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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里的幾個女子都是武官家庭出身,性子多爽朗,除了吳元娘之外,還有個名叫莫欣的姑娘也是自幼學武,听說雲武藝高超,立時生出親近之意,拉著她問︰「雲可會騎馬?我家有一匹從西域運過來的大馬名喚颯風,除了我大哥之外,尋常人誰也不能親身,便是我也不行。回頭我帶你們過去瞧瞧。若是能將颯風馴服,看我大哥以後還敢小瞧我。」

雲笑著回道︰「馬兒最愛甜食,你三天兩頭偷偷給它糖吃,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它就喜歡你了。」

「果真如此?」莫欣有些不信地看著她道︰「可它根本就不吃旁人給的東西。」

雲一攤手,「那我也沒轍了。實在不行,便只有騎到它身上去將它馴服。若是你騎術不好,可莫要胡來,馬兒脾氣大,一生氣就把人給顛下來,摔斷腿也是有的。」

莫欣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搖頭道︰「那我可不敢。」

正說著話,吳元娘忽地悄悄拽了她二人一把,雲與莫欣齊齊抬頭,吳元娘朝她二人使了個眼色,朝花園東面的隨園門怒了怒嘴,二人凝神看去,只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千金小姐裊裊婷婷地往園子里走。

雲瞅了兩眼,沒瞧出來有什麼異樣,遂不解地問︰「怎麼,遇著死對頭了?」

吳元娘哼道︰「可不是,中間的那個下巴抬到天上去的是徐家三小姐徐雅寧,仗著自己是徐側妃的外甥女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不就是長得漂亮嗎,倒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見了她走不動路呢,東挑西撿的,到現在也沒定下親事。我听說她原本還打過世子的主意呢。」

莫欣也不屑地哼了一聲,雲則又回頭朝那徐雅寧看了幾眼,皺著眉頭一臉不解地道︰「你說的是中間那個穿枚紅色春衫的哪個?瘦巴巴的身上沒二兩肉,哪里長得好看了?臉倒也算精致,個子卻未免太嬌小了,若是身邊站著個大高個兒,豈不是就跟拎著個……」她忍不住做了個拎東西的動作,想了想,又覺得似乎不大妥當,趕緊收了回來。

吳元娘與莫欣一口氣險些沒接上來,罷了又捂著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頻頻朝徐雅寧看去,腦子里卻浮現出有人拎著她走路的樣子,愈發地笑得肚子痛。

徐雅寧早就察覺到涼亭中眾人的目光,只當別人在嫉恨她,冷哼了一聲,忍不住又將下巴抬了抬。一旁的徐雅媛悄悄朝涼亭中掃了一眼,瞅見她們幾個笑得彎了腰,直覺沒什麼好事,再仔細一看,瞅見雲嗔笑的臉,不由得一怔。

「發什麼愣呢你,還不快走。」徐雅寧朝徐雅媛叫喚了幾聲,不見她回話,頓時有些不耐煩,狠狠回頭朝她瞪過去,卻不想徐雅媛根本沒正眼瞧她,目光直直地落在涼亭里。徐雅寧心中犯疑,遂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立刻瞅見了亭子里的雲,臉色頓時一變,冷冷道︰「那是誰?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是燕王妃請來的客人。」一旁伺候的侍女低聲回道︰「只是個平頭百姓,三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既是個賤民,如何能進王府?王妃娘娘真是——」徐雅寧抱怨的話說了一半頓時意識到自己失態,慌忙止住話頭,又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見身邊除了堂妹徐雅媛之外便只有徐側妃派來伺候的兩個侍女,這才放下心來,又不悅地瞥了雲一眼,冷冷道︰「真是礙眼。」

那侍女又道︰「雖只是個平民,卻因救過世子爺,故頗受王妃賞識。听說王妃娘娘還打算給她與賀府大公子賜婚呢。」

「賀府大公子?」徐雅寧不屑地搖頭,一臉刻薄地道︰「就是那個家里人全都死光了,前些日子才被找回來的賀家少爺?不過是個破落戶,還稱什麼公子,真是可笑。難怪燕王妃要給他們倆賜婚呢,倒也般配嘛。」

她自幼便生得漂亮,也最受寵,嬌縱慣了,竟養成這般刻薄尖酸的性子,不說旁人,便是她嫡親的堂姐徐雅媛都有些受不了,聞言忍不住低聲勸道︰「三妹說話注意些,賀家便是沒了,還有趙家在呢。更何況我听說賀家大公子頗受王爺賞識,誰曉得日後有什麼造化。仔細這話傳了出去,得罪了人。」

「就你多事!」徐雅寧從來未將她這個堂姐放在眼里過,哪里受得了她的勸誡,反而不悅地瞪了她一眼,生氣地走開了。徐雅媛無奈地嘆了口氣,低聲朝侍女道︰「姑姑竟沒有與三妹細說麼?」看徐雅寧這態度,分明是不曉得徐側妃意圖用她拉攏賀均平的心思,要不然,怎麼能這般胡鬧。

侍女低頭回道︰「奴婢不知。」

徐雅媛嘆了口氣,沒有再多問。

宜都城里的千金小姐們都各有自己的圈子,吳元娘她們與徐家小姐不和幾乎是人盡皆知,但既然進了燕王府,便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不好表現出來,頂了天也不過是偷偷瞪幾眼,當著眾人的面還是笑得一臉燦爛。

但便是笑得再燦爛,依舊攔不住雙方的暗潮涌動,尤其是若其中還有人推波助瀾的話。

燕王妃與徐側妃一進園子,眾位千金小姐便紛紛上前拜見。因有燕王妃在,徐側妃自然老老實實地扮演著恭順謙良的角色,眉目間帶著淡淡的慈祥的笑意,見了哪家姑娘都笑意盈盈,一副和善好相處的模樣。

待吳元娘和莫欣拉了雲上前給兩位王妃請安時,徐側妃的目光停在了雲的臉上,一臉真誠地嘖嘖贊道︰「上回你走得急,我倒是沒仔細看清楚,而今一瞧,乖乖,這小模樣生得,咱們宜都恐怕沒哪家小姐能比得上。賀家大公子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她的話一落音,雲立刻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惡意,凌厲的眼刀子恨不得要將她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來。

雲笑笑,道了聲「娘娘過獎」,便低著頭站到了吳元娘的身邊。並不是她不想謙虛,只是她心里頭清楚得很,那徐側妃不定準備了多少話等著她呢,說得越多,眾人便越是盯著她,倒不如一句話帶過了,把戲讓給後面的人來唱。

徐側妃不見雲回話,心中略感失望,但她豈會就此罷手,又笑著朝燕王妃道︰「一會兒崇哥兒也會過來,對了,怎麼不見世子?先前我還听到他與賀家大公子的聲音來著。」

燕王妃淡淡道︰「他們都在外頭院子里說話,都是些男孩子,自有他們的話說,哪有耐心陪著我們這些女人嘮嗑。」

徐側妃笑道︰「世子爺最是孝順,哪能讓王妃娘娘一個人在這邊。想來一會兒定會過來的。」她這話的意思,莫不是世子若是不來便是不孝?燕王妃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只當她是個笑話,但仔細想想,卻又悄聲吩咐下人去將世子招呼過來,她卻是想看看這徐側妃到底想要玩什麼把戲。

不一會兒,得了信的燕王世子領著外頭院子里一大群青年才俊進了院子,笑嘻嘻地給燕王妃請安。賀均平赫然就站在里頭,他個子生得高,相貌又極為出色,往人群中一站,赫然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氣度。院子里的一群少女們頓時看得紅了臉,忍不住悄聲打听這英俊不凡的少年郎究竟姓甚名誰。

待听得這位就是近日頗受燕王爺看重的賀家大公子,一眾少女又各動起心思來。

若論起家世,賀家早已敗落,雖說賀均平身後有趙家做靠山,但到底比不得別的世家,故不存著什麼高攀不上的問題。左右他得了燕王爺看重,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諸位少女心中權衡一番,紛紛覺得這賀家大公子乃是難得的良配,故都紅著臉使勁兒地朝他看,只盼著一會兒能與他搭上幾句話,勾了他的心去。就連徐雅寧也忍不住狠狠咬唇,眼楮里朦朦朧朧,一會兒朝賀均平瞅瞅,一會兒又朝燕王世子看看,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

燕王世子才說了幾句話,寧郡公便到了,園子里的氣氛愈發熱烈。

燕王妃不欲拘著大家,揮揮手讓他們自個兒玩兒去。賀均平便趕緊湊到雲身邊與她說話,吳元娘早听說她二人的事,見狀忍不住新生促狹,玩笑道︰「雲可要把眼楮放亮點,賀大公子生得這麼俊,不曉得多少雙眼楮盯著他呢。」

雲抿著嘴歪著腦袋朝賀均平看,只笑不語。賀均平趕緊舉手朝吳元娘求饒道︰「吳姑娘我哪里得罪你了。」

吳元娘掩嘴而笑,「我又不是瞎說,你回頭瞅瞅,多少人盯著你看。」她指了指賀均平身後,徐雅寧正正好朝他們走這邊看過來,手中折扇微微搖擺,顯得既嫵媚又慵懶。偏偏賀均平卻根本就沒轉過頭正眼瞧她,溫柔的目光全落在雲身上,眼楮里閃著愛慕與呵護的光。

徐雅寧狠狠一收折扇,瞪了她們幾個一眼,咬著牙轉過身去,擰著眉頭想了半晌,爾後又快步朝徐側妃走過去。

不一會兒,便有侍女過來招呼吳元娘,說是徐家三小姐要與她們斗詩。

「我才不去!」吳元娘氣得臉都紅了,咬著牙罵道︰「這個不要臉的小蹄子,早曉得我不愛讀書,連首打油詩也作不來,竟來邀我斗詩,豈不是故意想讓我丟臉。」

「你若不去,她還不得照樣說你怕了她。」莫欣一臉擔憂地道。

「那你去?」吳元娘瞪著莫欣氣道︰「你能作得來?」

莫欣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低聲喃喃︰「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見了書本腦袋就疼,看看話本冊子也就罷了,哪里曉得寫什麼詩。」說罷,又嘆了口氣,無奈道︰「難不成就這麼白白地認輸?真不甘心。」

雲笑︰「真是好笑了,既然是她說要比試,怎能樣樣依著她?她說要斗詩,咱們便說比騎馬射箭,實在不成,蹴鞠、打馬球也是可以的,我听說王妃娘娘年輕的時候便是馬球高手,不知元娘可曾學得了一二。」

吳元娘撫掌大笑,「沒錯!還是雲腦子轉得快,那徐雅寧又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小老婆的外甥女,也敢在咱們面前人五人六的。我偏不與她斗詩,只和她比騎馬射箭打馬球,她若不應,那便是她丟臉。」說罷,轉身就往王妃面前沖去。

賀均平趁旁人不注意,偷偷在雲額頭上點了點,小聲道︰「你倒是機靈。」

雲得意道︰「你且看著吧,還有得熱鬧呢。」

卻說吳元娘到了燕王妃面前,斜著眼不屑地瞥了徐雅寧一眼,冷笑道︰「徐家三小姐要與我比試倒也未嘗不可,不過怎麼比還得我說了算。」

徐雅寧冷哼,「你想怎麼比都由你,不過——」她語音一頓,伸手朝雲指過來,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冷冷道︰「她也得上場。」

吳元娘心中暗笑,滿口應道︰「方姑娘本就與我們一組,自然是要上場。還有莫欣,我們三個一組。不過徐三小姐可得睜大眼楮仔細挑,我可不記得這院子里還有誰會打馬球。」

「什麼打馬球?打什麼馬球?」徐雅寧一臉納悶,完全沒反應過來。

吳元娘得意地把下巴一抬,仰著腦袋用鼻孔看她,冷笑道︰「不然呢?你說斗詩就斗詩,什麼都依著你,你以為你是誰?既然要與我們比,那就比打馬球,若是打不來,騎馬射箭也是不錯的。若這些都不行,哎呀,那我也沒轍了,不如就比蹴鞠或是打陀螺……」她看著徐雅寧氣得越來越紅的臉,愈發地得意,故意嘆了口氣,一臉同情地道︰「徐三小姐不會通通都不會吧,嘖嘖……」

「你……你……」徐雅寧氣得直跳,十指顫抖地指著吳元娘恨得說不出話來,罷了又哭著朝徐側妃道︰「姑姑,她欺負我!」

上首的燕王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徐側妃臉上有些僵硬,輕輕拽了徐雅寧一把,小聲道︰「別鬧,吳小姐說的也沒錯。」她嘴里這麼說,心中卻是暗恨不已,吳元娘那一句「你以為你是誰」刺得她險些吐血。那吳元娘膽敢這麼說話,還不就是仗著燕王妃是正妃,若是……若是……

寧郡公見徐側妃臉色不對頭,趕緊上前打圓場,笑著道︰「我這表妹素來被驕縱慣了,很不會說話,還請諸位莫要往心里去。吳小姐所慮極是,我這表妹自幼學習詩詞書畫,吳小姐擅長騎馬射箭,一文一武,自然不好比試。不如我們且比些別的?」他不等吳元娘回話,又繼續往下道︰「但凡是女兒家總學過些許才藝,我听說吳小姐自幼師從宜都大琴師白珍,想來琴技了得,不如便以歌舞才藝比試內容,吳小姐這邊有莫小姐與方姑娘,至于雅寧這邊有雅媛——」

他話未落音,徐雅寧又插嘴道︰「我一人足以,不需旁人幫忙。」說話時,她又恢復了先前那驕傲的姿態,仰著腦袋一臉鄙夷地盯著吳元娘,目中全是挑釁。一旁的徐雅媛臉色微變,但終究沒說什麼,微微垂下頭只當沒听見。

莫欣大驚,她心知吳元娘的沖動脾氣,正欲開口阻攔,不料吳元娘已經生氣地跳起身來,指著徐雅寧怒道︰「比就比,誰怕誰?」

燕王世子扶著額頭作出一副不忍再看的表情,賀均平也蹙著眉頭很是有些擔心。

「吳小姐不會彈琴麼?」賀均平見燕王世子這般臉色,不由得有些訝然,悄聲問︰「寧郡公不是說她師從大琴師白珍?」

燕王世子哭笑不得,「是沒錯,可是,那丫頭學了好些年,卻是一首像樣的曲子也彈不來,白珍大師氣得把琴都給摔了。」他頓了頓,又道︰「那丫頭嗓子倒是不錯,歌唱得挺好。可是——」他抬起頭巴巴地問賀均平,「方姑娘可會彈琴跳舞?」

賀均平沉默了好一陣,皺著眉頭道︰「不曾見她彈過,不過——」他想起先前雲在益州花魁大賽上大出風頭的事,忍不住笑起來,道︰「她評鑒的本事倒是一流。」

「那有個屁用!」燕王世子繼續扶額,痛苦地呲牙咧嘴,「我那大哥真夠黑的,欺負幾個小姑娘算什麼本事。」

這邊吳元娘話一落音,莫欣就已變了臉色,徐側妃連忙笑著插話道︰「既然吳小姐應下,那便比試歌舞才藝。雅寧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準備。」

莫欣拽住吳元娘的手氣得直跳,小聲道︰「元娘你怎麼這麼沖動,竟然著了寧郡公的道兒。回頭我們輸了,還不得被徐家那小丫頭笑話死。」

吳元娘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了,卻已是來不及,咬咬牙,哭喪著臉道︰「那怎麼辦,我都已經答應了。阿欣你不是會彈琴麼?」

莫欣面無表情地舉起左手,食指和中指上赫然有兩道傷口。吳元娘大驚失色,「這是怎麼了?」

「前幾天跟著府里的廚娘學做菜給傷到的,雖然傷口不大,可是——」手指一受傷,自然不那麼靈活,她琴技本就一般,如何能再與自幼學藝的徐雅寧相比。

吳元娘都快哭了。

雲終于忍不住輕輕咳了兩聲,小聲提醒道︰「你們倆似乎……把我給忘了。」

吳元娘與莫欣齊齊轉過頭來,瞪大了眼楮盯著她,傻乎乎地眨了眨,齊聲問︰「雲你也會彈琴?」不怪她們不識貨,雲到底是個平頭百姓,若說跟著貴人學了武藝倒也罷了,誰能想到她竟會這些?

雲模了模鼻子,很是謙虛地笑了笑,道︰「略懂,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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