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這兩年武將大出風頭,賀均平連升數級也頗受人關注,就因為他打了那臭道士,結果第二日就被御史告了一狀,說他仗勢欺人、蠻橫無禮,燕王笑嘻嘻地把折子扔給他看,賀均平模了模鼻子,一臉嫌惡地道︰「這些御史一個個閑著沒事兒干,盡會搗亂。換了是他,真讓人指著鼻子罵到跟前了,我不信他還能平心靜氣。」
燕王也連連點頭附和,無奈地道︰「這些個酸腐的書呆子,成天就會挑刺,巴不得哪天我一怒之下把他們給弄死了,他還能掙個忠肝義膽、不畏強權的名聲,啊呸,本王才不上當。」罷了卻又發了賀均平半年的俸祿。
俸祿是小事,賀均平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一回府便派了人整了幾個小混混做和尚道士打扮堵在那姓劉的御史家門口說了一整天的晦氣話,偏偏那劉御史還不好趕人,直氣得他在床上躺了兩天,第三日又給燕王上了折子告狀。賀均平抵死不認,劉御史又沒有證據,被賀均平在朝上諷刺了幾句,一時失態,竟仗著自己年長,不知死活地沖上前來要打賀均平,燕王順勢就把他給拖出去了,還借此機會叮囑他在府里好好「養病」,沒有什麼事就不要出來蹦了。
這事兒一出,朝中眾人心里頭便清楚了,賀均平這會兒聖眷正隆,得罪不起,可不敢再去撩撥他。
趙氏聞听消息後卻很是擔憂,忍不住與吳申商議道︰「平哥兒這性子是不是有些太激進了?要不,哪天你去跟他說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讓他日後行事莫要這般咄咄逼人,雖說王爺沒說什麼,難保心里頭不覺得他過分了。」
吳申一邊翻著手里的《禮記》一邊慢條斯理地回道︰「平哥兒聰明著呢,不必為他操心。」見趙氏依舊憂心忡忡,他又耐著性子解釋道︰「平哥兒年紀輕輕便立下大功,身居要職,且又與世子關系匪淺,他若果真循規蹈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王爺才真的忌諱,而今這般肆意妄為,反倒讓王爺放心了。」
趙氏也不傻,被他這麼一提點,立刻就想明白了,揉了揉太陽穴,琢磨了好一會兒,又問︰「你說平哥兒不會是故意的吧?」
吳申勾起嘴角笑笑,沒說話。趙氏見他這幅莫測高深的樣子,索性便不再問他了。
賀均平打了場勝仗,兼著婚期漸漸近了,愈發地春風得意,每日都笑容滿面,燕王好幾次給他指派了差事,都被他以各種借口推辭了,最後索性給燕王上了道折子,說是自己忙著成親,趕著生子,預備要三年抱倆,求王爺讓他歇幾年。燕王又氣又好笑,把他喚進府里狠狠臭罵了一通,這才把人給踢出來。
「哪有這樣的!」賀均平斜靠在雲家花廳的榻上嘮嘮叨叨地抱怨道︰「王爺也忒不厚道了,我好說歹說,才允了我小半年的假,說等婚事一完就得去打仗。阿雲你也去王妃哪里幫我說說,若是娘娘開了口,王爺一定得應。」
雲剝了顆葡萄塞他嘴里,又給自個兒剝了一顆,不急不慢地道︰「你先前不是打仗打得挺歡實的,怎麼這會兒又不願意去了?」
「去什麼啊!」賀均平享受地眯起眼楮小聲抱怨道︰「你看看領兵的都是些什麼人?跟他們一起打仗,那不是坑人麼?王爺盡會出餿主意!不是我說,就他們那些一門心思想著搶佔功勞東西,哪里能打什麼勝仗。再加上長江天險,不拖個三五年恐怕也沒什麼進展。我何必浪費時間跟著他們去湊熱鬧。」
上輩子這場仗可不正是拖了好些年!雲不由得低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點頭,「不去也好,我听說這回領兵的胡將軍與寧郡公關系匪淺,你若去了,恐怕也是去坐冷板凳的。回頭我去與王妃說一聲,她素來好說話,想來也不會駁了你的意思。」
「正是這個道理!」賀均平點頭道︰「世子也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些話他去說卻不好。」無論是他還是吳申,甚至是趙家,身上都深深地被打上了世子的標簽,雖說燕王而今對世子寵信有加,但燕王年富力強,世子年歲卻漸長,日後究竟如何卻不好說。所以無論是吳申還是賀均平,行事都十分謹慎,唯恐給世子,也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雲與燕王妃打過招呼後沒多久,燕王妃便尋了機會與燕王說了,罷了又沒好氣地教訓他道︰「我只有雲丫頭這麼一個女兒,眼看著就要成親了,你倒好,火急火燎地非要把平哥兒弄去前線。咱們大燕莫不是找不到人了,怎麼就非要逼著平哥兒去打仗?賀家就剩他一根獨苗,要真有什麼三長兩短,賀家豈不是要絕後了?人平哥兒都說了,正所謂成家立業,眼下先忙著成親生孩子,旁的事都往後挪。」
燕王吹胡子瞪眼地罵道︰「這小兔崽子想得倒美!等他生孩子?萬一雲丫頭進門三年五載生不出孩子,他還能守在府里頭過一輩子?還真出息了他!要不這樣,你把吳申給弄回來,他要是肯帶兵,我就不強求平哥兒了。」
燕王妃立刻就暴躁了,霍地一下跳起身來指著燕王大喝道︰「你這混賬東西能不能有點良心,我大哥這些年南征北戰、東奔西跑還不夠辛苦的,而今好不容易娶了親,趙氏又懷了身孕,一把年紀了才等著抱兒子,你竟還想把他誆出去……」
她 里啪啦地把燕王臭罵了一通,燕王賴著臉皮反正不松口,等燕王妃罵完了,這才陪著小心哄道︰「我這不是也沒轍麼,朝中上下一個兩個都不省心,好不容易有幾個靠譜的,還偏偏溜得遠遠的,你看看我這頭發,這半年下來都白了多少?」
這麼多年夫妻了,燕王妃豈能看不清他的苦肉計,一點也不受影響,依舊沉著臉道︰「我可不管這些,你自個兒找人去,反正這幾年別打我大哥和平哥兒的主意。至于旁人,你愛使喚誰就使喚誰。那個徐家的幾個少爺——不是一直嚷嚷著要上前線麼?」
燕王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只撇了撇嘴,無奈地嘆了口氣。
燕王雖答應,但也沒明言拒絕,反正賀均平就當他應下了,興致勃勃地準備著婚禮的事宜。
「柱子大哥來了信,他跟嫂子還有葉子他們已經上了路,再有個小半月估計就能到了……」賀均平一邊給雲念著信,一邊時不時地抬頭朝她看一眼,滿臉幸福,傻樂了半晌,他忽地想起什麼,猛地一拍腦門,高聲道︰「哎喲,我竟忘了給舅舅家送請柬!」
雲微訝,「我以為你早派人送過去了呢?」
賀均平慌忙跳起身,抓起榻邊的披風胡亂地系在身上,道︰「旁人家的都派了府里的管家送的,獨獨漏了舅舅家,原本是想親自去送的,這幾日忙著,竟忘了這事兒。」虧得這會兒想了起來,要不,趙老爺遲遲收不到請柬,還不得胡思亂想啊。
「我去去就好,晚上過來吃飯。」
雲沒好氣地道︰「你去了趙府還不得陪趙老爺喝杯酒,還有兩個表哥在呢,說說話不留神天就黑了,還過來作甚?被旁人見了,愈發地要說些不中听的話。」
賀均平不屑道︰「隨他們說去!不是我說,那些愛饒舌多事的人家里頭才亂著呢,誰又比誰干淨了?這京城里的達官貴人們,表面上一個個光鮮得很,私底下卻是葷素不忌的德行,日後若是有人膽敢在你面前說什麼不中听的話,你就回她一句,先把自己男人管束好了再管旁人家的事。」
雲見他越說越沒個遮攔,趕緊伸手在他胳膊上揪了一把,小聲道︰「行了行了,去你的吧。」說話時,又起身一路將他送至院門口。賀均平依舊有些舍不得離開,瞅著四下無人,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才疾步逃竄。
賀均平騎著馬一路疾馳到了趙府,才到府門口,便有下人弓著腰笑眯眯地迎過來,一面牽馬一邊笑著招呼道︰「表少爺可來了,方才大少爺還說要派人去請您過府呢?」
「可是有什麼事?」賀均平問。
那下人搖頭道︰「小的可就不曉得了。」
賀均平沒再追問,大步流星地徑直往趙懷安兄弟所在的院子方向走。還未進門,大老遠便听見院子里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賀均平腳步一滯,竟下意識地停在了大門口。
下人微有不解,但又不敢去問,只得低著腦袋安安靜靜地侯在他身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听到賀均平沉悶的聲音,「府里來客人了?」
下人趕緊回道︰「是,听說是府里的遠房親戚。」
「叫什麼?」
那下人皺起眉頭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回道︰「小的听大少爺喚他堂兄……」
「趙懷誠?」賀均平又問。
下人立刻點頭,「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原來表少爺也認得。」
賀均平沒說話,沉著臉在門口發了好一會兒愣,最後終于還是抬腳進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了,其實是昨天上午到的,累得跟條狗似的,事情千頭萬緒,已經向單位辭去行政工作了,但是還沒批下來,沒有人接手,年前依舊各種忙碌。
這本書估計是我最近的最後一本的,寫完後暫時不會開新坑,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再說吧,哎。
特別對不住大家,讓你們等了這麼久。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