老矣。
「大汗,請節哀!「
不知什麼時候,帳下的文武跪了一地,請鐵木真保重身體。
鐵木真這才擦了把淚眼,從臆想之中醒來,定楮繼續看下去。
信很潦草,這與木華黎嚴謹的風格不符合,顯然是彌留之際,匆匆而就的。大意如下。
「我知道,大汗一定很生氣。恨不得立馬提兵為兄弟我報仇。但臣弟認為萬萬不可!李全乃世之梟雄也,如今李全與金兵合二為一,勢已做大,只可緩緩圖之,待其有變,不可貿然進兵。
吾觀李全與金人不是真心合作。倘若我軍進犯,其二人必將聯合,這反而促使他們擰成一股繩。如若不發兵,其兩人必將發生齷蹉,待兩人分裂之時,我大軍糧草具備,軍械充足,可分而擊之,一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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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鐵木真眼淚又流了下來。
兄弟呀,兄弟,知道最後一刻,你還殫心竭慮為本汗考慮,你叫本汗情可以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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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提,鐵木真如何罷休兵戈,如何厚葬木華黎。單說李全這邊,眾人經李全一番解說,也明白了金朝的盤算。鄭衍德就問。
「老大,那麼說來,金狗沒安好心。那請您赴宴,是去還是不去?「
李全並沒有回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次為什麼來人不是僕散安貞?
「撫慰使僕散安貞何在?」
回答是。
「昨兒就回鳳翔了!」
李全驚呼一聲。
「不好!金朝要動手了,此乃鴻門宴也!」
眾人忙問其故,李全曰
「僕散安貞一向狡猾謹慎,肯定是听到了不利于我等的風聲,故而不敢留在此地,害怕我等害他!所以先托辭月兌身!不然,按照以往慣例,前來宣旨的肯定是他!」
眾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李全所說的可能性不光是有,而且**不離十,不由面色大變。
「那我們該怎麼辦?」
鄭衍德更是著急的破口大罵。
「娘的!這不是過河拆橋嘛?可惜了,我們還有那麼多賞賜還沒領呢?」
可見,這幫人跟李全久了,個個都沾染上了李全的市儈勁兒。換做別人,如今大難臨頭,哪還有心思去想這些黃白之物?
人家不光想了,李全還點點頭,看了看天色,道。
「這個無妨,現在還未到晌午,你抓緊時間去鳳翔一趟,先把賞銀換回來,就說我一會就去。料想,金軍為了引我等入彀,不會不給的!」
鄭衍德大喜而去,眾人忙問。
「那我們怎麼打算?」
「打算?」
李全眼一瞪,笑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準備開溜吧!天一黑就動身,哥可不是什麼關雲長,玩什麼單刀赴會!」
事實上,李全猜的沒有錯兒。就在李全大伙兒都準備拔營的時候,鳳翔府中卻是一片歡騰,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會,特別是前去宣旨的欽差回來之後,宴會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怎麼樣?李全沒有生疑吧?」
居于主位的正是此次金軍的統帥完顏訛可,他拿著酒杯在手中把玩,如此問道。
「沒有!興高采烈的很,說一會兒就過來!」
「那就好!」
完顏訛可眼神一眯,吩咐左右道。
「大家去做好準備,等本帥摔杯為號,刀斧手就將李全拿下!」
位于右下手的僕散安貞聞言眉頭微微一皺,起身道。
「大帥,三思啊!那李全驍勇善戰,正是我等的助力!如能招撫,就不要殺了他。不然寒了天下義士之心啊!」
完顏訛可面有不悅,道。
「本帥自然曉得。能收編就好,倘若不從,那可怪不得本帥了!」
金軍如意算盤打得好。可是左等右等,直到掌燈的時分,還未見李全過來,大伙兒也不由焦急起來。
僕散安貞就問道。
「今日,李全可曾派人過來?」
有負責糧草輜重的官兒便答道。
「有。他們派人前來兌換賞賜,下官怕他們生疑,故而幫他們都一一兌換了,分文不少。」
僕散安貞扼腕嘆息道。
「完了,恐怕李全已經有所察覺了!」
完顏訛可大驚失色。
「怎麼講?」
僕散安貞痛心道。
「早不拿,晚不拿,偏偏這個時候去拿,不是有所察覺是什麼?不信,可派人打探。」
果然,沒過多久,探子傳來消息,李全所部不知其蹤。
僕散安貞嘆息道。
「現在好了。謀算不成,反而惡了李全!」
完顏訛可忙陪著笑臉,用央求的目光看著僕散安貞道。
「這如何是好?還請僕散大人拿個主意!」
僕散安貞略一沉吟,在大廳之中漫步了幾下,才道。
「還好。明面上,我們並沒有挑開。如今之計,唯有上中下三策。」
「何三策?速速道來!」
完顏訛可大喜,急忙追問。
「下策就是立馬點起兵馬,沿路追殺,吾料李全並沒有走遠。只是李全向來狡猾,蒙古人都拿他沒辦法,故而這種可能性極少!是為下策!」
完顏訛可搖搖頭,也認為這不可取。
「那中策呢?」
「李全貪婪好財,多許財帛高官,正如聖旨所說,或許能拉攏李全。但李全此番生疑,吾料定其必然有了戒心,故而可能性不大。是為中策!」
「上策又是如何?」
僕散安貞眼神一凜,道。
「李全不降,就逼他投降。李全所部糧草不多,沿途勒令各城不得供給糧草,不得出城追擊,以防中計。這樣,李全要回到太行,起碼也要數月。在這數月時間,足夠我們調集軍力,圍剿太行了。據我所知,李全此次大部都在外,家中僅有老弱不過千人,調集重兵,趁虛而入,端了他老家。李全無家可歸,也不得不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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