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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回

六十八

雖說雲很是謙虛,但吳元娘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她篤定了今日能讓徐雅寧掃盡顏面,當著眾人的面,很是豪氣地定下了三場比試,分別是歌、舞、琴,上首的燕王妃哪里不曉得她幾斤幾兩,不住地朝她使眼色,吳元娘渾然不覺,拉著雲和莫欣去了旁邊的偏院準備。

雲的琴技不差,作為小紅樓的頭牌,琴棋書畫樣樣都得學,只不過她的舞技要更出色罷了。因益州花魁大賽她幫著雲夢說話的緣故,二人頗有些交情,事後還曾探討過一番琴技,雲自覺收益頗豐,雖有小半年的時間不曾模過琴,但一上手,手感卻還不曾生疏。

她隨意撥弄了幾下琴弦,一旁的莫欣頓時睜大了眼楮,訝道︰「雲竟是個中高手!」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莫欣到底自幼學琴,琴技雖不高超,但好壞還是能听出來的,一見雲這閑適淡然的姿態便曉得她先前所言的「略懂」實在是謙虛之語,不由得又是興奮又是激動,抱著吳元娘喜道︰「一會兒看那徐雅寧怎麼丟人!」

吳元娘得意地直笑,「我就曉得雲深藏不露,要不然,怎麼敢答應跟徐雅寧比試。今兒不輸得她哭鼻子,我就不是吳元娘!」說罷,她又賊兮兮地湊到雲耳邊道︰「阿雲你也會跳舞吧,會吧,會吧。」

雲微笑頷首,伸展四肢很隨意地在屋里翻了兩個跟斗,罷了神清氣爽地站直了身體道︰「許久不曾跳過了,倒是有些生疏。」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在原地連轉了好幾個圈,身姿瀟灑矯健,吳元娘和莫欣頓時兩眼放光。

前頭大廳里,徐側妃假惺惺地朝燕王妃建議道︰「若說琴技,王府里頭還屬王爺為第一,不如請了他過來作評,一會兒無論誰輸了也都心服口服。娘娘您看?」她心里頭琢磨著莫欣也是自幼學琴,琴技雖不算高超,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一會兒雙方若是勢均力敵,相差不太懸殊,燕王妃說不定要拉偏手,不如請了燕王爺過來公斷。燕王爺雖寵信王妃,但處事一向公正,斷不會有所偏倚。

燕王妃雖然不欲讓燕王瞧見自家外甥女輸得慘烈的模樣,但一想到吳元娘那沖動的性子,便又有些頭疼,仔細一琢磨,倒不如讓她嘗一嘗苦頭,省得她日後還是這一副沒心沒肺的性子,遂又張口應下,喚了下人去請燕王過來。

不一會兒,燕王竟領著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過來了,除了幾個貼身侍衛外,竟還有六七個朝臣,燕王妃頓時有些頭疼,徐側妃則暗暗心喜,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方才那丫鬟說的不清不楚的,什麼才藝比試?誰跟誰比?」燕王一進院子,便笑著高聲朝燕王妃問。燕王妃無奈苦笑,起身應道︰「是元娘與徐家三小姐,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竟要與人家比什麼歌舞才藝。」

吳元娘是什麼底細燕王焉能不清楚,聞言頓時哭笑不得,回頭朝身側的吳申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地道︰「元娘那丫頭最近本事見長了?她若是跟人家比個騎馬射箭倒還不稀奇,怎麼跟徐家三姑娘比起歌舞才藝來了?」

吳申沒說話,目光在徐側妃與寧郡公身上一掃而過。徐側妃趕緊上前笑著解釋道︰「元娘還有幫手呢,莫家二小姐也是打小學琴,琴技不俗,雅寧哪里比得過她。再說,不是還有方姑娘麼。」

「方姑娘?」燕王皺起眉頭,一時沒想到宜都哪個姓方的官員與吳家走得近,「是哪家的小姐?」

燕王世子苦著臉上前道︰「父王,是救過孩兒的那個方姑娘。母妃特特地給她發了請帖,兒臣見她與旁人不熟,便引了她與元娘一起。」

燕王的目光在賀均平臉上掃了一眼,見他也是一臉菜色,心中頓時好笑,一面走到上首的位子上坐下,一面揮手道︰「罷了罷了,不過是小姑娘們玩笑一場,我們就隨便看看。」

徐側妃又哪里肯,強笑著插話道︰「既是比試,好歹得有個彩頭,也不枉這幾個小姑娘們一番準備。王爺您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燕王不自覺地朝燕王妃看了一眼,見她臉色並無不對,這才笑道︰「說得有道理!如此,石大同你去書房把本王那把綠桐古琴拿過來,就當是今日勝出的獎賞吧。」徐側妃聞言心中暗喜,那把綠桐古琴是燕王的心頭好,不想今日竟拿出來作彩頭,想來他對徐家也是多有看重的。

燕王妃斜睨了燕王一眼,不欲讓他專美于前,也開口道︰「既然王爺如此大方,我又怎能落後。」說話時,她解下腰間的蝶戀花玉佩放到桌上。眾人見那玉佩碧綠通透,一看便知絕非凡品,紛紛悄聲議論。燕王世子揉著太陽穴呲牙咧嘴,小聲暗道︰「好好的怎麼又鬧起來了?」

賀均平不解地問︰「怎麼了?」

燕王世子小聲回道︰「那枚玉佩本是先皇御賜給父王的,後來又由我父王給了母妃做定情信物。沒想到她今兒竟把它拿出來作彩頭,嘖嘖——」他說話時,又悄悄打量燕王的臉色,見他一臉緊繃,面上山雨欲來,便知他已經生了氣。

賀均平心中微動,頓時明白了燕王妃的用意。一會兒徐雅寧便是贏了也討不著好,她不明就里地拿了燕王與王妃的定情玉佩,燕王豈能歡喜,不定怎麼恨她呢。可笑徐側妃還暗暗歡喜,只當自己已是勝券在握,卻不想無論徐雅寧是勝是負,徐家終究討不著好。

燕王沉著臉坐在上首,時不時地朝燕王妃瞟一眼,臉色不虞。徐側妃與寧郡公察言觀色,心中惴惴,不曉得他為何忽然發起火來,偏偏不敢上前問,只得低著腦袋默不作聲地坐在下首,暗暗交換眼色。

這廂徐雅寧已經抱著琴緩緩走了出來,這才一炷香的工夫,她竟已換了身簇新的衣衫,裊裊婷婷地朝眾人行了一禮,爾後不緊不慢地落座,手指微動,琴音便從她指尖傾瀉而出。無怪乎徐側妃對徐雅寧信心十足,這徐家三小姐性子雖傲慢,卻還是下過工夫學習歌舞琴技的,這一首《秋水》彈得甚是流暢,從頭至尾沒有半分錯漏,琴音悠揚連綿,很是動听。

一曲罷,燕王連連點頭贊道︰「不錯,不錯,小小年紀便有此番琴技,很是不易。」說罷,他又轉過頭朝一旁的吳申問︰「吳將軍覺得如何?」

吳申面無表情地回了句「甚佳」。

燕王與吳申都是宜都城里出了名的琴技高手,能得到他二人的夸贊實屬不易,徐側妃心中狂喜,面上卻還強作淡然,笑著回道︰「王爺與吳將軍過獎了,雅寧還小呢,不過學了些皮毛,日後還需多加練習。」說罷,又示意徐雅寧上前行禮。

徐雅寧梗著脖子上前朝燕王道︰「王爺,那把古琴我不喜歡,這場比試我若是贏了,就讓那姓方的丫頭滾出宜都,可好?」

賀均平臉上頓時變色,朝徐雅寧怒目而視。燕王也眯起眼楮不悅地看了徐側妃一眼,徐側妃氣得恨不得吐血,一邊暗罵這丫頭不知好歹,一邊慌忙上前去朝燕王請罪道︰「王爺請恕罪,雅寧這丫頭打小被慣壞了,很是不懂事,您千萬莫要往心里去。」說罷,又狠狠地瞪了徐雅寧一眼,怒道︰「瞎說些什麼,還不趕緊向王爺請罪。」

徐雅寧到底有些怕她,心中雖不忿,卻還是老老實實地跪下來道︰「雅寧不懂事,請王爺責罰。」

燕王沒說話,朝賀均平瞥了一眼。燕王世子使勁兒地拽了他一把,賀均平這才深吸一口氣,將目光從徐雅寧身上挪開,但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哼,就憑你這不入流的工夫也想贏,做夢去吧!」吳元娘與雲一行三人抱著琵琶進廳,正正好听到徐雅寧的聲音,吳元娘頓時氣得直跳,「趕出京城是吧,也行!一會兒誰若是輸了,不走的就是烏龜王八蛋!」

「元娘!」燕王妃不悅地看了吳元娘一眼,神色不虞,但語氣卻並不怎麼嚴厲。燕王自然曉得她早已發了火,趕緊出來圓場道︰「都是些小孩子,說話沒輕沒重的,等回了府,非要讓你們家里頭狠狠管教不可。」說罷,他又和顏悅色地朝吳元娘道︰「元娘今兒要彈什麼曲子?」

吳元娘笑眯眯地將雲推出來,仰著腦袋得意地道︰「姑父您還不曉得我麼,就我那琴技,恐怕也就比人家彈棉花的強些。琴技這一場卻是方姑娘上場,一會兒比試歌藝才輪到我呢。」

不說燕王,就連賀均平也愣住了。燕王世子使勁兒地用胳膊肘捅他,小聲問︰「你不是說方姑娘不會彈琴麼?怎麼是她出場?一會兒不會出丑吧!」

賀均平咬牙怒道︰「你渾說什麼,阿雲既然敢上場,自然是有必贏的信心。不管怎麼說,總比吳小姐上去彈棉花強。」嘴里這麼說,他心里頭卻是沒什麼底,但見雲那雲淡風輕的小模樣,又漸漸放下心來。

燕王這還是頭一回見雲,瞅見她這絕色傾城的模樣很是愣了一下,旋即又湊到燕王妃耳邊道︰「這丫頭就是小寶總念叨的那個方姑娘?我還道是個牛高馬大的村姑,沒想到竟有這樣的氣派,賀家那小子怎麼福氣這麼好。」

燕王妃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又曉得什麼,說起漂亮來,可不是徐家的姑娘才生得美麼?人家還會彈琴唱曲兒,嘴皮子也是一等一的厲害呢。」

燕王被她嗆了幾句,模了模鼻子,心里頭反而舒坦起來,面上一派慈祥神色,笑著朝雲道︰「你要彈什麼曲子?」

雲微微一笑,抱起琵琶坐到一旁,指尖輕觸琴弦,「錚——」地一聲響,燕王只覺眉頭一跳,胸中頓時波濤洶涌,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耳畔似乎傳來聲嘶力竭的吶喊與刀槍劍戟短兵相接的尖嘯,眼前竟隱隱浮現出刀光劍影、驚天動地的激戰場面。

不僅是燕王,他身側的吳申面上也露出激動神色,听著那驚天東西、動人心弦的廝殺之聲,仿佛身臨其境,又回到了人聲鼎沸、鐵騎奔馳的激戰戰場。一會兒是士兵矯健的步伐,一會兒又是步步緊逼的廝殺……

場中眾人無論是行家里手還是門外漢,所有的情緒都牢牢地被雲手中的琵琶帶著走,只覺得面前正有兩軍對壘,聲動天地,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聲,一會兒,又有怨而難明的楚歌聲,悲歌慷慨聲,別姬聲、追騎聲……(1)最後先前激烈的樂聲漸漸緩和下來,琵琶聲忽地一轉,原本肅殺激烈的氣氛忽地變得低沉淒切,樂曲悠揚悲壯,讓人忍不住心生哀傷……

一曲終了,場中已是寂靜一片。

雲緩緩起身朝眾人行禮,抱著琵琶安安靜靜地站到一旁。吳元娘早已目瞪口呆,傻乎乎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燕王爺與將將隨著他一同過來的官員、侍衛們皆陷入樂曲中尚未回過神,唯有賀均平又驚又喜,睜大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雲,只恨不得立刻沖上前抱著她轉上幾圈。

「乖乖——」燕王世子終于呼了一口氣,抹了把潮汗,悄聲道︰「我的天,就跟打了場仗差不多,可比咱們上回攻打廣元縣激烈多了。真看不出來方姑娘還有這樣的本事!」

賀均平的眼楮亮晶晶地盯著雲,得意道︰「那當然,阿雲可是我媳婦兒。」

燕王世子實在看不慣他這得意又驕傲的模樣,忍不住提醒道︰「人家還沒嫁呢,你就滿口媳婦長媳婦短的,也不怕到了嘴邊的鴨子飛了。人方姑娘模樣生得好,本事又大,還會彈琴,這樣的美人不曉得多少人盯著,你確定自個兒守得住?」說話時,他又朝寧郡公瞥了一眼,見他目中一片陰霾,忍不住悄悄打了個抖。

賀均平不理他,哼道︰「那又怎樣,阿雲只喜歡我一個。」

上首的燕王終于回過神來,緩緩起身,「啪——啪——」地撫掌贊道︰「十年前京都琴技大師了然禪師來宜都時曾奏過此曲,之後一別經年,本王以為再也听不到這般精彩的琵琶曲,不想今日竟一嘗夙願。吳將軍你覺得如何?」

吳申面上終于露出凝重神色,深深吐了一口氣,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搖頭道︰「愧不如也。」

燕王哈哈大笑,「你琴技本不俗,今日竟也有自愧不如的時候。不過——」他話音一轉,一臉欣賞地看向雲,點頭道︰「本王亦自愧不如。」

吳元娘聞言立刻高興得跳起身,一把抱住雲,哈哈大笑道︰「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說罷,又朝一旁面色陰沉的徐雅寧做了個鬼臉,呲牙咧嘴地直晃腦袋。

徐側妃生怕徐雅寧沒輕沒重地又發起火來,趕緊上前道︰「方姑娘琴技真真地爐火純青,雅寧實有不如。這場比試,自是吳小姐勝出。」她故意不提雲,有心想挑撥她二人的關系,可雲又怎麼會上她的當,聞言只是笑笑,又拽了拽吳元娘的衣袖,示意她上前見禮。

一首《十面埋伏》讓雲大出風頭,不說燕王妃等人對她另眼相看,場中不少年輕男子也對她生出些別樣心思。先前見雲時,只當她是個鄉野村姑,雖是生得美,到底上不得台面,而今見技驚四座,又進退有禮,那樣的風度氣派,竟比徐家三小姐還要得當,焉能不心動。

琴技之後便是歌藝,徐雅寧一戰落敗,第二場如何能再輸,很是下了一番工夫,一首《杏花天影》頗是意境深遠。吳元娘毫不示弱,憑借著清冷的歌喉,以一首《鬲溪梅令》應對,竟是打了個平局。

徐雅寧一負一平很是被動,最後一場若能勝出還勉強戰成平手,若是輸了,豈不是顏面丟盡。徐側妃心中暗急,悄悄朝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會意,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

「真是太解氣了!」偏院里,吳元娘拽著雲的胳膊得意道︰「你方才有沒有瞧見徐雅寧的臉色,簡直是一片鐵青,偏偏當著眾人的面不好發作,恐怕氣得牙齒都要咬掉了。真是解氣!看她還自以為是,還想趕我們出京,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什麼德行?仗著徐側妃就敢沖著我來,也不看看她那靠山到底穩不穩,不過是個妾,還真當自己是正經王妃呢。」

莫欣也歡喜道︰「可不是,這回她若輸了,恐怕得有半年不敢出門。」

「什麼若是輸了,她一定會輸好不好!」吳元娘叉著腰哈哈大笑,沒留意有個小丫鬟端著茶壺進了屋。

「砰——」地一聲響,莫欣一聲慘叫,抱著腿一坐在地上,厲聲喊道︰「好燙好燙,燙死我了——」

那小丫鬟頓時嚇得一臉慘白,兩腿一軟跪在地上慌忙求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吳元娘被莫欣的慘狀嚇了一跳,雲趕緊高聲喝道︰「來人啦,快去請大夫——」一邊說著話,一邊蹲到莫欣面前小心翼翼地將她手臂上的衣物掀起來。

虧了是初春,莫欣穿得還算厚實,胳膊上的傷不算重,只是手背嚴重些,紅了一大片,恐怕明兒就得起泡。莫欣何曾受過這種罪,嚇得嚶嚶哭出聲來,吳元娘又氣又急,回過頭去將那小丫鬟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罷了還不解氣,又怒氣沖沖地欲沖到燕王妃面前去告狀。

雲一把將她拉住,低聲勸道︰「這事兒讓下人去說就是,莫欣還傷著,等大夫看過再說。」

吳元娘不傻,立刻想到什麼,小聲道︰「十有j□j是故意的!她們見我們倆都已出場,定以為這一場輪到莫欣,所以才故意燙傷她,徐雅寧才不戰而勝。真真地不要臉!」

雲冷笑,「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比打她們的臉更痛快的呢?」

莫欣被燙傷的消息傳到大廳里,燕王妃立刻皺起眉頭,徐側妃心中暗喜,面上卻還作惋惜之色,低聲嘆道︰「怎麼這麼不小心,真是可惜了,本以為還能看到莫小姐的舞姿呢。這最後一場比試竟就如此作罷不成?」

燕王妃不悅地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既是府里的丫頭沖撞了人,莫小姐再怎麼仔細也避不了。至于最後一場比試麼——」她故意頓了頓,目光在場中眾人身上掃了一圈,面上隱隱露出些笑意來,「元娘說,讓方姑娘代為上場。」

燕王世子使勁兒地拽賀均平的胳膊,小聲道︰「誒,我沒听錯吧,方姑娘還要跳舞?她跳什麼?舞刀弄劍麼?不過我父王可能喜歡看……」

賀均平盲目樂觀,一臉憧憬地道︰「阿雲跳舞一定美得不得了。」

這邊徐雅寧听得由雲代替莫欣上場,心中很是糾結。她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那個鄉野村姑讓人琢磨不透,在屋里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圈,咬牙朝侍女道︰「你去跟前頭說,讓那丫頭先上場。」

侍女低聲應下,不一會兒又回來了,低著頭小聲道︰「王妃娘娘說方姑娘臨危受命,且多些時候準備,讓小姐您先上。」

徐雅寧氣急,伸手抓了個茶杯朝那侍女臉上砸去,怒道︰「滾——」

那侍女被砸得額頭上頓時腫了一大塊,卻不敢哭,低著頭趕緊小步退了出去,待出了偏院,這才嗚嗚地哭出聲來。

徐雅寧于舞藝並不精通,事實上,她們這些千金大小姐們誰會花上許多力氣在歌舞才藝上。學是自然要學的,但這些東西不過是錦上添花,誰還能靠著這個嫁個好夫婿不成,似徐雅寧這般樣樣都懂一些的已是極少,更何況,這舞藝可比不得其他,壓腿、折腰樣樣辛苦,若不下一番苦功夫,誰也別想有大成。

那方雲雖不曉得從哪里學的琵琶,但她一個村姑,又要練武又要學琴,還有還有旁的工夫學舞蹈。若果真厲害,斷不至于讓莫欣來比試。徐雅寧一念至此,心中又漸漸安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換了舞衣緩緩出了院子。

王府里有歌舞姬,眾人平日里見得多了,再看徐雅寧的這支羽衣舞便不足為奇,一舞作罷,燕王只是客氣地道了聲「不錯」,便再無言語。徐雅寧心中惱怒,偏不敢作聲,咬著牙退到一旁,卻不肯走,非要侯在廳里看雲出丑。

「她會跳什麼?」燕王世子悄悄與賀均平咬耳朵,「要不我們打個賭?我覺得她會舞劍!」

賀均平白了他一眼,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也不知為什麼,竟月兌口而出道︰「胡旋舞。」

「啊——」燕王世子斜著眼楮看他,一臉鄙夷,「我說你是沒看過胡旋舞吧,便是宜都城里最厲害的舞姬也不敢輕易嘗試。一不留神,便要流于低俗,唯有西邊來的胡姬才跳得好呢。前年的時候,宜都有個胡姬——」他話為落音,廳中的樂曲便響了起來,伴隨著「咚——咚——咚——」幾聲鼓響,雲一身大紅胡服猶如旋風一邊從台後旋轉而出。

燕王世子頓時傻了眼。

「弦歌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燕王世子腦子里忽然冒出這一首詩來,睜大眼楮看著面前輕盈、矯健的舞姿,一顆心不住地砰砰直跳。

雲一身大紅緊身舞衣,長袖短裙,綠褲紅靴,紗巾飛舞、裙衣搖曳,妝容艷麗,眉目風流,回眸一笑,顛倒眾生。

場中諸人只覺她那明亮的雙眸仿佛是看著自己,一顆心蓬蓬亂跳,再仔細望去,偏偏不見那雙秋水雙眸中的嫵媚情意,唯覺那雙眼楮亮如星辰,讓人不敢褻瀆。

鼓聲愈發快速,雲旋轉的速度也愈發地快起來,先前還能勉強看清她嬌艷的容貌,一會兒便只見面前一片模糊的人影,猶如雪花在空中飄舞,又如蓬草迎風起舞,「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竟連飛馳的車輪和疾速的旋風也有所不及。

也不知她旋轉了多久,賀均平一直痴痴地看著場中那疾旋的人影,整個人已完全沉淪。不說他,場中眾人何曾見過這般美妙、矯健的舞姿,全都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大廳中央,唯恐一眨眼便錯過那最美妙的風景……

(1)︰明代王猷定,《四照堂集》

文中描寫胡旋舞的詩句來自于白居易的《胡旋女》。

(修)

作者有話要說︰我從不到六點就開始坐在電腦前寫,一直寫到現在整整四個小時啊,人都快犧牲了。

沒檢查就發了上來,估計有蟲子,明天再檢查,爬回去洗澡泡腳去了,嗚嗚!##$l&&~w*h*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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